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脚步凌乱踏在空中,忽高忽低,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憋得通红。忽然只见空中身影一颤,如鸟儿一般向下坠去。说是不巧,还差几尺便达岸上,吉祥此刻正要落入湖里。却也十分巧,斜侧突然袭来一道黑影,恰恰将吉祥接住,身形十分巧妙一扭,脚尖已抵上了湖中唯一一艘小船。
吉祥晕晕乎乎,大脑缺氧的劲头还没过去,捏住鼻子的手早已不知不觉松开了。
“好俊的轻功!”船主人这么说。
“打扰大师了。”揽住吉祥的黑影,楚留香微微一笑朝对方点点头。
船内布置精巧,船主人显然十分风雅,淡淡的熏香袅袅飘在空中,无花两手按住琴弦,微微抬头:“香帅好雅兴。”
楚留香习惯性的想摸摸鼻子,发现两手不便,不由苦笑一声:“大师哪里话。”
无花拈起念珠道一声佛号。
吉祥的晕劲儿已经过去了,眼神聚焦,呆愣愣的看着楚留香的外衣。
呼吸深浅变化,这一细微动静一点儿也瞒不过湖上另外二人。
楚留香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姑娘惊了一下,小声唤了一句:“吉祥?”
吉祥一转头——任是谁也不会在死亡视角下好看的——吉祥吓了一跳,但又很快,一股浓重的臭气飘了过来,脸埋在楚留香怀里时还不觉得,吉祥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又要被臭晕过去啦!
这是怎样一股臭气,仿佛是腌咸菜放在了臭豆腐缸里酿了十天半个月。
吉祥一个激灵把脸又死死的埋回了这个男人的怀里,手紧紧的揪着对方的衣襟,用尽全力大喊:“带,带我走!”
这有些奇怪,他心下好笑,轻轻拍拍吉祥的背,柔声说:“没事了吉祥,这里已经安全了。”
无花不做声,手指一根根拂过琴弦,像是看爱人一般看着他那把琴。
吉祥在楚留香怀里深吸一口气,听这话使劲儿翻了个白眼,也亏得楚留香看不见。
“不要待在这里!求你带我走!”吉祥声音闷闷的。她也不想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楚留香就以这样的姿态,然而实在是鼻子不允许。
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十分温柔的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真的,吉祥,已经没事了,快出来吧”
吉祥心里实在烦躁,旁边就是杀人犯,安全个鬼!“我不要!你快带我走吧!求你!”
楚留香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当下也不再强求,只向无花告了罪:“此番打扰大师是某之过,还望大师见谅。”
无花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无妨无妨”
楚留香转身轻轻一点小船,船身半分没晃,再抬眼,香帅已不见了踪影。
吉祥的头发说长不短,恰恰好是容易被风糊脸的长度,吉祥脸埋在楚留香怀里倒是没什么,倒是吹了楚留香一脸的头发。
楚留香无奈,速度减下来,就附近人烟处停了下来。
“行啦吉祥!”楚留香喊道。
吉祥犹豫了一下,从楚留香的怀里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耸耸鼻子,叫楚留香不由一哂。
鼻尖只有这个男人的清香,吉祥放下心来,主动从男人的怀里跳了下来,原地蹦了蹦。
楚留香摸摸鼻子,没做声。
吉祥见自己安全了,才分出一点精力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呼——真是多谢你啦!”
楚留香看着吉祥脸上熟悉的婴儿肥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回又怎么啦?”
吉祥叉着腰叹口气:“我真是好无辜啊!走到半路被臭气熏掉下来”
楚留香摇摇头一脸无奈:“哪里有臭气”
吉祥对他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同楚留香道:“真是多谢了你上次的银两啊!你走得急我还没来得及同你道谢”
吉祥指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楚留香就把身上所有的钱两扔给了自己这个狼狈的小穷鬼。
楚留香摇摇头,打趣道:“你是个神秘的小姑娘,而我恰好对神秘和小姑娘都很感兴趣”
吉祥tui了他一声,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臭气熏天的大和尚,问他:“你认识那个人?”
楚留香摸摸鼻子:“你该问问谁不认识七绝妙僧无花大师。”
吉祥皱皱鼻子:“你跟他关系好么?”
楚留香笑笑:“自然不差,我们应该算得上是朋友。”
吉祥深深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该有的,楚留香被逗笑了:“怎的,难不成你小小年纪就看破了红尘?”
吉祥左右看了他几眼,愁眉苦脸的想了一想,对他说:“看在你上回帮了我还送了我好多钱的份儿上,我得提醒你一下,你那个朋友不是什么好人。”
听完这番话,楚留香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吉祥有些羞恼:“干什么!”
楚留香摇摇头,拿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吉祥的脑袋:“你可知道无花大师是谁?谁都有可能是坏人,唯有他,是世间最大的好人了。”
吉祥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梗起脖子不服气:“你可别不相信,他不仅是坏人,还是个杀人无数的大坏蛋!”
楚留香晃晃扇子不说话,明摆着不信。
吉祥生气了,上前揪着楚留香的袖子,直瞪瞪的看着他:“真的!我不骗你!你相信我!我有对你撒过谎吗!”
楚留香无奈的笑笑,轻轻拍拍吉祥的头,哄着说:“好好好,无花大师是个杀人无数的大坏蛋”
一看就知道楚留香没信,吉祥气的狠狠上前踩了他一脚,楚留香没躲得过。
吉祥得意的叉着腰:“谁让你轻功没我好!”
楚留香摸摸鼻子,决定不和她计较:“好啦,我也有我的事,就先告辞啦”
吉祥拦在他身前,有些急:“真的楚留香,你别不信!我发誓无花不是个好人!”
楚留香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我的小姑奶奶,不是我不信你,可是你污蔑人也要拿出证据啊”
吉祥支支吾吾又急得跳脚,只一味的说:“真的真的,你信我!”
楚留香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也在嘀咕,看样子也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他皱眉道:“或者你和无花大师有些误会?”
吉祥哎呀一声:“怎么可能,我跟他这才见了第一面!”
楚留香又笑起来,拿扇柄敲敲掌心:“那你说你和他只见了一面,怎么就认定他是个坏人了?”
吉祥真是满嘴说不清,嘟嘟囔囔索性耍起了无赖:“哎呀!你就当我求你了,这样,你不如跟着无花几天看看怎么样!”
她软磨硬泡,最后楚留香实在没法,只好应了她。
跟踪无花的第一天,楚留香过来调笑了一番吉祥;跟踪无花的第二天,楚留香顺路给吉祥带了季德轩的烤鸭包子;跟踪无花的第三天,楚留香有点想放弃了;跟踪无花的第四天,楚留香不见了。
接下来几天吉祥都没见到过楚留香。
这家伙不会是放弃了偷偷跑了吧,吉祥心里气呼呼的想着。
一个月后,无花死了。
吉祥还是在茶馆听说书的时候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书人唾沫横飞,把楚留香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如何聪明机智未卜先知识破了妙僧无花的阴谋,破了几桩大案。
吉祥得意的晃晃小脑袋,谁也不知破案也有她一份功劳。
众人一片叫好声中,吉祥的小鼻子突然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臭气,就像是泥沼里泡着的烂香蕉,臭味越来越重,哪怕吉祥再想听说书先生说下去也不能了,她要被臭晕啦!
吉祥的轻功是一顶一的好,身形优美,跑的飞快,不多时就跑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林子旁,狠狠吸了几口气。
“小吉祥?”
吉祥头顶的正上方站了一个人,正是几日不见的盗帅楚留香。
“我就说你朋友是坏人吧!”一开口吉祥就邀功似的得意极了。
楚留香苦笑着摸摸鼻子:“是是,多谢小吉祥提醒。”
楚留香又说了许多好话,把初出茅庐失忆的小姑娘夸得浑身舒坦,得意的都要飞起来了,心情大好。
吉祥十分高兴地一插腰:“如果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就是有缘,到时候我就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楚留香一挑眉:“哦?真的?”
吉祥突然一拉脸,不高兴的说:“你就会问‘真的?真的?’”还模仿楚留香的声音,十分阴阳怪气。
楚留香摸摸鼻子,哄她:“吉祥姑娘大人有大量,我是小人,只会问‘真的?’请大人原谅小人吧!”
吉祥被他的搞怪逗笑了,摆摆手表示自己的宽宏大度。
“说起来,你怎么会来这儿?”楚留香问道。
“我要躲一个人。”吉祥拉耷着脸。
“是什么人?”楚留香又问。
“还是个坏人。”吉祥叹了口气,丧着小脸蛋。
楚留香看她可爱极了,逗她:“是像无花那样的坏人?”
吉祥又像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老神在在的深深叹了口气,点点头。
楚留香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在哪里”
吉祥斜瞅了他一眼,突然欢欢喜喜的笑起来:“是了是了,你是专门打坏蛋的!”
楚留香哭笑不得。
吉祥领着他闻着味儿找到了沼泽烂香蕉——可不巧,正是吉祥下榻的那间酒店。
“就是他”吉祥指着一个人小声道。
楚留香见了人一下就笑了出来,同吉祥说:“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吉祥皱着脸:“你认识?”
楚留香点点头,又说:“不过他也不能算是什么大恶人”接着对吉祥解释道:“他叫中原一点红,是我的朋友......”
还没说完就被吉祥打断了:“又是你的朋友!天呐!”
楚留香摸摸鼻子,继续说:“他是个杀手。”
吉祥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楚留香笑了一声:“你又不认识他,怎么个原来如此?”
吉祥吐了吐舌头:“不告诉你”
楚留香点点头:“哦,这又是你的小秘密。”
吉祥笑眯眯不说话。
楚留香突然嗤笑一声,吉祥疑惑地瞅着他。
“我突然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你爹”楚留香取笑道。
吉祥晃晃脑袋:“那没办法嘛,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一报名字我就觉得贼耳熟,你年纪这么大,我又这么小,父女关系是合理猜测。”
楚留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丫头故意的了,他意有所指的反击道:“也是,不是每个十**岁左右的姑娘长得都跟十五六岁似的。”
吉祥听出来了,但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对方在夸她,得意的托着下巴:“那是!毕竟我可爱!”
楚留香无言,无奈的笑笑,摇了摇扇子。
楚留香前去和中原一点红叙了会儿旧,吉祥则在臭气能忍范围找了间小茶馆,边哼小曲儿边喝茶。
一会儿功夫楚留香就回来了。
吉祥问:“他来这儿是杀人的吗?”
楚留香点点头:“不错。”
吉祥又问:“他在这儿呆多久?”
楚留香:“这我就不清楚了,总之时间不短。”
吉祥撅了噘嘴,不太开心。
楚留香安慰道:“你别怕,他并不会伤害你。”
吉祥瞥了他一眼,丧丧的:“你不懂。”沼泽烂香蕉一呆,她就不能留了,得找个别的地方。
楚留香摸摸鼻子不说话。
吉祥:“我不要在这儿呆了,我先走啦!”
楚留香被她的直白一愣,问道:“你要去哪里?”
吉祥摇摇头:“我不知道。”
楚留香好奇:“你不知道?”
吉祥点点头:“也许四处游玩一番吧!”
楚留香点点头,也不多问,只是嘱咐:“一路小心”
吉祥笑眯眯的应了,又突然拦住他:“对了......”她脚尖儿在地上蹭了蹭,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你上次说的......可以帮我找回记忆,这事儿还作数吗?”
楚留香粲然一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