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希颜!
一定是她!
她是香姐的女儿,偷拿这个轻而易举。
她跟曲天承说了什么?
有没有说咖啡下药的事?
丹青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由刚刚的极高点,瞬间摔落到万丈深渊。
“解释。”
曲天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凝视着她,将她的惊异和心虚都看在了眼里。
丹青从诊断书上挪开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反问道:“解释什么?”
曲天承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再出口的话,像冰锥一样刺骨。
“你跳楼不是因为我拒绝你的表白,是因为你拿错了诊断书。那天晚上,也不是你情不自禁爬上我的床,而是喝了被下了药的咖啡!”
他绕过茶几,走到丹青身前,修长手指掐住她的下颚两边,迫使她抬起头直视他。
“所以,你第二天找了个最容易让我放低防备心的理由,骗我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接近我?为什么费劲心机勾引我?”
“资源?地位?还是什么?”
丹青双手交叠,指甲狠狠掐在手背上。他每说一句话,她都掐得更深一点,就好像这样能抵消她锥心的疼。
丹青眨掉眼里的泪,努力想让声音显得理智,可一开口,便带了哭腔。
“跳楼,是你的拒绝和拿错了诊断书的双重打击下才决定的。我肯定是喜欢你才要跟你在一起的,有没有那杯咖啡,我都会那么做的。”
曲天承压低了眼帘,眉头蹙成了川字,盯着她脸上的泪痕,不置可否。
“余希颜一挑拨你就信,我做什么你都不信!”
丹青抿了抿唇,她努力压抑着因害怕而颤抖的哭腔,反而显得委屈巴巴。
她发现曲天承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没有了刚刚的冷凝。他抽了一张纸,要递给她。
他应该是相信她了。
丹青见好就收,没接纸巾,转头一瘸一拐地跑上了楼梯,留给他一个委屈又倔强的背影。
曲天承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敛下了目光。
无意中瞥到沙发上的三个礼盒,那是丹青进门时就一直拎着的。
他开始没注意,现在一看,不正是他惯用的签字笔品牌吗?
他打开包装盒,里面躺着的,正是他常用的那款签字笔。
今天李察查找后,说是已经停产,没有货源了。
丹青沾着泥土的高跟鞋还在沙发旁。
所以,她是为了给他买签字笔,才扭到了脚踝?
玉笋般的手指握紧了笔杆,视线不由得朝楼上方向看去。
——
丹青关上卧室的门,立刻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慢慢滑坐在地板上。
还好她稳住了,刚刚的解释,他应该是相信的吧?
“叮咚”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缓了两秒,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余希颜:收到我的大礼了吗?】
【余希颜:是你惹我的】
【余希颜:再惹我,还有更大的礼在后面呢,不信就走着瞧!】
丹青手紧紧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目光变得阴冷,她是掐着点来恶心她的吧。
余希颜之所以能威胁到她,是因为当初确实骗了曲天承。
她接近他是为了勒索还债。
时隔两个月,若不是今天旧事重提,她都快忘了当初是怎么阴差阳错地,用喜欢他这个借口蒙混过关的了。
她缓缓闭上眼,回忆的画面,想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重放。
……
她误喝了咖啡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跟曲天承睡在一起。她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就想着豁出去用这件事勒索还债。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对峙的时候,两部手机倒是有默契,几乎同时震动起来。
曲天承率先拿起了电话出了房间,关上门接听。
她在曲天承出去后也接听了电话,是王赞香打来的。
王赞香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
听见王赞香的声音,丹青想起自己得绝症的事,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香姐……”
王赞香被她这一声哭懵了,更加着急,声音都变了音:“怎么哭了?你在哪啊?小花?别吓我!”
丹青不想让香姐担心,眼泪却止不住,越来越汹涌,几乎泣不成声,“香姐,我,得了,癌症,脑,脑瘤,晚期……”
丹青哭得撕心裂肺,她这两年为了赚钱净拍烂片了,还没拍过金导的戏,还没跟男神合作过,债还没还完,她死了香姐怎么办?
她才25岁啊!难道自古红颜皆薄命吗?
“什么脑瘤?你就是一个轻微脑震荡!是不是你把人家丹青的诊断书拿走了?全科室都在找是谁拿的。”
哭得不能自已的丹青刹不住车,抽了一下,“啊?”
王赞香:“我给你办住院手续,哪能用你的艺名呢,肯定是用你身份证上的本名李金花啊!”
丹青:“!!!”
王赞香:“你诊断书在我手里,就是个轻微脑震荡,休息半个月就能好!你这死孩子,快把人家诊断书还回来!”
世上最悲惨的事,大概就是临死前把所有财产都花光,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死不了!
她甚至想再去爬一遍医院顶楼,还不如死了!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崩溃中寻求冷静。
她死不了,就不能用视频勒索曲天承了,毕竟她还要名声,还得做人呢。
想起台灯上的隐形摄像头,万一曲天承真的报警,被查出来可就说不清了。
曲天承接完电话回来时,她就蹲在地上满脸泪水,大眼睛怔怔地没有焦距,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突然转变态度,放柔了声音,说先去洗漱,让她穿好衣服。
她立马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去拆摄像头。终于在曲天承从浴室出来前拆了下来。
但是她的满脸汗珠和心虚的神色,又引起了他的怀疑。
曲天承眯着眼睛质问:“你是因为被我拒绝才跳楼的吗?”
丹青几乎立即猜到,他刚才接听的那通电话,应该是他妈打来的,所以误以为自己是因为他要跳楼,
当下这种情况,肯定是承认更加安全啊。
为了配合这个临时想到的借口,丹青一秒入戏,眼里蓄满情谊,语中情意绵绵,“当然是。”
他撩起眼帘,漆黑如墨的眼睛望了她足有一分钟。
“原则上,我是不会跟圈内艺人交往的,但是念你一片痴心,只要我们的关系不对外公开,别要求我爱上你,我允许你留在我身边。”
……
丹青缓缓睁开了眼睛,从回忆里抽离。
她当时就这么留在了他身边。
起初她的目的是为了能找机会解除债务危机,可后来却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没有任何杂念。
她一直没敢说清楚,是因为他特别憎恨欺骗。凡是骗过他的人,无论怎么道歉,他都不会再原谅。
所有的好都弥补不了骗过他的错。
余希颜不傻,她今天放给曲天承的料,只是小小的警告。
她手里攥着那份假的对赌协议,才是锤死她的关键证据。
她不想失去他,就得忍受余希颜的威胁。
也可以忍受曲天承的冷言冷语,忍受他三番五次,把她赶走的警告。
她已经退得没了底线,唯一的祈求就是,他别不要她。
才两个月,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能爱他爱到这个地步。
大概是因为那十四个字吧。
她刚到别墅一周的时候,趁着曲天承不在家,他母亲夏玉兰过来甩她支票,让她离开她儿子。
她当时开心极了,没有想到豪门甩支票劝分手,真的是一种习俗般的存在。
夏玉兰高傲地看着她,问她多少钱肯离开她儿子?
丹青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亿!
她清晰可见夏玉兰眼睛抽了抽,然后故作镇定地撕下支票递给她。
可那支票还没到丹青的手,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曲天承一把夺过!
他背对着落地窗,阳光洒在他俊逸的脸上宛若神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玉兰,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人,除了我,没人可以让她离开!”
……
就这十四个字,丹青现在还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这句话对从小被抛弃到大的她来说,说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也毫不为过。
不知温暖了她多少难眠的夜晚。
她就这样傻乎乎地因为这十四个字,付出了真心。
都说从来没吃过糖的小孩,要很多糖才能满足。
其实从没吃过糖的孩子,只要一颗糖就会死心塌地。
可是现在,“十四字箴言”渐渐被另外八个字掩盖。
“安分点,不然就离开。”
这八个字他说完整了两次,要说不说的两次,只说了开头,被她截住了后半句的……好几次。
丹青仰头望着天花板,为什么她记得这么清楚?
大概是因为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像是在拿刀凌迟她心头的肉。
每字一刀,刀刀见血。
手机铃声打断了丹青的思绪,来电显示的名字将她拉回了现实。
李晋,她爸爸。
“小花?”李晋磁性的嗓音从听筒中传来,叫着丹青的小名。
丹青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懒散:“给我打电话干嘛?”
“当然是想你了!”
“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小花小花,爸爸错了。”
丹青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句话从高二开始听,一直听到现在。可怕的是,他嘴上说错了,行为上可一点没改。
后妈的葬礼办完三个月,李晋就说他要结婚了。
再婚富婆不希望他带着孩子进家门,入赘的李晋就把她扔在了一个出租屋里。
事后李晋跟她解释,是因为要养活她,才选择娶那个富婆的。
的确,一直以来,家里都是靠着后妈的公司。后妈去世了,李晋经营了三个月,公司破产了。
好在他长得帅,傍富婆不费什么力气。
虽然他每个月都给自己打钱,可还是不能原谅他抛弃过她的事。
丹青不愿意过多回忆不堪的过去,冷冰冰地说:“有事就快说。”
“小花,其实爸爸是有件事想告诉你的,我跟你付阿姨离婚了。”
丹青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关心他的婚姻状态。
“然后又认识了我的女神,我正追求她呢,你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她更不关心他的感情状态,“再见!”
丹青挂断电话,把自己扔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下。
每次跟爸爸通电话后,她情绪都要烦躁好几天。
——
长长的餐桌两端,丹青与曲天承一如往常地安静地吃着晚餐。
丹青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填进嘴里,味道一般。
新来的阿姨,做饭水平赶不上惠姨的一半。
好在惠姨还有两天就要回来了。
曲天承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瞟过来,弄得丹青总是提心吊胆的,怕他突然又想起什么线索。
加上之前接了爸爸的电话没什么心情,让本来就所剩无几的食欲,荡然无存。
所以丹青晚饭只吃了两口,便上楼休息了。
她打开电脑,想刷个剧平复一下糟糕的心情。
她喜欢沉浸式的观影体验,关了灯,戴上了耳机,声音开得很大。
曲天承端着一盘荷包蛋,敲了半天的门,可里面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咚咚咚”他又敲了三声,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外问道:“你脚踝好点了吗?”
没有回应,曲天承略觉尴尬。
暗自猜测着,难道她气还没消?
“我让阿姨给你做了荷包蛋,确定不开门吗?”
依然没有回应。
头一次吃闭门羹的曲天承终于挂不住脸色,抿了抿唇,又敲了一次,声音沉了下来:“最后问你一次,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看着没有一点点动静的门,吃了闭门羹的曲天承飒然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去,把盘子放在了门口。
正沉浸在观影中的丹青,好像隐约听见了敲门声,她摘下一侧耳机,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幻觉。
她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沉浸。
第二天早上,曲天承穿戴整齐准备下楼。
漆黑的眼眸定睛在门口那盘,连位置都没挪动过的荷包蛋上,蹙起了眉头。
深看了卧室门一眼,走过去端起荷包蛋,转身连盘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调节了下呼吸,才恢复了淡定,下楼去。
——
临近下班时间,黄昏的金黄光晕映照进曲氏大厦顶楼的办公室内。
洒满金光的窗前,李察对着窗挂断了电话,转身跟曲天承汇报:“良粹那边已经谈好了,按照原合同价格收购。”
曲天承微微颔首,心思并不在他的汇报上,关上手机又重新打开,眉头锁得更紧了。
“李察,给我发条信息”
李察不明所以,还是赶紧照做,没到十秒钟,曲天承的微信进来了李察的信息。
“不是微信,是短信。”
李察又迅速发了条短信。曲天承却盯着这条短信,面色越来越冷。
他手机没出毛病,那怎么一整天都没收到丹青的短信?平时的这个时候,她的信息都已经刷满整屏了。
“李察。”
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出办公室的李察,被冷不丁被一叫,吓得心肝一颤,“在,老板。”
思考时的曲天承,手指习惯性地敲打着桌面,目光逐渐幽深:“如果一个……商家,每天都短信骚扰,发自己……的广告,突然有一天不发了,说明什么?”
李察眼珠转了转,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如实回答道:“可能是认为对方不能买,就放弃了吧。”
曲天承瞠起眼眸,眉头越皱越紧,不解的语气里还带了一丝怒气:“一个那么喜欢……那么想谈成这笔生意的人,会因为对方的拒绝就放弃吗?”
李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那要看怎么拒绝了,如果对方一再表示对商品不感兴趣,又严词拒绝了几次,可能就会放弃的。”
曲天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