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纵横四海 > 第二章

纵横四海 第二章

作者:亦舒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0-05-20 02:36:16 来源:转码展示1

四海盼望再见老孙一面,但是像一切盼望一样,这个盼望,自然也落了空。maxreader

不过出乎他自己意料,他竟会得听一两句广东话了,连陈尔亨都说:“外甥似舅舅,这孩子聪明。”他忙着做翻译。

甥舅住在码头附近一间小客栈里,那个地方,叫做西环。

香港广东人比他们吃得好。

整个街市是新鲜的鱼肉蔬果,物价廉宜。

有一种水果,闻一闻,一阵奇异的香气,叫女人狗肉。

街上女子也多,穿短衫裤,木屐,走起路来哒哒哒十分响亮,据舅舅说,一些是下人,一些不是正经人,真正的大小姐,并不抛头露面。

舅舅每日带他出去做生意。

街上用布缠头的黑人是红头阿三印度人,红头发绿眼睛白皮肤的是外国人,来自英国。

到处挂着米字旗。

四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旗号。

舅舅见识多广,告诉他:“香港是英国人的地方。”

“什么?”四海笑,明明住满了广东人。

舅舅俏俏说:“一打输了仗,割给英国人了。”

四海的语气也犹疑起来,“嘎,就这样送给人家了?”

“可不是。”

四侮追问:“将来,可否讨还?”

舅舅压低了声音,“人强马壮的时候,也许可以。”

四海试探地问:“再打一次,赢了,叫他们也割地给我们。”

陈尔亨苦笑,他是一个跑码头的浪荡子,行过万里路,也等于读过一点书,他答:“我们打不过人家。”

四海还想问下去,但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十分复杂,说给他听,他也不会明白。

半晌舅舅说:“人家有枪炮,轰一声响,老大的船即时穿一个大洞,乖乖地沉下水底。”

“人呢?”

“化为霁粉。”

四海不敢言语。

至少这段日子,舅舅同他吃得饱,这才重要。

四海猜想舅舅会与他新结识的朋友老孙谈得来,他俩都聪明。

吃遍西环,四海最欣赏云吞面,广东面细且黄,开头不以为会得好吃,咬下去,有点韧,香、爽口、美味,一口汤鲜得不能形容,云吞小小,细致,刚一口,四海每次都可以吃三大碗。

那一个下午,舅舅把外甥带到**行去。

店堂深且暗,经过伙计通报,他们坐在红木椅子上等,四海抬头,看到墙上悬着斗大两个字:**。

此时,四海已经十分喜欢香港,他不介意留下来做三年工,再苦也值得,省吃省用,带着小小财富口家,届时,母亲与弟妹就不必担心生活了。

等半晌,一个瘦削中年汉子出来,一见陈尔亨,便哼了一声,“你来了。”

陈尔亨陪笑,“可不就是我。”

四海看这情形,便知道舅舅并不算吃得开,他在**堂不受欢迎。

陈尔亨见势头不对,立刻说:“李竹,你尔我人情。”

那个叫李竹的人露出一丝厌恶神情,但随即不动声色淡淡问:“这次要怎么样?”

陈尔亨咳嗽一声,“这孩子是我外甥,家穷,吃不饱,跟我出来找工做。”

李竹炯炯目光上下打量四海,“此人真是你亲舅舅?”

四海点点头。

陈尔亨陪笑,“我骗你作甚,李竹,听说金山在筑铁路可是?”

李竹抬起头,“这孩子几岁,你那么急叫他去送死?”

“十六几了,是大人了,李竹,你说话恁地难听。”

“我已经够人用。”

陈尔亨忽然发恶,“李竹,外头都知道你一口气招募了千多人,金山那边还嚷要增加人手,你故意推搪我!老陈,那种地方不是孩子去得的。”

“帮个忙,家里实在没有容身之处了。”

“在香港找份差使好了。”

陈尔亨站起来,‘我听说金山那边一天付工人两块钱一你想想。储够三百块钱就好回家,什么苦都值得。”

一大人一天工资是一块半。”

“一块钱也值得,一两年好上岸。”

李竹瞪着他,“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陈尔亨擦擦鼻子,尴尬地答:“我怕冷。”

“你怕死!”

“李竹,你天生一张乌鸦嘴。”

“我讲的是实话,去年铁路上死了两百多人,病死有冻死有溺毙摔毙的统统有。”

陈尔亨气馁,“李竹,你几时生的好心,厨房,厨房总得用人,叫他去担担抬抬,洗洗盘碗。”

李竹看着四海:半晌道,“八毛钱一天,先付四十元手续费,以后每赚一元,**行抽二仙半。”

“你**行是强盗窟。”

“**行是我的就好了。”

“我们交不出四十元。”

“那就谈都不用谈。”

“李竹,你欺人大甚。”

那李竹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陈尔亨顿了顿足,带四海忽忽离去,在门口,与一个四方脸汉子撞了一下,脚步踉跄,想要骂人,见人块头大,才忍气罢休。

四海心中闪过一丝恐怕,那大汉,也是应徽往金山做工的吧。

他想都没想过要去金山。

舅舅只告诉母亲要带他到香港,他连什么是铁路都不晓得,听那个李竹说,那是个送死的地方,最令四海不明白的是,送死还得先缴付四十元,而且还是金山那边的钱,金山金山,付的恐怕是金子。

陈尔亨没有把外甥带返客栈,他气忿地一逞住东走。

大路沿海,那日阳光极好,很快晒得四海一头汗,陈尔亨走到一半已经喘气走不动,四海知道他不叫车是因为没有钱。

四海更加沉默,呵舅舅的钱用光了。

陈尔亨越走越慢,脱了衣裳,四海替他拿着。

终于,他吁出一口气,“到了。”

四海拾头,那是一幢簇新三层高砖楼,最高一层有湿衣裳晾出来,正滴水。

陈尔亨一步一步捱上楼梯去。

四海在他身后推他背脊,帮他上。

此情此景,不是不滑稽的。

到了楼上,陈尔亨大力敲门。

那扇漆翠绿色,鲜艳欲滴,难得地好看。

门上一道小小的门打开,他们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情。

“找谁?”

“翠仙。”陈尔亨一肚子气。

四海一呆,翠仙,谁也叫翠仙?

他张大了嘴。

屋内人又问:“谁找翠仙?”

“老陈。”

小小门关上,大门根本没打开过。

半晌,‘脚步声自远至近,大门终于打开,一进来。”门里站着一个梳辫子的婢女。

四海跟着舅舅进屋。头也不敢抬。

一踏进去,才发觉居高临下,自窗户可以看到整个碧蓝的海,海中央静静停满许多大船,风景真正好。

窗户大得奇怪,一直到地,两边镶着织绵慢子,四海心中喷喷称奇,父亲在生时,自上海带返给母亲的衣料,还没有这样亮丽。

陈尔亨示意他坐,四海挑一张鲜红色丝绒面子有扶手的椅子坐下。

坐垫却是柔软的,舒适无比。

四海深深讶异了。

这是什么人的家,那么多新鲜玩意儿。

忽然之间,四海听到当当当当当五下,像敲锣似,抬起头,发觉声音自墙上挂着一只木盒子发出,盒子上方有一只罗盘,下边一只摆舵,不住两边摇晃,细听还有滴喀之声。

四海猛地想起,这是西洋时辰钟。

先头那婢女斟出两杯饮料,用银盘托着。

四海一见那透明闪亮的琉璃杯已经有好感,正口渴,拿起杯子呷一口,那黄色饮料香蜜可口,不知是什么东西,四海一饮而尽。

此际陈尔亨又得意起来,“这是花旗橘子水。”

他们要等的人还没有出来。

不过快了,珠帘内传出银铃似的嬉笑声。

不知恁地,四海忽然涨红了面孔,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动都不敢动。

四海发觉舅舅悠然自得,他十分佩服他的能耐,尽管许多人认为陈尔亨不堪,四海却深信他有可取之处。

就在此际,一阵香气扑鼻,一把娇滴滴的声音问:“陈尔亨,什么风把你吹来?”

四海忍不住,耐力不够,他拾起了头。

见到了屋子的女主人,叫他瞪大眼,张大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只见她十**岁年纪,一头深棕色卷发披散垂在肩上,雪白皮肤,高鼻梁,分明像外国人,可是看仔细了,那张俏丽的鹅蛋脸又不完全不像中国人,但是,又怎么解释她那双蓝眼睛呢。

呵那真是一对猫儿眼。

最惊人的却是她一身衣着。

那叫口海脸红耳赤,她衣不蔽体,露着胸口一大片皮肤,光着膀子,手腕叮铃当嘟戴满镯子戒子,手持一把黑色花边描金揩扇,正一下没一下扇动。

一双穿红色缎鞋的天足,自裙底伸出,不住轻轻抖动。

四海心底嚷:怎么天底下有这样的女子!

陈尔亨开口了,“翠仙,念在旧日,帮个忙,我外甥想出去,求你在李竹跟前说句好话。”

“哟,”那叫翠仙的女郎用扇子遮住嘴,笑了起来,“多干脆,陈尔亨,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一开口,必定是你要怎么样怎么样,从来不替别人着想。”

陈尔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四海愕然,这样好看的女子,嘴巴这样厉害。

好看?是,真好看。

四海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在这时候,女郎也注意到他。向他招乎,“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四海嚅嚅答:“我叫四海。”

“嗯,”女郎沉吟,“五湖四海,你们中国人老以为世上只得四个海洋,实际是不对的,地上一共有七个大海,几时你遨游七海,那才好呢。”

四海神往,没想到她说话那么好听。

“不过,”女郎接着笑,“你有陈尔亨那么一个舅舅,可真值得同情。”

“翠仙,你讲完没有?”

翠仙转过头去,冷冷看着他,眼珠子似两颗宝石。

“翠仙,没有我老陈,你是没有今日。”

没想到翠仙点点头,翡翠耳坠子打秋千似的晃动一回子,

“是,是你在澳门人口市场把我买下带到香港,又放我出来做生意,才有今日。”

四海听了,又大吃一惊,呵,花花世界,无奇不有。

陈尔亨沉默一会儿才说:“你自己聪明,又有手段,才有今天。”

女郎嫣然一笑,“谢谢你称赞,不敢当。”

“我床头金尽,翠仙,你高抬贵手。”

“您老也不能天天来。”

“翠仙,休说闲话。”

“你为何急急要甩掉这位小朋友?”

陈尔亨急了,“你见过他吃相没有?一天足好吃一条牛。”

又是怨他吃得多,四海感慨,再也没有其他原因。

那女郎笑间:“当初,你又为何把他自乡下带出来?”

陈尔亨不出声。

女郎颔首,‘您老做了蚀本生意,满以为将他卖作学徒,也可以捞一点,没想到英国人新近立了例,不准贩卖人口,违者坐牢,所以你僵住了,可是这样?”

四海抬起头来,心都凉了。

原来舅舅心怀不轨。

陈尔亨犹自答辩:“我会卖我的亲外甥?”可是理不直气不壮,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只得干咳数声。

那女郎轻轻哼了一声。

她得意地晃动双肩。

四海发觉女郎虽然坐着,全身却总有一个地方在摇晃,使人眼花撩乱。

她看住四海,“小兄弟,我付你盘川,你国家去吧。”

四海内心凄苦,不妨对这女郎讲者实话吧,“回去也无立足之处,”他硬着头皮说:“我愿意去金山。”

陈尔亨冷笑,“听见没有?”

那女郎纳罕,“可是修铁路的地方不在花旗国全山,那是北方加拿大国的一个偏僻小城,叫温哥华,统共只有三万多人口,成年寒冷落雨。”

四海听了,更如冰水浇头。

“小兄弟,你还想去吗?”

四海鼓起勇气,抬起头,“男儿志在四方。”一定要出去找生路,否则弟妹永无吃饱之日。

女郎竖起大拇指,“好,有志气,你不像你舅舅,我成全你。”

陈尔亨至此才松口气。

刚想胡调几句,忽闻敲门声,婢女去一看,回头急促他说:“罗便臣上尉来了。”

女郎顿时变色,立刻站起来,“老陈,你与小朋友且躲到工人间去,小蝶,他们提你的表兄弟,听见没有?快,快。”

陈尔亨立刻喃喃咒骂。

四海倒底年轻,随即把适才愁苦丢在脑后,决意先看了热闹再说,呵,在里一日间发生的事,多过乡下一百年,吃点苦也值得。

陈尔亨退到工人房,心不甘情不愿,“杂夹种倒底是杂夹种,没一点大方。”

“四海轻轻问,“什么?”

“你看不出来?她是葡萄牙人同客家女人生的杂种,无人认领,自称姓何,改一个中国名字,叫翠仙,十二岁便被养父母卖到火炕,吃不住苦,逃出来,在阴沟边讨饭,一头疮一身病,不是我老陈搭救,早就烂死街头,能有今日这样好吃好住,细皮白肉?”

四海不出声,呵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工人间也十分通爽光亮,看出去晨郁葱葱故山坡,树木茂盛,整年长青。

连陈尔亨都问:“什么香?”

四海指一指面前一双瓷碟,只见碟子里浸着密密麻麻的白兰花,猜香扑鼻。

陈尔喃喃说:“你别看香港是块小地方,都说这里风水好,气数大利南方,更走一百多年运,不久还有一个劫数,之后便顺顺利利,一日好过一日,居民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这番话不知是听哪个江湖卫士说的。

四海脱口问:“什么劫数?”

陈尔亨说:“天机不可泄露,只说劫数自车洋来。”

才聊得起劲,甥舅忽然听到外头有争吵声,’讲的是外国话,陈尔亨侧头一听,“不好,冲进来了,”话才出口,工人间门被一脚踢开。

门外站着一个黄头发外国人,身穿军服,吹须碌眼,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火器上,厉声问:“你们是谁?”

性命交关,陈尔亨即时随机应变,“大人,”他期期艾艾他说:“大人,我们是小姐婢女的亲戚。”

那女仆十分伶俐,立时往陈尔亨脸上啐道:“来讨饭的穷鬼!”

那洋人并不笨,瞪着他们看,四海心中无怕,但然相对,是那双明澄无邪的眼睛说服了罗便臣上尉。

他迟疑片刻,转身退出去。

婢女口舌占了便宜,咭咭地笑。

四海猜想她见惯了这等惊险场面。

陈尔亨恨得牙痒痒,然而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不得不忍声吞气。

外面的争吵还没有停止,那洋人与翠仙不住用外国话对骂,四海一个字听不懂,也知道情况恶劣。

陈尔亨冷笑连连。

忽然之间翠仙一声尖叫,接着有重物坠地声,然后大门膨一声关上。

就在这个时候,艳阳天忽辣辣劈下一个旱雷,乌云迅速聚合,天色顿时阴暗,一阵撒豆似,下起大雨来。

陈尔亨回到客厅,只见翠仙正缓缓挣扎着爬起来,左边面颊肿起一大块,嘴角流血,分明是捱了打。

她咒骂:“狗娘养的,他拳头再碰到我,我宰了他。”

陈尔亨扶起她,不言语。

翠仙衣裳有好几处被撕裂,婢女出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倒了一小杯唬琅色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陈尔亨明明可以乘机奚落她几句,他是他没有那样做,江湖有江湖的守则,况且他还有求于她。

翠仙不住地骂,忽然之间停了,怔怔地挂下两行泪来。

陈尔亨对她说:“看开点,这是英国人的地头。”

四海在一旁不出声。

能够哭还是好的,父亲去世之后,线亲一直没有哭,不但不哭,还时常含着笑,这才叫四海害怕。

陈尔亨说:“我们走了,你休息一会吧。”

谁知翠仙叫住他俩,并且取出钱来塞在陈尔亨手中。

她大概认为还是陈尔亨这个患难之交对她有点真心吧,故沙哑着声音说:“我会替小家伙想办法,李竹那边包在我身上。”

四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翠仙明明自身难保,仍肯为他出力。

想说几句话,可是老实的他哪里开得了口,只得作罢。

但是翠仙知道他意思。她拭拭嘴角的血迹,苦笑道:“小兄弟,你会有出息的,说不定哪一日,你还帮我的忙呢。”

陈尔亨拉着四海离去。

有了钱,大雨也不怕,甥舅立刻叫了部人力车,并排坐,拉下油布,舒舒服服回西环去。

四海却有点不安。

“拉车的年纪已不小,我年轻方壮,却骑在他身上。”

“发疯,这就叫你难过了?告诉你,罗少爷,这不止是个人骑人的世界,这还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呢。”

四海顿时噤声。

过一刻,四海又问:“洋人为何同翠仙吵?”

陈尔亨一怔,看外甥一眼,不知如何回答,过一刻,他说:“他不准她见别的朋友。”

“呵,他打算同她结婚。”

“不,他在英国有未婚妻。”

国海说:“那就不公平了。”

“是呀,又拿不出钱来,但是天天上来闹。”

四海失声,“那怎么办?”

陈尔亨咕咕笑,“你放心,翠仙有的是办法,小小一个罗便臣,难不倒她,她还有其他有力的客人可以赶走他。

呵。

他们口到客栈,吃饱了,说一会话,四海没有心事,便打起瞌睡来。

陈尔亨手头一松,坐不住,出外留哒。

客栈是一间间板房,什么声音都听得到,夫妻吵架,婴儿啼哭,老人呻吟,床上有臭虫,咬得人怪痒。

但一切都难不倒四海、他想着故乡的明月,母亲的叮咛、以及弟妹可爱的面孔,便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大力推他。

四海惊醒。

睁开眼睛,只见房内黑压压都是人头。

刚想说话,已被人大力掩住嘴,四海本能挣扎,“是我!”那是他舅舅,四海放下心来。

站在陈尔亨身边的是一个瘦削的男子,四海认出他是**行的李竹。

另外还有一人面壁而站,个子比较小,身披一件长黑憋,看不清脸容。

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叫四海好不讶异。

陈尔亨压低声音,“听着,四海,莫作声。”

四海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见舅舅取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他的辫子,再咬一咬牙,把他自己的辫子也剪断。

他扔一套衣裳过来,“换上它。”

四海不知是什么事,但是十分听话,立刻剥下身上多日未洗旧衣换上新衣,接着舅舅也更了衣。

只听得李竹没声价催促,“快,快,莫连累我。”

他们一行四人即时离开小客栈。

上了人力车,摸黑来到码头。

雾掩拢来,各人站在码头上,看不见腿,雾气徘徊在他们腰间,白茫茫浮沉不定,十分诡异。

只听得李竹沉声喝道:“下船去!”

陈尔亨拉着两个人随着一块木板洲走下舢舨。

每走一步,木反颤动一下,一脚叉空,就要落水在黑色海面驶出去。

月亮悄悄在乌云边探出一角脸。

在月光下,四海看到他身边那小个子的面孔,吃了一惊,那人是翠仙!

她为什么要在浮刻逃亡?

只见翠仙脸色惨白,作男装打扮,嘴唇紧紧闭着,一双蓝眼珠蓦然失去了生气,呆滞地凝望天空。

她忽然觉察有人注视她,惊惶转过头来,只是四海,稍微放心,伸出手,紧紧握住四海的手。

她的手如一块冰。

四海没有挣脱。

他父亲去世后,母亲也这样握住他的手,手心也一样冰冷。

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否则这些见惯世面的人不会惊惶失措。

李竹协助他们逃亡,已经担了天大的关系。

倒底是什么样的纰漏,令翠仙仓惶离开她多年建立起来的安乐窝,乘船逃亡?”

四海看到前方有亮光,一只大船像怪兽似蹲在海中央,即将起航,气笛连连咆哮,吓得他们三人弹起来。

有水手丢下绳梯,陈尔亨先爬上去,接着是翠仙,她力气不够,抓住两次都滑摔下来。

四海忽然说:“趴到我背上,快,我背你。”

翠仙双臂紧紧箍住他脖子。

四海提一口气,不知何处来的神力,手脚并用,像一只猿猴般,背着翠仙,敏捷爬上绳梯,直达大船甲板。

只见船身两边浪花激起,船已起航,那只渡他们过海的小舢版转瞬间影踪全无,已脱离是非地。

曙光在东方出现,天色将明。

水手把他们三人带到船底一个暗舱里。

翠仙像是精疲力尽,倒在一角,动也不动。

四海这才定下神来,发觉他已离开香港。

船往何处去?他还不知道,他也没有发问的习惯,四海从容地听天由命,他个性如此,民族性也如此。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