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差不多未牌将未,万有全回到楼下左厢,刚在一张藤椅上坐下。xiaoxiaocom金面郎君走了进来,抱拳道:“总管刚回来?”
万有全道:“金兄有事?”
金面郎君道:“兄弟是向万总管交差来的,那十七个人有了下落。”
“哦!”万有全精神一振,问道:“是你们逮住的那人说的?”
“是!”金面郎君道“那人外号飞毛腿,先前还不肯说,经咱们兄弟狠狠修理了他一顿,才说了实话,说人已送去甘露寺。”
万有全点头道:“这就对了,我一直在想他们劫持这十七个人,绝不会离开开封,但却想不出他们把人藏在哪里,因为他们要在那里设下陷阱埋伏,甘露寺,正是颇为理想之处!”
说到这里,抬头问道:“他人呢?”
金面郎君道:“兄弟要人把他埋了。”
万有全心中虽觉他做得过火了些,但也不好再说,这就吩咐道:“目前还有一件事,要请金兄劳驾一趟了。”
金面郎君道:“什么,万总管只管吩咐。”
万有全道:“金兄从地道出去,有四名丐帮弟子就等在后面巷口,你把他们领到地室中去。”金面郎君答应一声,返身退出。
万有全举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见堂弟万志胜匆匆走入,行了一礼道:“启禀总管,外面有一位自称从赵府来人,要见主人的。”万有全一抬手道:“你请他进来。”
万志胜退了出去,过没多久,就领着一个一身锦衣,獐头鼠目,一脸横肉,身材矮胖的汉子走了过来。
万有全一看他就知是个纨绔子弟,从他走路看来似乎还练过几手,这就站起身来,含笑拱拱手道:“在下万有全,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矮胖汉子道:“你是万总管,我叫赵复初,是赵老爷子的侄子,要见丁大侠来的。”
万有全陪笑拱拱手道:“原来是赵公子,在下多多失敬,赵公子请坐。”
赵复初鼠目一动,问道:“丁大侠呢?”
万有全道:“敝主人尚未回来,赵公子有什么事,和在下说也是一样。”
赵复初道:“此事十分重要,我要和丁大侠面说。”
万有全一笑道:“天大的事情,万某都能作主,赵公子来说的,大概只是区区几条人命罢了。”
赵复初一怔,他那张猪头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问道:“万总管如何知道的?”
万有全道:“除了这件事,赵公子就没有别的事来找敝主人的了?”
赵复初吃吃的道:“万总管果然厉害得很!”
万有全大笑道:“赵公子好说,请坐!”
赵复初在上首一张椅子上坐落,说道:“兄弟是给丁大侠送一个极机密的消息来的。”
万有全早已看出来了,但仍故作不知,惊讶的道:“赵公子可是传达赵老爷子的话来的?
赵老爷子的意思,咱们这赈灾义卖,该几时举行的好?”
赵复初又是一怔,说道:“万总管原来还不知道?”
“在下今晨曾陪同敝主人,去过尊府。”万有全一笑,接着道:“自然听说过了,赵老爷子昨晚回去,感受了些风寒,连带咱们的赈灾义卖,也只好延缓举行了。”
赵复初猥琐的笑了笑道:“这么说,万总管真的不知道了?”
万有全错愕了一下,问道:“赵公子说的,那是什么。”
赵复初笑了一声,才道:“家叔等人,昨晚宴罢回去,都失了踪?”
万有全一下跳了起来,吃惊道:“什么,赵老爷子等人,都失了踪,那……是遭匪徒绑了票?哦,不对,今天早晨陆总管亲口告诉敝主人,说老爷受了风寒。”
赵复初道:“那是咱们受了警告,不准声扬,因此不便明言相告。”
万有全道:“赵公子此刻赶来,就是告知此事来的了?”
“不!”赵复初道:“家叔他们已经有了消息!”
万有全早就料知他的来意,但故意“哦!”了一声,问道:“人在那里?”
赵复初道;“是贼人来通知的。”
“哦!”万有全道:“那么他们开了什么条件呢?”
赵复初道:“他们只是要在下赶来通知丁大侠,旁的都没有说。”
刚说到这里,金面郎君急步走了进来,朝万有全身边低声说道:“人已经来了。”
万有全点点头,一面大声道:“来人。”
万志胜赶忙闪了进来,垂手道:“属下在。”
万有全道:“你去请铁、路两位进来。”
万志胜应了声“是”,立即退去。
赵复初道:“兄弟信已带到,丁大侠既然不在,兄弟告辞。”
万有全陪笑道:“此事十分重大,赵公子务请稍待,敝主人大概就可回来了,还是和敝主人商量的好。”
刚说到这里,铁凌霄、路传广两人已经走了进来,一齐拱手道:“万总管见召,有什么事吗?”
万有全含笑道:“我请两位来,是因我另有事去,这位赵公子是赵老爷子的令侄,有事走访主人,因主人外出,所以请两位来作陪。”一面向赵复初介绍道:“这位是铁凌霄铁兄,是九岭山的铁寨主,这是路传广兄,长江上下游十八舵的总舵主。”
在山占寨,在水立舵,都是一方之霸的黑道头儿也。
他没待赵复初回答,接着含笑道:“赵公子那就请宽坐,在下失陪了”说完,转身之际,朝两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放他离去,然后急匆匆往地室而去。
这自然是和丐帮四个弟子去面授机宜了。
万有全走后,赵复初和铁凌霄、路传广两人,只说了几句久仰的话,就无话可说。
铁凌霄、路传广也没和他多说什么,三个人只是静静的坐着。
赵复初坐了一回,觉得甚是无聊,但左等右等,不但丁建中未迅快回来,连万有全也一去不返,心中正感焦灼!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万志胜)匆匆走入,朝铁、路两人行了一个礼道:“主人已经回来了,请两位领赵公子到地室相见。”
铁、路两人点点头,起身道:“赵公子,主人有请,在下兄弟替你引路。请!”铁凌霄走在前面,抬手肃客。
赵复初听说在地室相见,心中虽觉奇怪,但想来可能要和自己谈机密事儿,怕人听到,也就坦然不疑,举步随着铁凌霄身后走去。
路传广却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生似押着赵复初而行。
不多一回,便已转入地室,行入一间宽敞的室中,但见万有全坐在一张木椅上,看到赵复初走入,也不起身相迎。
赵复初看出情形有些不对,脚下方现趔趄。
两人身后的路传广一只手掌已经抵在后心,朗声道:“赵公子请呀!”赵复初只得举步跨入,正待张口!
万有全已经霍地站了起来,冷笑一声,喝道:“赵复初,你好大胆子。”
赵复初一怔,脸色倏沉,哼道:“万总管,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万有全喝道:“你当我不清楚?告诉你,一统门里,就有我派去卧底的人,方才经我查询、据报,你早就和一统门勾结,投在他们门下,此次劫持十七名与宴贵宾,你就是主谋之一,你这赵氏不肖之子,居然连你嫡亲叔父,都要出卖,真是畜牲不如,你还有何话说?”
赵复初听得机伶一颤,变色道:“姓万的,你胡说些什么?”
万有全道:“你所作所为,我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到了这里,你还是老实招供吧!”
赵复初一张肥猪脸,胀得色若猪肝,大声道:“你们敢在地室私设刑案,那是目无王法了!”
万有全大笑道:“你私通匪人,绑架亲叔,你有王法么?何况咱们都是江湖人,就是杀了你,和打死一只耗子一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到这里,大声道:“来人哪!”
“属下在。”门外有人应了一声,就举步进来一个头戴狰狞金色脸具,一个头戴狰狞银色面具的汉子。(金面郎君和银面郎君。)
万有全朝两人一指赵复初,说道:“这个私通一统门的匪徒,交给你们两个人,他若是不肯老实招供,只管给我用刑,非取到他的供词不可。”
金氏兄弟应了声“是”。
万有全话声一落,偕同铁凌霄、路传广三人,往门外走去。
赵复初究是纨绔出身,没经过这等场面,一时心头大急,急忙追了上去叫道:“万总管……”
万有全理也没理他。
银面郎君大喝一声道;“站住,你给我老实一点,这里容得你大声叫嚷吗?”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掴了过去。
他这一掌用了四成力道,赵复初出身富豪之家,虽然练过几年功夫,但如何能避得开银面郎君的一掌,但听“啪”的一声,他矮胖身子往右一倾,脚下一个踉跄冲出去三步之多!
银面郎君顺手关好了木门。
金面郎君一个虎步,跨到赵复初面前,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喝道:“兔崽子,瞧你一身痴肥,油水倒是不少,告诉你,落到咱们兄弟手里,你这身油脂,少说也得榨出个十斤八斤来。”
他根本没问他如何投入一统门,话声一落,抬手就是一拳,往他胸肋揍去。
赵复初口中“啊”了一声,痛得弯下腰去。
银面郎君哼道:“兔崽子,你啊什么?”
飞起一腿,踢在他屁股上。
金氏兄弟这几下出手着实不轻,赵复初酒色掏空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往前一冲,跌了个狗吃屎。
方才一个耳光,打落了两颗门牙,已是满嘴都是鲜血,这回头先着地,鼻子碰到地砖上,两个鼻孔又流出血来,他从出娘胎,也没吃过这等苦头,伸手一摸,满手鲜血,心头就着了慌,大声道:“两位莫要再动手了,在下说就是了。”
金面郎君一步跨上,重重的一脚,踏在他腰脊骨上,厉声道:“老子不要听。”
他这一脚,踏得赵复初腰骨几乎折断,痛得眼泪和尿一起流了出来,杀猪般叫道:“万总管是要你们问我口供,我愿意老老实实的说了,两位就饶了我吧!”
“没种的东西!”金面郎君微哂道:“连三拳两脚都挨不起,亏你还敢当一统门的爪牙,好,你起来吧,咱们兄弟也打累了饶你这条狗命,不过你要老实说,若有半句虚言……”
“呛”的一声,身边掣出一条金光闪闪的软鞭,哼道:“在你身上抽上一鞭!”
银面郎君也刷的一声,扬着一支银枪,冷声道:“我也不要你的命,只要在你身上戮上一百枪,就有两百个血窟窿!”
赵复初爬在地上,看到这两人一个金色面具,一个银色面具,不但狰狞得有如牛头马面,而且全身已被揍得骨节酸痛,连心头都在颤抖不已,连声道:“我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银面郎君喝道:“那你还不起来?”
赵复初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金面郎君一脚踏在椅子上,偏着头道:“说,你几时投到一统门去的,在什么人手下?”
赵复初道:“当时在下只是为了在开封城没人敢欺侮,才投到一统门去的。”
“不对?”银面郎君叱道;“你叔父赵老爷子在开封有财有势,只要你安分守己,谁敢欺侮你?”
赵复初身躯一颤,低下头道:“因为我叔父时常骂我不成材,瞧不起我,我参加了一统门,将来继承叔父的财产,就没人敢和我争了。”
银面郎君道:“你们的头儿是谁?”
赵复初道:“我只知他姓武,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银面郎君又问:“这次劫你叔父,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不!不!”赵复初连声说不,才道:“我只是奉上面的指示,把赶车的老黄骗下了车,把他逮住,然后由我假冒我叔父的车夫,把车子赶去甘露寺。”
银面郎君问道:“他们把人囚在何处,你可知道?”
赵复初机伶一颤,恐惧的道:“这……”
银面郎君厉喝一声:“说!”
赵复初哭丧了脸道:“在下说出来,就会没命……”
银面郎君哼道:“你不敢说,这时就没命。”
金面郎君道:“老二,点他五阴绝脉。”
“我说!我说!”赵复初急急的嘶声道:“十七个人,都被关在甘露寺铁塔上。”
银面郎君道:“第几层?”
赵复初颤声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金面郎君哼道:“你人面兽心出卖自己叔父,早该天打雷劈了。”
木门呀然开启,万有全含笑走了进来,说道:“好了,赵公子既然招供了,那就不用难为他了。”
他身后紧随着万志胜,手中拿着笔砚、纸张,往桌上一放,说道:“赵公子,咱们总管吩咐,你把方才说的话,自己写上了,划个押,就没事了。”
赵复初道:“还要写下来么?”
万有全没有理他,只是朝金氏兄弟吩咐道:“他把供词写下来之后,两位看看可有遗漏,就把他收押起来。”
赵复初哭丧着脸道:“我全说出来了,还不放我回去么?”
万有全和万志胜很快回身走出。
金面郎君冷冷的道:“不要你的命已经很客气,你认不认得飞毛腿?”
赵复初点点头道:“认得,他是开封城里轻功最好的人,也是一统门在开封的探马。”
金面郎君冷声道:“早上一路盯着总管的马车,被咱们兄弟逮了来,问过口供,就把他活埋了,你只是收押,还不满足么?”
赵复初只觉一股凉气,直冒顶门,那敢多说,乖乖的就着烛光,把方才说的全写下来。
晚饭之后,差不多已是酉脾时分,大街上华灯初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京安客庄后门的巷子里,悄悄闪出一对做小贩的夫妇,男的挑着担子,女的手弯里也挽着一只竹篮,匆匆走上大街。
这夫妇两人虽然衣着改换了,脸上也黑了许多,但老江湖仍然可以一眼就认得出来,他们正是丁建中夫妇。
在两人转出那条小巷子不久,又闪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人中等身材,面貌颇为相似,应该是金鞭银枪金氏兄弟。
在这两人身后,又陆续走出三人,各人面上,虽然都稍有改变,但明眼人仍可认得出这三人该是魁星铁凌霄、神刀无敌冷中锋和铁扇相公宋兴仁了。
七个人分散着从客店后门悄悄溜了出来,而且在路上,也不走在一起,这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用说都可以猜得出,他们是赶去甘露寺救人的了。只有救人,才须行动隐秘。
京安店附近,自然会有一统门的探子,凡是派来当探子的人,眼睛自然都特别敏锐,认人的本领特别的高强。
丁建中等七人离开京安客庄,他们自然就很快报了上去。
于是一统门派来开封的头儿,立时可以算得出来,丁建中带到开封来的人手,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如今丁建中、戴珍珠、铁凌霄、冷中锋、宋兴仁和金氏兄弟等七人,(这几个人可以说是丁建中一行人中的精锐)如今都离开京安客庄。
那么留守京安客庄的人手,已经屈指可数了!
除了戴珍珠的四个贴身丫头,只有总管万有全和分水兽路传广了。他们把主力全放在救人之上,一定认为京安客庄在开封城内,不会出事的了。(读者注意,这一段话乃是一统门的看法,事实是否如此,下文自有交代)
(这里作者可得先说明一下,铁扇相公宋兴仁,乃是云里飞乔装,此次随同丁建中去的,其实只有丁建中、春香、金氏兄弟、云里飞,和两个丐帮弟子而已。)
他们找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树林就停了下来。
这时还不到初更时分,时间还早,要等驼龙、常慧赶来会合了,才能行动。
过没多久,只见大路上正有两条人影奔行而来,前面一个头戴阔边凉帽,身穿天蓝敞褂,看去像个商贾人,后面一个穿一件天青长衫,却是秀才打扮,他们自然是驼龙和常慧了。
丁建中迎着叫了声:“大叔。”
常慧一下掠到春香面前,说道:“大嫂也来了,客店里人手不是少了么?”
春香只叫了她一声:“妹子。”就低低的说道“我是春香呀!”
常慧觉得奇怪,春香假扮大嫂,连声音都学得一模一样,不说真还看不出来。
驼龙已经挥挥手道:“建中,救人如救火,咱们走吧!”
丁建中答应一声,大家也都跟着站起,由驼龙、丁建中为首,朝甘露寺奔去。
甘露寺在开封城东北隅,寺院房舍众多,规模之大,足可和相国寺相仿佛!甘露寺最著名的,是一座铁塔,高有十三层,(差不多有四十公尺)这是北宋时代所建,塔壁是用琉璃建的,精巧而坚固,塔顶有座铁铸的佛像,更是玲珑壮观。
丁建中、戴珍珠(是春香扮的)、金氏兄弟、冷中锋(丐帮弟子)、铁凌霄(丐帮弟子)、宋兴仁(云里飞)一行七人,在路上虽然并未走在一起,但到了甘露寺附近,已经会合在一起了。
一行人个个身手矫捷,很快抵达寺前,高耸入云的铁塔,就在寺侧,驼龙凝聚目光,仔细察看了四周情形,但觉甘露寺在一片夜色之下,黝黑如墨,不闻一点人声,也没有丝毫动静!
铁塔是他们囚人之所,这十七个人,也是他们诱使丁建中入伏的饵,不见动静,没有埋伏,这是不可能的。
越是宁静,就越显得凶险,这是江湖上大家所公认的定例!
驼龙为人谨慎,但此时此地,最谨慎也只好闯了。
他朝丁建中打了个手势,当先朝铁塔掠去,丁建中、春香等人不敢怠慢。各自纵身掠起,跟踪飞扑过去。
但就在大家飘落塔前,正待登塔之际,突听有人朗笑一声道:“丁建中,本公子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随着话声,但见一个目光冷傲的锦袍佩剑少年,缓步从铁塔中走了出来,他正是罗文锦,他身后跟着走出四个黄衣僧人,身材壮硕,面目冷森,一看就知是练有奇门功夫的人!
这时从寺门中一下拥出二十个一身劲装的汉子,其中十个一手挑着气死风灯,一手紧握朴刀,另外十个背负弓箭,手握钩镰枪,迅快的在四周散开,远远把众人围了起来。
就在这二十名汉子走出之后,接着走出来的是西路令主靖一道人、姬叔全、孙二娘三人。
最后是一身天蓝衣裙,胸间绣一只白凤,娥眉皓齿,脸色略现苍白的罗无双,她身后随侍春云、秋霜二婢。
现在塔前已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大家也无须再隐蔽身形了。
丁建中目光由罗文锦身上转到了罗无双的脸上,四目相投,只觉她一双明亮清澈的目光,盈盈如水,朝自己投来,似有不胜幽怨!
丁建中不敢朝她多看,急忙瞥过眼神,又转到了罗文锦的身上,脸上神色也登时冷傲起来,微哂道:“果然是阁下!”
罗文锦大笑道:“听你口气,倒像早就知道本公子在此等候着你们了。”
丁建中也朗笑一声道:“浩浩江湖,朗朗乾坤,一向平静无事,目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跳梁小丑,大概除了你们一统门,再也没有其他不开眼界的鼠辈,胆敢公然和丁某远来赈济作对的了。”
罗文锦清瘦的脸上,青气隐现,怒哼一声:“丁建中,你好狂的口气!”
丁建中冷然道:“据丁某所知你们一统门总坛,就在洛阳,此次黄河水灾,流离失所的灾黎,共有数十万之多,一统门理该当仁不让,登高一呼,号召天下武林同道,踊跃输将,共襄义举,江湖上对一统门自然会心悦诚服,拱手称道。就算你们不愿多事,那么丁某夫妇从天香之宫携出来的珍宝,远来赈济,一统门和丁某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以不予协助,也该稍知自爱,对丁某赈济之事,来个不闻不问。哪知你们竟然毫不顾及江湖道义,一再横加阻挠,如今变本加厉,把开封城中,协助丁某赈灾的十七位绅商,予以劫持,囚诸铁塔,置敖敖待哺,朝不保夕的数十万灾黎于不顾,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试问你们一统门还有没有人性?还有没有良心,该不该如此做法?”
“哈哈!”驼龙大笑道:“骂得痛快,骂得好!”
罗文锦脸色大变,怒喝道:“丁建中你死在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丁建中正气凛然的道;“丁某对你们鬼蜮伎俩,知之甚稔,你们劫持十七位绅商,自然志在对付丁某夫妇了……”
罗文锦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知道就好。”
丁建中道:“现在丁某夫妇已经来了,罗文锦,你把十七位绅商放出来,咱们各凭武功,放手一搏。”
罗文锦大笑道:“丁建中,你不是救人来的么?十七个人,就在铁塔上,没短少一条手臂、一只眼睛,只要你有本领,就把他们救出去,若是你武功不济,这甘露寺铁塔之前,也就是你们夫妇埋骨之地了。”
“哥哥!”罗无双忽然在此时开口了:“我觉得丁大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要找的是丁大侠伉俪,他们既已应约而来,我们应该先放了十七位绅商,有什么过节,等放人之后,再各凭武功解决不好么?”
罗文锦目光冷厉的望了妹子一眼,冷然道:“妹子,你只是来协助愚兄的,少给我出主意。”
罗无双道:“丁大侠说的是真理,天底下真理只有一条,人家人已经来了,我们有本领,就把丁大侠夫妇留下来,你留着不会武功的十七个绅商不放,于理实有未合。”
驼龙点头道:“难得罗姑娘还识得大体。”
罗文锦听得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喝道:“无双,你是反了,居然帮着丁建中说话,你当我不知道,你假扮男装,和他结拜兄弟,在天香之宫,就处处护着他,还和我闹到爹那里去,结果姓丁的小子还不是骗了你,把一本假的‘天香秘笈’,送给了你,这次你只是奉命配合我的行动而来,一切由我作主,你少在这里吃里扒外。”
罗无双被他斥责得满脸绯红,羞急的道:“哥哥,你胡说些什么?你也少用爹的大帽子来压我,我……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我们在江湖立足,要统率整个武林,就得做事正大光明,我们和丁建中夫妇有过节,就找丁建中夫妇,和十七个开封城的绅商并无过节,为什么不放他们?难道这也是爹的意思?”
罗文锦越听越气,挥着手道:“你给我走,这里用不看你管。”
罗无双也气得粉脸发白,怒声道:“走就走,你这样独行其是,一统门总有一天会败在你手里。”
说到这里,回头喝道:“你们跟我走”。
她这句“你们”,自然包含着西路令主在内了。
靖一道人望望罗文锦,脚下不禁有些趑趄!
罗文锦喝道:“你要走自己走,西路令主由我指挥,你无权把他们带走。”罗无双冷哼一声,果然带着春雨、秋霜二婢,疾行离去。
罗文锦目射凶光,盯注着丁建中,切齿道:“姓丁的,你们已在我包围之中,今晚只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驼龙沉声喝道:“罗文锦,你以为仅凭你带来的区区几人,就能拦得住咱们救人么?”
罗文锦冷冷的道:“姜大川,你是本公子手下的败将,保住了一条老命,已经算你命长了,你给本公子站开了,我要丁建中答话。”
驼龙突然腰骨一挺,本来驼背的人,一下挺直,全身骨节,跟着像爆豆般的一阵连珠格格作响,双目精光如电,沉喝道:“罗文锦,你可要先接老夫几掌试试?”
他这一下,当真威势逼人,虽未出手,已大有掌劈海狱之势!
罗文锦冷然道:“本公子自然要试试你的掌力,但我还有话要问丁建中。”
驼龙突然想起万有全的柬帖上,有“得拖且拖”四个字,这就乘机下台,沉声道:“好,建中,问他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丁建中点头应“是”,目光一抬,问道:“阁下有话请说。”
罗文锦道:“今晚你救人来的,本公子可以把十七位绅商放回去。”丁建中道:“你有条件?”
罗文锦道:“不错,你只要交出‘天香秘笈’,本公子可立即放人。”
丁建中淡然一笑道:“在下说出来了,罗大公子准会大失所望。”罗文锦道:“怎么?
你不答应?”
丁建中道:“天香仙子有上下两层寝宫,下层寝宫妆台中的一册秘笈,已为罗姑娘取去……”
罗文锦道:“那只是假的。”
丁建中道:“在下并不知道孰真孰假,但上层寝宫的妆台里,确实也有一册同样的秘笈……”
罗文锦道:“是你们取出来了。”
丁建中道:“仍在天香之宫,丁某夫妇并未携出。”
罗文锦冷笑道:“此话有谁相信?”
丁建中昂首向天,傲然道:“丁某夫妇未取,就是未取,何用阁下相信?”
罗文锦冷声道:“丁建中你如果不交出天香秘笈,你会后悔不及。”丁建中大笑一声道:
“丁某做事,从不后悔。”
春香忍不住道:“丁郎,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咱们是救人来的,他既然不肯放人,那就不用说了。”
罗文锦大笑道:“丁夫人说得不错,看来咱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话之时,左手轻轻向前一挥,那四个黄衣僧人,举步朝前行来,快到几人前面,立时朝四外散开,按四象阵式,各自站立了一个方式,就兀立不动。
罗文锦傲然一笑,伸手一指四人,说道:“姜大侠、丁建中,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救人来的,只要诸位破得此阵,本公子也可把十七个人无条件释放,你们意下如何?”
丁建中也傲然一笑道;“就是这四位大师傅么?”
他目光朝自己一行九人瞥了一眼,才道:“姜大叔,对方只有区区四人,咱们就不用全进来了,大叔、慧妹、冷、铁、宋三位,全都留在阵外好了。”接着回头道:“珍珠,你和金氏兄弟,随我进入阵去试试。”
驼龙低声道:“这四位和尚,面目冷森,必然练有奇门功夫,你可得小心。”
丁建中点头道:“侄儿省得。”一面朝春香暗以“传音入密”说道:“待回进入他们阵中,你最好以扇招对敌,不可使剑。”
原来这一路上,戴珍珠已经传了四香八式扇招,如以一般情形来说,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难以招架得住。
春香故意依在丁建中身边,暗暗点了下头,她两柄铁扇,早已暗藏衣袖之中,随时都可以出手。
金鞭银枪金氏兄弟听了丁建中的话,也各掣出了随身兵刃。
丁建中却连长剑都未出鞘,从容举步,朝四个黄衣僧人列成的四象阵中,缓步行去。
刚走到阵口,忽然想到罗文锦擅密宗“大手印”功夫,这四个黄衣僧人,如是他的同门,自然也会使“大手印”了!
春香和金氏兄弟,如是遇上江湖一流高手,也足可抗衡,但若遇上会使“大手印”,此种功夫,不是一般武功,只怕未必接得下来,只要接不下,就会伤在对方内力之下。一念及此,不觉脚下一停,回头道:“珍珠,你和金氏兄弟,在这里稍待一回,我一个人先入阵去试试。”
春香颔首微抬,含情睇注,问道:“这为什么呢?”
她尽情模仿着戴珍珠的神态。
丁建中微笑道:“我要试试他们的功力,也要试试我的功力。”
这话声音说得不响,自是和娇妻说的了,接着又道:“你们不论发现何种情况,都不准进来,要听到我的啸声,才能入阵,知道么?”春香不敢违拗,点点头道:“但……”
丁建中道:“你不用多说,听我啸声一起,就飞扑入阵。”
其实他心里已经盘算好,自己若能应付得了,就不要他们三人入阵了。话声一落,不待他们多说,昂首走入阵中。
四个黄衣僧人看他只有一个人走入阵来,却并未立即发动攻击,直待丁建中在阵中央站定,左首一个黄衣僧人双掌当胸,冷然道:“他们三位怎么不进来么?”
丁建中含笑道:“在下先来领教四位大和尚的绝艺,如果在下接不下来,他们自会入阵来了。”
对面一人冷哼道:“你一个人接得下来么?”
丁建中大笑道:“那就要看四位大和尚的了。”
左首僧人道:“施主那就接着了。”
话声出口,“呼”的一掌,从左首劈击过来。
他一出手,右、前、后三人也同时抡掌朝中间劈来。
这四人出手果然凌厉得很,四道掌面,本来来自四个不同方向;但到达中间之后,忽然间汇成了一道龙卷风一般飞旋的狂飚,力道陡地加强,大有撼山拔岳之概!
丁建中心头明白,这敢情就是他们四人练的合搏之术了,掌力飞旋,压力虽大,但非“大手印”。
这就大笑一声,身子一个轻旋,双手同时向外挥出。他这一挥,使的是昆仑派“少清真气”,一道无形的气墙,往外撑开,把四个黄衣僧人交汇而成的旋卷掌风,向外推出。
四个黄衣僧人但觉身躯陡然一震,脚下不由自主的被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
他们没想到丁建中竟有这般高强的身手,这下自然猛吃一惊,同时也不约而同的暴喝一声,左手扬处,又是一掌往中间劈来,这一掌自是为了加强他们先前劈出的掌势而发,四掌交汇,那道旋转的掌风,果然旋力突然转强,又朝中间飞旋而来,而且越旋越紧!
丁建中微微一笑,双手忽然朝前一招,双足一点,身子已经往上拔起。
他双手一招,使的正是昆仑绝技“纵鹤擒龙”功中“擒龙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朝前涌出,四个黄衣僧人,分立在他前后方右,这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正面那一个僧人,一时身不由己,突然被吸了过来,落到丁建中原来立身之处。
四处飞旋的掌力堪堪加强,他却糊里糊涂的落到了中间,心头一慌,赶紧双手齐发,向外撑开,身形一侧,飞快闪了出去,定睛看去,丁建中脸含微笑,就站在自己的方位上,心头不由大怒,沉嘿一声,右手扬处,就是一掌,朝丁建中劈来。
他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掌势出手,立时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悄无声息,涌撞而至!
“是‘大手印’了!”丁建中暗暗点头,一面大笑道:“大和尚,你们早该使出真功夫来才是!”
右手一举,同时拍出一掌。他这一掌使的是“三阳玄功”,还是他第一次施展,要试试“三阳玄功”的威力。
“三阳玄功”和“大手印”两股掌力,乍然一接,就发出裂帛般一声大震,那黄衣僧人一个人突然往后一仰,“呼”的一声,凌空倒飞出去。
这时,其他三个黄衣僧人也已及时警觉,品字形倏地跨上一步,右手同扬,各自打出一记“大手印”来。
他们这合搏的“四象阵”,久经演练,“大手印”又是毫无声息的无形掌力,不迫近人身,是无法发觉。他们就是利用这一特点,发掌之时,三个人所取的部位,各不相同,因此,等到敌人发觉,再待封解,就已嫌迟了。
驼龙姜大川在丁建中跨进四个黄衣僧人四象阵中,双方一招互击之后,他已经放宽了一半心!因为估量对方四人纵然厉害,丁建中未必落败,何况还有春香和金氏兄弟三人,可作后援,大致上已可稳得住了。
他转身朝云里飞使了一个眼色,突然双手提胸,朝罗文锦逼近过去,洪喝一声道:“罗大公子,姜某也该向你领教领教了。”
他在五个月前左手中了“沾衣毒”,再被罗文锦一记“大手印”,震散真气,差点赔上一条老命,还是驼龙成名以来,数十年中从未栽过的跟斗。
仇人相见,早就老眼通红,此时喝声出口,右手一记“惊涛拍岸”,使出十成功力,掌风怒涛汹涌,猛撞过去。罗文锦今晚的行动,原是全在他计算之中,他估计丁建中夫妇武功再高,也绝非四位师兄之敌,他自己选择的对手,原是驼龙姜大川。
对方一行人中;除了丁建中和驼龙之外,余下几人,如冷中锋、铁凌霄、宋兴仁和金氏兄弟之辈,不过江湖上一方之豪,有西路令主靖一道人、姬叔全、孙二娘三人,已足够应付。
(他自然不知靖一道人、姬叔全已非本人)
因此驼龙这一欺身过来,他不觉朗笑一声道:“姜大侠有兴趣,本公子自当奉陪。”
左手一引,身形斜侧,避开驼龙来掌,右手屈指轻弹,五缕尖细的指风,劲急如矢,电射而出。
驼龙口中哼了一声,身子随着左转,劈出右掌。顺势向左带转,一道掌风,横扫过去,同时左手握拳,“呼”的一声,迎面直捣过去。
这一掌一拳,一横一直两种力道,全都蕴聚了十成之上的力道,势道强猛已极。
罗文锦虽知驼龙一身功力惊人,但也没想到他一动上手,就会全力以赴,和自己拚命,身形再次一个转旋,避开驼龙正面一拳,左手轻飘飘一掌,横兜而起,朝驼龙横扫而来的掌风拍去。
驼龙被震得后退了一步,罗文锦却脚下浮动,竟然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这下直把罗文锦惊楞得不禁一呆,凭自己这一记“大手印”,竟然还接不下驼龙一记普通掌风?
他焉知驼龙练的是泰山“太阳神功”,再加丁建中夫妇替他疗伤之时,施展“三阴三阳玄功”,对他本身真气,有相辅相成之功,更何况在疗伤之后,又服了鬼医公孙丑的一颗“小还丹”,增进功力,何止倍蓰?
再说罗文锦练的“大手印”,最多也不过十年火候,自然不能和驼龙数十年修为的功力,相提并论了。
驼龙一记得手,那还容他有还手的机会,口中猛喝一声:“再接我一掌。”
须发如戟,衣衫鼓风,一个人比平时高出了半个头,骤然欺上前去。左手箕张,呼然有声,朝罗文锦当胸击到。
罗文锦纵然平日自视甚高,但遇上驼龙这样的对手,来势如风,一时倒也不敢大意,右掌疾发,平胸推出。
这一掌,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使的是少林“般若禅掌”!
驼龙双目圆睁,精光如电,暴射而出,口中洪笑一声道:“你把‘大手印’、‘般若禅掌’,全使出来,姜某也并不在乎!”
他口中说着“并不在乎”,其实一见对方使出“般若禅掌”来,立即暗暗吸气,又加强了两成功力。
因此在这一掌上,双方全都提足了十二成力道。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双掌交接,声如裂帛。
驼龙这一掌,果然显示了他的威力,只是他上身晃动了两下,依然屹立。罗文锦却被震得脸色煞白,接连后退了四、五步之多,还是留不住势,又往后斜退了一步,才卸去撞上身来的直劲,口中急促的呼了两口气。
驼龙一道人影已追踪泻落,喝道:“罗大公子,老夫的掌力如何?”突然双手排山运掌,朝前推去。
罗文锦连吃两记大亏,心知内力不如驼龙,立即改变了打法,不再记记硬接对方的攻势,而是尽量以小巧的闪避身法,避开对方掌力,非到万不得已,才接驼龙一掌。
因此任你驼龙掌势连绵,一掌强过一掌,他东闪西躲,一会五指连弹,发出五缕指风袭敌,一回又五指箕张,使出“九阴爪功”,只是避免和驼龙力拼。
这一阵缠斗,也正暗合驼龙的心意,因为……
云里飞在江湖上是以轻功著称,他奉总管万有全之命,伪装了宋兴仁,主要任务,是救人来的,驼龙和罗文锦动手之前,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就是示意他是行动的时候。
云里飞得到驼龙的暗示,转过身,朝冷中锋、铁凌霄两人(这两人是丐帮弟子所乔装),使了一个眼色,(这是示意两人替他作掩护)他却身形一闪,快捷无伦朝铁塔飞掠过去。
那二十个劲装汉子中,有十名手持钩镰枪的壮汉,(有十名手提气死风灯)口中吆喝一声,正待冲过来拦阻。
靖一道人(宋兴仁)一摆手,命他们稍安勿躁,一面朝孙二娘低声吩咐道:“你看住他们。”
孙二娘点点头,娇笑道:“令主只管放心。”
靖一道人“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姬叔全(青苗姜青田)也同时掣出长剑,两人闪身而出,奔了过来。
靖一道人朝云里飞喝一声:“云兄快去。”
两支长剑立时和两个丐帮弟子动起手来,但听锵锵剑鸣,确也假戏真做,打得有声有色!
云里飞趁机一溜烟闪入铁塔,他不知十七名缙绅,被囚在哪一层塔中,只得施展轻功,一路盘旋而上,刚到得第五层上’突觉一阵昏眩,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
心头方自一怔,急忙一手扶住栏杆,停得一停,再待举步,但觉两条腿,竟然沉重得跨不开步!
不,双脚忽然麻木不仁,再也不听使唤!
云里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再待运气检查,只觉扶在栏杆上的双手,也逐渐感到麻木起来,他究是多年老江湖了,登时想到塔中有人放置了剧毒,脱口“噫”道:“这是有人做了手脚!”
只听从盘梯上传来一声沙哑的轻笑,接口道“不错,是我老婆子下的毒。”云里飞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沙哑婆子声音道:“宋兴仁,你也算是在江湖上混出万儿来的人了,连江湖上有谁能使‘沾衣毒’,都想不出来么?”
云里飞心头一颤,说道:“听你口气,好像是用毒的大行家了?”’“不错。”那沙哑婆子声音道:“江湖上会使毒的不在少数,但能算准让你不出十口呼吸,就动弹不得的,却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云里飞提气飞跃,果然没超过十口呼吸!
云里飞又是一惊,哼道:“你是黑魔手沙婆子?”
黑魔手沙婆子和黑煞手黑风婆,号称黑道双婆,武林中可说是无人不晓的人物。
沙哑婆子嘿然道:“宋兴仁,算你还有见识,其实你也不用怨我老婆子手段毒辣,老实告诉你,凭你这点能耐,闯得过我第一关,也未必闯得过第二关和第三关……”
在他说话之时,云里飞忽然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传了过来;“云兄快请张开嘴来,把解药吞了,然后和她多说几句话,最好把她引下来。”
云里飞心中一喜,知道暗中有人相助,果然依言张开了嘴,突觉一缕风声,投入自己口中,那是一颗入口十分苦涩的药丸,这就立即咽了下去。
沙婆子看他没有作声,不觉冷冷一笑道:“宋兴仁,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虽中了我老婆子的‘沾衣毒’,但一时三刻,还死不了,我老婆子在大公子面前,夸下海口,要把你们来人一网打尽,在没有逮到你们全数来人之前,是不会让你毒发身死的。”
云里飞道:“生死之事,宋某并不放在心里,只是想知道两件事。”
沙婆子道:“两件什么事?”
云里飞道:“第一,在下久闻你黑魔手沙婆子之名,只是没见过你本人,宋某想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用毒圣手沙婆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人,都是喜欢有人当面奉承的,云里飞这句“天下第一用毒圣手”,听得沙婆子大为受用,呷呷笑道:“瞧不出你还很会说话,好,老婆子就让你瞧瞧,凭你这句话,老婆子也可以让你减少些毒发时的痛苦。”
话声一落,但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果然从盘梯上走下一个一身黑衣,黑布包头的鸠面老婆子来,一面问道:“你还有第二件事呢?”
云里飞道:“方才听你口气,这只是第一关,那么这塔上,还有两关了。”
沙婆子道:“不错。”
云里飞道:“不知那两关又是什么人呢?”
沙婆子道:“你不用多问。”
云里飞道:“你不说在下也想得到,一定一关比一关厉害了。”
“胡说。”沙婆子道;“任何人都过不了老婆子这一关,上面两个关自然并不重要了。”
刚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啊了一声,双目射出两道绿阴阴的凶光,厉声道:“什么人敢暗算我婆子?”
她右手迅快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左手正待去揭瓶盖……
云里飞又听到耳边响起那个极细的声音说道:“云兄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云里飞一怔,右手一动,果然已能活动,这就迅快从身边击出铁掌,闪电一掌,朝沙婆子当胸击去。
铁塔中黝黑如墨(只有小窗间透进一些天光,仅能辨清人影)何况云里飞已经中了毒,手脚都已无法动弹,是以沙婆子不曾防备。
这一下,在毫无防范之下,自然一掌命中,但听“啪’的一声,铁掌完全击在她胸膛正中,胸骨登时被击得粉碎,沙婆子口中只“呃”了一声,立时了帐,往后倒去,这也是她一生用毒的报应。
这时云里飞身后忽然多了一个面蒙黑纱的矮小黑衣人!
云里飞及时警觉,铁掌一横,迅疾转过身子,喝道:“什么人?”只听那黑衣人尖声笑道;“云兄,是我。”
云里飞听出就是方才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人,不觉连忙拱手道;“兄台……
黑衣人摇手道;“事不宜迟,救人要紧,云兄快请上去,不论遇到什么人,你必须和他多说几句话就行了。”
云里飞点头道:“在下省得。”
这就转身往盘梯上行去,一连又登上五层盘梯!(铁塔第十层)只听又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沉喝道:“上来的是什么人?”
云里飞因为黑衣人吩咐自己要和对方多说几句话,这就脚下一停,抱抱拳道:“在下宋兴仁,老婆婆是什么人呢?”
暗影中只见一个瘦高人影说道:“这么说,你是丁建中手下,人称铁扇相公的宋兴仁了?”
云里飞道:“正是在下。”
那瘦高黑影道:“是救人来的?”
云里飞拱手道:“正是。”
那瘦高黑影突然发出一阵呷呷刺耳尖笑!
云里飞道:“老婆婆为何大笑?”
瘦高黑影道:“你没遇上沙婆子?”
云里飞道:“遇上了。”
瘦高黑影道:“沙婆子夸下海口,没人能过得了她的第五层,你却找到第十层来了,老婆子焉得不笑?”
云里飞道:“这没有什么好笑的,是在下逼着沙婆子取得了解药。”
瘦高黑影冷哼道;“你过得了她的第五层,只怕过不了老婆子的第十层呢!”
云里飞道:“老婆婆似乎该亮个名号给在下听听才是。”
瘦高黑影嘿然道:“好,老婆子是……啊……”
云里飞只听身后黑衣人接口尖笑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风婆,云兄还不给她一掌?”
云里飞听得暗暗震惊,黑魔手沙婆子,是用毒能手,方才她毫无还手之能,自己轻易给了她一记铁掌。这对面之人竟然会是黑煞手黑风婆,要是换了平时,自己在她手下,只怕走不出十招,他又要自己给她一掌,这么说,黑风婆也被他暗中制住了!这黑衣人能如此轻易制住“黑道双婆”,使的大概也是剧毒无疑,此人会是谁呢?”
这些话,原是他心念一转之间的事,但手中铁掌,却依着黑衣人的指示,一记“直捣黄龙”,纵击而出!
名震天下的黑风婆果然毫无还手之力,同样从喉头发出“呃”的一声,往后便倒。身后黑衣人催道:“云兄,快上去吧!”
现在云里飞有了信心,沙婆子虽说铁塔上有三道关口,但有黑衣人暗中相助,自可顺利过关,把人救出去了,当下依言往盘梯上奔行而上。
这会只登上了一层,再待上去,(第十二层)只听梯上传过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喝道:
“来的是什么人,再不停住,姑娘要不客气了。”
云里飞还没开口,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呵呵一笑,说道:“姬姑娘,这位云老弟是奉你大哥丁建中之命,救人来的,你手里的九天十地灭绝神针可使不得。”
这话声是从那少女身后传出,听得那少女悚然一惊,问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那苍老声音笑道;“老化子就是怕你姬姑娘手里的针筒,才不敢出来,姬姑娘,你丁大哥就在下面,你是他结义兄弟,理该助他一臂才是!”
原来这守护第三关铁塔的就是姬青青,她冷硬的道:“我没有大哥,也不认识他。”
“笃!”一声铁拐拄地的声音,起自姬青青身后。姬青青机警的转过身去,手中针筒对准了一个老化子,冷冷的道:“你不许动。”
这老化子当然就是铁拐仙了,他朝姬青青笑道;“你是明理的人,丁建中黄河赈灾,是莫大的善举,一统门为了要破坏他,才把这十七个人掳来,黄河灾黎数十万,嗷嗷待哺,姑娘不可固执,还是……”
姬青青哼道:“赈灾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你快下去吧!”
铁拐仙听她口气,心里不解,轻哦了一声,又道:“这件事当然和姑娘也有关了。”
姬青青道:“关我什么事?”
“这么说姬姑娘真的不知道了?”铁拐仙口气一顿,低低的道:“老要饭说的是十八年前的往事,当时有四个人死在仇人之手,那四个人是八手仙猿常千里,华山流云剑客孙景阳,终南虬髯剑客杜飞鹏,还有一位是女侠孟素兰……”
姬青青身躯一震,说道:“这和赈灾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铁拐仙道:“丁建中此次黄河赈灾,其实是想以此引出当年的仇家……”
姬青青道:“我记得你说过两句话,仇家是什么‘三五始佳,七九为尊’,那是什么人呢?”
铁拐仙道:“现在快了,唉,昔年遇害的四个人,现在已有三家的后人,为了报雪血仇,正在同心协力,要找出仇家来,只有孟女侠的后人,还没找到,要是四家会合齐了,这仇家就可很快找出来了。”
姬青青道:“难道会是一统门吗?”
铁拐仙道:“这很难说,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一统门和赈灾作对。”
姬青青道:“你这话当真?”
铁拐仙道:“老要饭骗你作甚?”
姬青青眼圈一红,道:“你说的孟女侠,就是我娘,你领我去见他们,只是……只是我不想见到丁建中。”
“这个容易。”铁拐仙笑了笑,就附着她耳朵,低低的说了几句。
姬青青道:“好,我相信你。”
铁拐仙道:“那就先把关在铁塔上的十七个人放出来了。”
姬青青道:“老前辈随我来。”
云里飞听到姬青青答应放人,心中不觉大喜!
只听铁拐仙叫道:“云老弟,你也上去吧!”
云里飞答应一声,举步走了上去。姬青青收起针筒,回身走上几级,从身边取出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而入,这第十二层上,地方不大,十七位开封缙绅,在黑暗之中,席地而坐。
姬青青道:“有人来救你们了,你们快起来。”
这十七个人,干日养尊处优,从昨晚被一统门劫持了来,虽没吃什么苦头,但也胆颤心惊的熬了一日二晚,此刻听说有人来救自己,一个个喜出望外,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
“姑娘……”有人在黑暗之中叫了一声。
铁拐仙忙道:“诸位莫要作声,此刻塔下双方还在激战,诸位只能悄悄下去,自有老化子,和这位姬姑娘,这位云老弟保护你们,如是遇到有人阻拦,自有咱们出手,诸位不可慌张,更不可走开一步,就可保无事,好了,时机急迫,诸位可以随咱们下去了。”
丁建中眼看四位黄衣僧人,果然施展出“大手印”神功,朝自己合击过来,他们所谓“合击”,只是“四象”的合围,并不是“大手印”的合击。
“四象阵”合围,是本来四人各占一方,相距在一丈左右的人,现在同时往中央欺了拢来也,如果是“大手印”的合击,那就是合四人之力,击出一记“大手印”,掌力汇成一道。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自然很大,“四象阵”合围,仍是各人各自发掌,左右前后,各击各的。“大手印”合击,是四个人汇成的掌力,击向敌人一处。
现在丁建中对敌经验,已是相当丰富,一看他们四人的行动,登时想到这四个和尚,敢情对“大手印”神功,还不能练到运用纯熟,所以无法把击出的“大手印”力道,汇成一道洪流。(先前他们发动四象阵之初,曾把四记掌力,汇成一道,但要把“大手印”神功汇成一道,自然比普通掌力汇成一道难得多了)心中不觉暗暗冷笑,他方才已经试出自己“三阳玄功”的阳刚劲力,似乎还在“大手印”之上,此时一见他们各自举掌击来,这是挫敌的好机会。一时岂肯轻易放过?口中大喝一声,身形电旋,快若陀螺,只听得“啪”“啪”
“啪”“啪”四声震响,他在这一瞬之间,接连拍出四掌,和四个黄衣僧人各自硬对了一掌。
那四个黄衣僧人虽然练成了“大手印”神功,但这一掌对下来,四个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被震得连退数步,脸色胀红发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倘若丁建中乘势再给各人补上一掌,那是非当场毙命不可。但丁建中却并未乘机出手,只见站在中间,微微一笑道:“四位大师傅,咱们不用再比了吧?”
这四个黄衣僧人乃是西域密宗高僧门下四大弟子,武功之高,在西域也是数一数二的能人,岂知不出十招,便各自受伤,此刻比掌败阵,心头不禁又惊又怒,齐声呼啸,这呼啸自然是他们的暗号了,只是四人同时撤出了兵刃!
东西两个僧人使的是金刚弯刀,南北两个僧人使的是嘎章嘎。(嘎章嘎,其形如剑,但在剑端又多了一个三角形像镖状的剑头,这本是密宗的法器,当然也可以用作兵器了)
突然一凑即上,这四件奇形的密宗兵刃施展开来,只见两道银光,(金刚弯刀)两道金光,霎时之间,便将丁建中困在核心!春香怒声道:“这四个贼秃,好不要脸?”
取出两柄银扇,正待纵身朝阵中扑去。
金面郎君金兆铨低声道:“夫人,丁大侠没有发出啸声,依在下之见,夫人还是不出手的好,丁大侠剑术精湛,这四个和尚,绝非他的对手,咱们进去了,反而碍了他的手脚。
春香给他这声“夫人”,叫得粉脸通红,口中轻“啊”了一声。
只听阵中响起丁建中的笑声,说道:“原来四位大师傅还另有绝技,真叫丁某大开眼界了。”
他身边明明佩着倚天剑,却不肯拔剑,存心要试试自己的武功,在这四个密宗高手围攻之下,是否能以赤手空拳抵敌?
这四个黄衣僧人练就“大手印”,自恃掌功,是以一上阵便和丁建中对掌。岂知丁建中练的“三阳玄功”,出自道家紫府秘传,却非任何内功所能及,因此不出十招,便即落败,但此刻一用到兵刃,他们这四件兵刃,都是密宗的法器,别走蹊径,都是以招数诡异取胜,每一招都是凌厉狠辣,世所罕见!
丁建中赤手空拳,聚精会神的在他们四件兵刃之间,穿来插去,攻守自如,只是一时看不出他们兵刃招数的路子,要想取胜,却也不易。
他这是有意和他们拖延时光,这也是万有全早已安排好的,非等云里飞把人救出,他是只能拖,不能胜的。
广场上,另外几个人,也是如此,靖一道人(宋兴仁)、姬叔全(青苗神姜青田)和假扮冷中锋、铁凌霄的两个丐帮弟子也打得难分难解,连驼龙姜大川和罗文锦,也在缠斗不休。
双方只有春香(假扮戴珍珠)、金氏兄弟站在“四象阵”外替丁建中押阵。
孙二娘一手叉腰,站在三十名劲装汉子面前,算是替令主(靖一道人)押阵,都还没有出手。在十个气死风灯高挑之下,这片广场上,当真拳风掌影,白光耀眼,打得难分难解!
就在此时,但见那铁塔中,当先“笃”的一声,铁拐拄地,走出一个须发虬结的老化子来,口中发出一声裂帛似的长笑,洪声喝道:“罗大公子,你劫持十七位开封绅商,阻挠赈灾,这是天人共愤之事,老要饭看不过去,所以要把人带走了。”
他这声长笑甫起,双方的战局,登时有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是靖一道人(宋兴仁)、姬叔全(青苗神姜青田)和假扮冷中锋、铁凌霄的两个丐帮弟子,立时停手,四个人身形移动,不约而同的往铁塔前面一站,布成了一道防线,任由铁拐仙、云里飞、姬青青、和脸蒙黑布的黑衣人(且容作者交代一下,这黑衣人原来就是万有全的师兄鬼医公孙丑,万有全曾要求师兄;出道以来一直不曾使用的本领,今晚只怕要使一次了。那是要求他使毒,鬼医公孙丑出身魔教,擅于使毒,因公孙丑在祖师面前起过誓,一生不能使毒,最后他为了大局,还是答应了,所以蒙面而来,详细经过,请参前文)和十七名绅商在众人掩护之下,迅速往后塔右退去。
其次是驼龙姜大川,听到了铁拐仙的长笑,口中登时暴唱一声,奋起全力,双掌有如开山大斧一般,朝罗文锦连扑带劈,真有石破天惊之势,把罗文锦逼得连连后退。
罗文锦又急又怒,人在连退之际,口中大声喝道:“孙二娘,要他们放箭,截人!”
孙二娘格的一声娇笑道:“罗大公子,你还没看见连令主,副令主都阵前起义投过去了,奴家是女流之辈,如何还罩得住?看来奴家也只好对不住你罗大公子了。”
话声出口,玉手向空一撒,一把金蜂嗡然四飞,朝二十名劲装汉子飞扑过来。
灯光也在这一瞬间突然熄灭,那是二十名劲装汉子倒了下去,没人掌灯,跌坠在地。
丁建中也在铁拐仙这声长笑乍起,抬手掣剑,青虹如练,立刻把四个黄衣僧人手中的兵刃一举削断,出手如风,在四个和尚兵刃被削,方自一惊之际,点了他们穴道。
春香、金氏兄弟、常慧四人会合了孙二娘等,四人,同时朝罗文锦包围上去。
孙二娘娇呼道:“罗大公子,依奴家相劝,你也降了吧!”
金氏兄弟大声喝道:“现在只有这姓罗的小子一个了,莫要给他逃了。”
罗文锦没想到今晚会落得如此一败涂地,哪里还有恋战之心?
就在此时,陡闻一声龙吟般长笑,一道人影凌空泻落,朗声道:“大叔快请住手,还是由小侄来对付他吧!”来的正是丁建中。罗文锦心头更是大凛。
驼龙姜大川呵呵笑道:“也好,只是此人咱们非生擒不可。”说话之时,果然双掌一收,退开了两步。
这一机会,罗文锦岂肯错过,双足一顿,飞射出去。
丁建中凌空泻落,和罗文锦,腾空射去,一来一往之间,原是快得像电光石火一般,若非驼龙收手而退,早了半步,罗文棉就逃走不了,但这是驼龙有意放他的!
这当然也是万有全预先安排好的计划,因为截住罗文锦,对大局并无多大好处,只有放过他,才会引出他的老子来也。
丁建中泻落之时,并未向他出手,待他逃出,才大喝道:“罗文锦,你还往哪里走?”
人却并未追出。
只听远处传来罗文锦的声音喝道:“丁建中,罗某和你势不两立,咱们走着瞧。”
丁建中大笑道:“丁某随时候教。”
罗文锦逃走了,场中只有四个黄衣僧人,还穴道受制,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但他们四人的头脸上,却被人涂了一层泥土。
那是常慧的杰作,她一面涂,一面说道:“贼秃、贼秃,我要你们变成泥狗。”
驼龙攒攒眉道:“小慧,咱们以武功交手,他们死伤无怨,但你这样恶作剧,未免太过份了!”
常慧披披嘴道:“谁要他们到中原来逞能的?”一面回头朝春香道:“大嫂,他们四个打大哥一个,我是给你出口气呀!”
春香被她说得粉脸发赧,羞急的道:“常姑娘,小婢只是假扮我家小姐的呀!”
常慧嗤的笑道:“我知道,我只是逗逗你的罢了。”
丁建中道:“慧妹不许胡闹,我们快些走吧!”
这时孙二娘也已收起金蜂,格的笑道:“丁大侠,奴家今晚算不算得一件大功?”
丁建中抱抱拳道:“二娘鼎力相助,自然是大功了。”
孙二娘一双俏眼盯着他,媚笑道:“有丁大侠这句话,就够了。”
丁建中拉着春香,悄声道:“我们该向被掳来的十七位绅商略致慰问之意,你随我来。”
说完,举步朝铁塔左首走了过去,铁拐仙在黑暗之中,拄着一支铁拐,目光如星,洪笑一声道:“来的是丁大侠贤伉俪么?”
丁建中慌忙抱拳作揖道:“晚辈正是丁建中,今晚多承老前辈降临,出手相助,才得化险为夷,晚辈感激之至。”
春香也随着裣衽施了一礼,娇声道:“小女子,拜见老前辈。”
铁拐仙呵呵笑道:“贤伉俪不可多礼,今晚老化子只是爬登了几层铁塔,并没出多少力气。”
姬青青看到丁建中,立即背过身去,不予理睬。
丁建中看到姬青青,立即趋了过去,低低的叫了声:“姬贤弟。”姬青青眼圈一红,没有作声。
丁建中忙道:“姬贤弟,愚兄到处找你,今天总算见到你了,你干么生愚兄的气?”一面暗暗拉了春香的衣袖。
春香立时会意过来,一下走到姬青青身边,低笑道:“姬家妹子,你大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今晚咱们姐妹总算遇上了,好妹子,你受了不少委屈,有话,咱们回去再说,你生你大哥的气,可不许生姐姐我的气呀!”
随着话声,一把握住了姬青青的手,拉着就走。
姬青青一时可不好发作,只得任由她拉着手,一言不作,跟着走去。
这边十七位绅商这回看到贼人已经溃散,心头害怕也消失了。
丁建中朝十七位绅商拱拱手道:“镇老诸位受惊了。”
赵镇中连忙还礼道:“赵某等人,多蒙丁大侠贤伉俪驰来援救,这份高义,赵某代表咱们这些人,敬致万分感谢之忱。”
丁建中抱拳道:“贼党劫持诸位,只是企图阻挠黄河赈灾,丁某闻声赶来,幸蒙这位铁拐老前辈相助,才能把诸位救出,这是丁某义不容辞之事,怎敢当得感谢二字?”
其余几位绅商,也七嘴八舌的向丁建中致谢,夸赞他夫妇英勇无双,义薄云天,是当代的大侠。
正说之间,只听驼龙低喝一声:“有人来了?”
丁建中回头看去,黑暗之中,果然人影幢幢,正有二十来人疾快的朝铁塔行来,一时敌友未分,心中暗暗一凛,急忙打了个手势。
驼龙早已和常慧、金氏兄弟、宋兴仁(假扮靖一道人)、青苗神姜青田(假扮姬叔全)、孙二娘等人,向前迎了上去。
十七个绅商有如惊弓之鸟,吓得心神无主,惊慌失措。
丁建中忙道:“赵老诸位不用害怕……”
刚说到这里,驼龙已经大喝一声:“来的是什么人?”
只听对面响起一声:“阿弥陀佛,对面可是姜大侠么?贫僧少林寺慈根,奉方丈令谕,率领敝寺罗汉堂僧侣,保护办理黄河赈灾之事的绅商的。”
他此话一出,大家才算舒了一口气。
原来知本大师以时机紧急,丁建中走后,立即用飞鸽传书,向少林寺报告丁建中黄河赈灾,受到一统门的阻挠。赈灾一事,希望由本寺援办,请方丈定夺。
那少林寺的方丈原是瘦金刚师侄,接到师叔的飞鸽传音,就覆了信,开封一切行动,可由师叔酌情全权处理,如认为可行,即以本寺名义协办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