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抱着膝盖盯着他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呆在这了,否则等会陆时衍醒来,两人又要尴尬。
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悄悄往床边挪去,一边小心观察着陆时衍。
她动作比平时轻了十倍百倍,可脚尖刚碰到地,陆时衍还是被她吵醒了。
陆时衍俊眉微蹙几下,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过了大概几秒,他好像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不小心牵动小腹,他捂着肚子皱眉,“嘶——”了一声。
“怎么了?”
纪欢目睹了这一幕,捕捉到陆时衍脸上的痛苦神色,她不解地问道。
陆时衍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纪欢坐在床的另一边,看着他。
他刚才见大床上空荡荡的,还以为纪欢已经走了。
“我没事……可能是睡觉姿势不太对,拉伤了。”陆时衍暗自吸了口气,勉强收起自己微隆的小腹。
纪欢目光移开,她猜测到原因,心里暗自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绝对是昨晚她把他肚子当枕头的缘故……
“其实昨天我——”
“我昨天好像不小心在这睡着了......对不起。”
纪欢刚想出声解释,就被陆时衍打断了。
他看着她,眼底藏着满满的愧疚。
“啊?”
不对啊,纪欢想。
他为什么要道歉,昨晚明明是她死活拉着不让他走的。
陆时衍见纪欢好像不想跟他说话,连忙解释:“昨晚我回来见你发烧得厉害,所以我才在这守着你。”
“哦。”纪欢低着头,心里有些不对味。
陆时衍似乎是怕她尴尬,竟然把错全揽到自己身上。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大晚上回来照顾她,还守了她一夜,陪着她胡闹了一夜。
纪欢思索着,没注意到陆时衍凑了过来,伸手要探她的额头。
有道阴影从眼前落下,纪欢条件反射,微微偏头躲开了陆时衍的手。
陆时衍的手在空中僵了一阵,默默地收回去了。
“对不起。”他说,“那我去拿体温计量一下你的体温,如果你没事了,我就走。”
纪欢望着他走出房门的背影。
怎么又要走。
她垂下眸,心里空落落的。
陆时衍拿着体温计回来,量了纪欢的体温。
“37.8度,还有些低烧。”陆时衍拿着体温计,神情凝重。
虽然知道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纪欢心里还是莫名雀跃了一下。
“那你不走了?”她一时没掩饰住语气里的兴奋。
陆时衍甩体温计的手顿住,讶然道:“你不想我走?”
纪欢愣了一下,连忙管理自己的表情,冷漠道:“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家别墅太大了,你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有点害怕。要不你走也可以,我叫我朋友住进来。”
“是让你男朋友住进来吗?”陆时衍垂下眸,握着体温计的手微微收紧。
“……谁?”纪欢懵了。
纪欢一时想不起来陆时衍说的是谁。
想了好久,她才醒悟,他说的可能是祁野。
然而那只是她随口撒的谎,过了两个月了,她险些不记得了。
“噢,分手了。”纪欢胡扯道。
“分手了?”
“嗯。”纪欢心虚地偷瞄了陆时衍几眼。
“……怎么这么快?”
纪欢咬着唇,不作声。
“是他欺负你了?还是让你不开心了?”陆时衍担忧地问。
纪欢以为陆时衍只会随口问几句,没想到他要问得这么仔细。
她想了想,说:“不是。就是觉得没意思了,然后就没联系了。”
陆时衍皱眉,“就这样?”
“嗯。”纪欢点头。
陆时衍叹了口气。
本以为纪欢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比他还不靠谱,才交往几个月就分手了?
陆时衍默了默,说:“以后找男朋友,不要这么随便了。至少找个成熟一点的,能够照顾你……以后结婚了,他可是要陪伴你一辈子的人。”
他知道自己和纪欢已经没有可能了,但那个男人至少要比他优秀,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纪欢低低嗯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些许失落。
“再睡会吧,我去煮饭。”陆时衍哄纪欢躺下,帮她掖好被子,“我最近休假,我在家照顾你,别的人我不放心。”
“嗯,好。”
听陆时衍说要留在家里,纪欢心里低落的情绪忽然一扫而空,她笑着应道。
-
陆时衍煮的饭是极好吃的。
这不是纪欢第一次发出的感叹了。
早在大学的时候,纪欢就说过,陆时衍这厨艺不去当厨师真是太可惜了。
单是一碗简单的牛肉面都能被他煮得香喷喷的。
纪欢坐在饭桌前,夹起一注面。
尽管她发烧后胃口不是很好,但还是抵挡不住这诱惑。
纪欢一下吃了好几口面,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慢点吃。”陆时衍笑了笑,“没人跟你抢。”
“嗯嗯。”
纪欢咽下这一口,抬起头刚想说话,却看见陆时衍正低头用很慢的速度吃面,他吃几口就要缓几秒,有时候还要用拳头抵着唇做好几下吞咽动作。
“你胃口还是不好吗?”纪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疑惑问道。
陆时衍愣了一下,然后解释:“没有,我已经好多了。”
这个月孕吐已经好转了一些,虽然有时候吃东西胃里还是会难受,但至少可以忍住不在纪欢面前跑去厕所吐了。
纪欢皱起眉,这哪里是好多了?正常人哪有像他吃得这么慢的?
他两个月前就胃口不好……
不能吃油腻的,闻到就吐,而且脸色经常很差,人也消瘦了很多。
她之前还以为陆时衍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感冒怎么会两个月不好?
现在想想,陆明兰花了二十万一个月请她来照顾陆时衍,应该也是有原因。
但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陆时衍。”纪欢放下筷子,神色严肃,“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
陆时衍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他敛下眸,说:“嗯,小病而已,肠胃炎。”
“肠胃炎怎么会这么久没好?两个月了。”纪欢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找出破绽。
“已经…快好了。”陆时衍目光在饭桌上游移,就是不看她的眼睛,“快吃吧,菜都要凉了,等会你吃了胃会不舒服的。”
然而陆时衍这心虚的表情,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在撒谎。
“陆时衍,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纪欢直直盯着他,心里慌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乱,明明现在的陆时衍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陆时衍看着她担忧的眼神,迟疑了好一会儿。
他在想,他好像不该瞒着纪欢怀孕的事,毕竟她是孩子的母亲,她有权利知道。
“到底怎么了?”纪欢实在是着急,又问了一遍。
可他沉默了半晌,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告诉纪欢怀孕的事情,把她吓坏了怎么办?
客厅里安静得只有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
新闻女主持的声音悦耳动听,她激动地说:“接下来我们要播报的这一则新闻,堪称是医学奇迹,人类的福音!”
“陆时衍。”
纪欢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答,她敲了敲桌子,才发现陆时衍的注意力完全被电视新闻吸引了,她只好也转过头去看。
“就在昨天凌晨,我国首例妊娠的男性成功诞下了一名健康的女婴!”女主持人激动地说着。
镜头切换到产房,记者拿着话筒采访当事人。
产夫已经疲惫地睡着了,镜头里他的妻子抱着女婴满脸激动,说:“感谢先进的医疗技术,感谢我的丈夫,让我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抹着眼泪,神情十分激动,抱着孩子险些就要给旁边的助产士跪下:“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后来记者继续采访,他们才了解到,原来这孩子的母亲患有不孕不育症,他们奔波各地医院,治疗了三年都没能治好。
是这项先进的男生子医疗技术让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孩子,虽然这男生子技术目前还不够成熟,让男方在怀孕时吃了不少苦头,但万幸的是,最后还是平安诞下了健康的孩子。
不孕不育……
纪欢想起来,她当年也是体检检查出来她患有不孕不育症。
其实一开始她是不在乎的,她想着,不能生孩子多好,不用受罪。
那时候她还在和陆时衍交往,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她就跟陆时衍坦白了这件事,陆时衍也表示没关系。
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种事情……
纪欢眉头越皱越紧,一把抓过遥控器,把电视机关掉了。
陆时衍正看到一半,电视突然黑屏。
他转过头,轻声询问一句:“你不想看了?”
“嗯,看得烦。”纪欢拿起筷子戳着碗。
“为什么烦?”陆时衍罕见的开始刨根问底,“是因为刚才那个新闻吗?男人生孩子?”
“嗯,我就是觉得……为什么要为了生一个孩子,要去做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男人怀孕……我感觉很奇怪,我接受不了。”纪欢想着就觉得一阵恶寒。
而且男生子手术还不成熟,刚才那个产夫生完孩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
她觉得太不值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唐娟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快,接着说:“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活着就非得生一个孩子,受苦受累是为了什么……而且有的孩子又吵又闹,我一点也不喜欢。”
“……你不喜欢孩子?”
她没发现,陆时衍望着她,眼底一片黯然。
“不喜欢。”纪欢很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