婉常在一跃成为新宠。
各路人马纷纷出手盯着储秀宫,研究她的路数。
她与甄嬛有五分相似,行路弱柳扶风,又精读诗书,听闻皇上称赞她蕙质兰心,有咏絮之才。但是她又不似甄嬛口舌了得,被人明嘲暗讽也好似听不见一样,默不作声,好在有皇后护着,宫妃们也不能拿她怎样。
婉常在在宫中独占鳌头,其他宠妃避退三舍,首当其冲的就是年世兰和安陵容。
“本宫瞅着这翊坤宫都快生出蚊子了,也没的个声响。”年世兰百无聊赖的摇着美人扇,眼睛扫视一圈大殿,依旧金碧辉煌。
“娘娘说的哪里话,昨儿个皇上不才陪您用了膳么。不像嫔妾,就算有个孩子皇上也不会来看两眼。”安陵容端坐西侧。
“皇后娘娘这一手—漂亮极了。”年世兰尾音上扬,透着些许危险。
曹琴默和安陵容假装没听见,岔开了话题。
“菀嫔现在已经知道消息了。她让惠嫔父亲调查去了,目前还未到心急如焚的地步。”安陵容一五一十的报告甄嬛的动态。
“都性命攸关还能不急?”年世兰莞尔,“当年能三番五次复宠,本宫饭要看看这次她玩什么新花样。”
从翊坤宫出来后,安陵容和曹琴默结伴而行。
年世兰复宠后,华妃娘娘的架子又摆回来了,议事请安都得去她翊坤宫。曹琴默倒无所谓,反正不威胁她的利益,这些虚礼她也不在意。好赖年世兰也清楚曹琴默不是能随手捏死的蚂蚱,对她比以前尊敬多了。
这些年曹琴默刻意游离后宫争宠之外,默默抄经念佛,让太后另眼相看,靠着女儿让皇上时不时来一下,她的日子也算如意。
安陵容的日子也过的有声有色,眉庄和甄嬛刻意避宠,皇上对她又有了新的印象,安陵容又聪明,跟着甄嬛学一些简单的诗词歌赋,找个借口与皇上提起学习的事,勾起了皇上好为人师的乐趣,于是安陵容的宠爱渐渐多了起来。此次若诞下皇嗣,必有希望成为一宫主位。
“你瞧这婉常在如何?”曹琴默问道。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看似聪敏过人,却不如菀嫔行不苟合。”安陵容下了评价。
“皇后娘娘只想要一个赝品,一个花瓶有了自己的主意,那可绝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
乌拉那拉氏是满清自入关以来的八大贵族之一,近些年族中没有多少出息的子弟,颇有日薄西山之态,如今只能多多依靠宫里的太后和皇后扶持。乌拉那拉家的女儿多的是,找一两个相像的绝非难事。
抬脚跨过绛雪厅的门槛,却见里面正坐着一位宫装丽人。
“嫔妾见过襄嫔,见过和贵人。”婉常在拂身。
“婉妹妹快快请起。”曹琴默未语先笑三分,免了她的礼。
婉常在闺名乌拉那拉景雪,是乌拉那拉氏旁系的一个六品小官的女人,虽说出身低些,但她周身围绕着浓浓的书卷气,人长的白净腼腆,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好似漆星点墨,的的确确是个招人疼的女子。
“妹妹闲来无事,听宫女说这里的景色是实为一绝,便过来看看。”乌拉那拉景雪请二人坐下。
曹琴默瞥了桌子一眼,一本《徐霞客游记》,摆着一壶碧螺春,三五样糕点,对面霜天枫叶,枫林如火,这婉常在是个妙人。
“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的雅兴了。姐姐宫里还有事,这就回去了。”曹琴默笑眯眯的回绝了。
过了上林苑,安陵容顺道去了太后宫里请安,曹琴默独自回了咸福宫。
坐下没多久,温宜公主就回来了。
温宜长大一些后去了西三所居住,皇上子女缘薄,这么多年也就温宜和胧月两个女儿,温宜一个人孤独寂寞,隔三差五就回来跟曹琴默请安。
“温宜又长高了。”曹琴默心情大好,招手让温宜来跟前。
“额娘,弘文馆的女师傅可坏了,女儿不就是少写了几篇《女戒》么,她就打翠茵的手,分明就是打我的脸。”温宜臭着脸抱怨。
曹琴默没好气的点了她额头,“你不写作业还有理了?你皇阿玛可不喜欢这样的孩子。你瞧你三哥,天天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书房里的灯都点到半夜,你怎么也不学学。”
“学三哥做甚?那么认真读书还不是没有长进,皇阿玛都骂过他好几回了,我可听说四哥入学可比三哥晚多了这进度都快赶上三哥了。”温宜翻了个白眼,反驳道。
这几年年世兰对温宜颇为亲近,经常抱着温宜玩乐,渐渐的温宜也学了些年世兰的脾性。曹琴默对此乐见其成,她自己谨小慎微,伏低做小也就算了,温宜将来十有**要嫁去蒙古,性格强势一点反而镇得住宵小。
婉常在越来越受宠,不过三五日就成了婉贵人。
不少人倒希望甄嬛出山与婉贵人对上,看看这对“姐妹”谁胜谁负。令人失望的是婉贵人即使与甄嬛打了个照面,也是面不改色的谦卑有礼。甄嬛带着胧月,见了她还打趣道多了位妹妹。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御花园的枫叶翠减红衰,枯黄一片。秋风乍起,“哗啦啦—”飘在地上,飘在湖里,随风远去。
紫禁城里凉意深深,甄嬛不敢想象宁古塔会是何等苦寒。她常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梦见额娘和小妹冻的瑟瑟发抖,被人呼来唤去,阿玛被官差鞭打呵斥,醒来时泪流满面。
沈眉庄带来的消息查不清有人刻意虐待,约莫是三五年没人带走甄家,当地的官差逐渐放肆罢了。
即使警告了也无济于事,天高皇帝远,甄家现在始终是罪臣。
甄嬛也算看清皇帝了,他多疑,也容不得别人质疑。她与他之间,若不是他怀疑她插手朝政,有武瞾之嫌,纯元旧衣才能轻而易举的打倒她。如今婉贵人入宫,她也不再是他心中的独一份,甄嬛的份量又有多重呢。
甄家不能不救,她得复宠才行。
重九节的时候,皇后都要带着妃子去宝华殿做法事。
敬了香后,剪秋把皇后从蒲团上扶起来,进了后殿与主持商量举报道场的事宜。
“皇上万安。”
“都起来吧。”皇帝带着苏培盛从养心殿过来,还穿着朝服,身前的东珠朝链微微晃动。
嫔妃们都穿着吉服,梳着统一的发髻,乍看都像是简单勾勒的美人画。
皇帝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甄嬛,眉如远山含黛,肤似梨花洁白,眉眼半敛,格外秀雅娴静。他心中微微一动,突然想起从前他为她做的姣梨妆,她抚鬓一笑,恰似雨后初荷,清新脱俗。
皇后从内室出来后,与皇上寒暄两句,交代接下来晚宴的安排。
皇帝余光瞟到甄嬛似与旁边的眉庄说起了悄悄话,微微侧首,白皙秀颀,耳边的墨绿宝珠随意摇晃,一点一点的像是点进了他心里。许是今天稍微泛着些热气,皇帝心里突然浮现一句“霜肌不染色融圆”,霎时咽喉有些发痒,忍不住低咳一声。
“皇上可是身体不适?”皇后担忧的询问让他回过神来。
“只是口渴罢了,既然法事都做完了,那就都回去吧。”皇帝收回眼神一本正经的回答。
皇后不动声色的顺着眼线看过去,人影成群,个个国色天香,也不知是哪个小妖精勾了他的心。
重阳节按惯例是要登高望远,遍插茱萸,皇上和皇后上午去了万岁山祭祀,宫中端妃和敬妃操持宫宴。内务府把墨菊,点绛朱,二乔,金盏菊等名品摆放整齐,御膳房又酿好了菊花酒,这一天还要食蟹,这螃蟹是从阳澄湖特地运过来的,走的运河水路,直到今晨还是活蹦乱跳的。
眉庄拉着甄嬛在一旁赏菊,今年花房培育的品种都是上上之选,朵朵菊花千姿百态,尽态其妍。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公一语,真是令人心神向往。”眉庄低头轻嗅一朵大丽菊,嫣然一笑。
“五柳先生无牵无挂,心性高洁,自然能无拘无束的潇洒田园。”甄嬛道。
“哦,那嬛儿心里牵挂的是谁?”眉庄挑眉,打趣道。
“姐姐何必取笑我。”甄嬛看着眼前的点绛朱。
“早就劝你不要与皇上呕气,胧月都长大了你还冷着皇上,让胧月怎么想。如今又有了一个婉贵人,皇上如今宠着她,我看你上哪哭去。”眉庄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哭?他爱宠谁就宠谁去,我哪有置喙的余地。我不过是一个以下犯上,不知尊卑的小小嫔妃罢了。”语气是如此的强硬,但脸上不自然的神情透露了她的真实心思。
眉庄哑然失笑,“行了,这个小小嫔妃还在梦里念着什么四郎,原是我听错了,该打。”说罢做势要打自己的嘴。
眼下四周无人,二人也没有那么多顾忌。笑过之后,沈眉庄还是正了神色,问道“你当真要如此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皇上心中还是有你的。”
“否则又能如何呢,菀菀类卿,我怎么做都是一个笑话。其实不是我冷着皇上,是他不愿见我罢了。如今又有一个佳人,我早已是昨日黄花。”甄嬛垂首,整理着衣袖。
“走吧,重阳宴也要开始了。”二人结伴离开。
身后假山却探出一袭明黄朝服,皇上看着前方倩影,手中不自觉得摩挲着玉佩,神色莫名。
重九之后,宫中也就没什么大事了,连皇后都清闲不少。
婉贵人盛宠之后,这圣风又飘到了碎玉轩,另一位菀嫔得宠了。
皇上待菀嫔一如从前,甚至更加亲厚,多次赏赐碎玉轩,仿佛要把这些年的错过都弥补回来。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菀嫔复宠成功,婉贵人就得坐冷板凳。
初一那天皇帝来景仁宫就寝,对皇后提及要彻查当年甄远道一案。皇上对皇后心里还是敬重信任的,有时候也会讨论一些朝政之事。
皇后一愣,“这件事不都查的一清二楚么?”
皇上淡然一笑,“养个外室妾氏没什么大不了的,朕查的是结党营私的事,再说朕也不打算让他在重归朝堂,给他个清职养老罢了。”
皇后在意的可不是什么再当官的事,甄远道洗清罪名,这靠在甄嬛身上的枷锁又少了一层。
第二天皇后让其他人散了后,把婉贵人留了下来。
一想到昨晚的事,气的皇后直骂景雪没用。
景雪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倒恭恭敬敬的请罪,“是景雪没用,累的娘娘费心。”
“族里花大气力培养你,不是让你进宫来混吃等死的,你要记住,你身上是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荣耀。”皇后不轻不重的敲打道,又让剪秋赏她些珍奇首饰,表示赐下一颗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