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俞 第6章 雨巷

雨巷

烟色的天空，泛白的砖瓦，灰旧的青石板路……无尽的雨丝自空中飘然落下，温柔但冷漠地给未知的前方笼上了一层如何也驱散不开的蒙蒙雾气。

坑坑洼洼的石板上的积水中逐渐倒映出了一个人影，着一袭黑色的长衫，执一柄墨色的油纸伞。

你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的道路于你来说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有无数的转角，却永远也忘不到尽头。墨色的纸伞并不能挡住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的冰凉雨丝，衣摆处早已被雨濡湿，给皮肤带来了微微的阻塞感。

你却浑然不觉。或者还有着些许期待吧——毕竟那可以算得上是你存在的另一种证明了。

或许，你悲哀的想，这所谓的“存在”，它之于人的真实意义又是什么？只不过很多时候，你并没有选择的权利罢了。

你确实在期待着什么。但好像，什么也没有。

忽的，自那不真切的雨雾中，传来了一阵清脆，又带着几分局促的脚步声，烟色的远方依稀出现了一抹浅紫色的身影。

你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抬起了压得低低的伞檐，望向即将去往的前路。此刻的你早已分不清何为真实与虚幻，眼中只余那抹窈窕的紫色倩影，正舞着动人的身姿向你走来。

蒙蒙细雨中，她步履匆匆。

她渐渐的近了，近了……浅紫的衣袍轻轻摆动开来，朵朵紫丁香瞬间在你眼前绽放，绽成了忧郁的愁怨，和雨一起染湿了你的面容。

时间是一样神奇的东西，它总是违背着你的意志而存在。当你想停在某个时刻时，那段时间就会像指间沙耳畔风，狡猾的让人抓不住丝毫痕迹；而当你想躲避什么的时候，那段时间却像是能读懂你的心意般，故意在你眼前转来转去，和你的大脑一起嘲笑着你的不自量力，教你度秒如年。

不过在那一刻，时间却与你的意志出奇的统一，天地间的万物，在她与你擦肩而过时，都被无声地放慢了。

丁香花独有的芬芳经过雨的洗练，更为纯净幽雅。在它呢喃细语的轻抚中，你忽然想起了自己踽踽独行的那段经年长路，眼前从未变过的景物在你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掠过，你看到了寂寞的身影，不知疲倦的脚步，望不到尽头的前路，以及，永远不明不暗，阴雨连绵的天空。

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前方在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一直不停的地往前走？

存放在脑海深处的悠久时光即使是被一双素手温柔的地翻开，也终难逃其褪色破碎的命运。你早已记不清自己走在这条路上的初衷，也记不清自己将去往何方，你只是突然很想，摆脱禁锢着周身的冰冷，去感受那袭紫色裹挟下的真正温度。或许那里，就藏着真正的答案。

你终于忍不住伸出微颤的手去，想触及那抹天地间如梦似幻的色彩，可自手心中传来的，只有雨丝刺骨的凉意。

而下一秒，她早已越过了你，继续飘向你来时的路。而清脆的脚步声，也终隐没在了颓圮的篱墙处。

仿佛只是梦一场。

就像梦中飘过一只丁香地，你身旁飘过了这女郎。

冰冷的细雨在你们彼此间隔出了无数厚重而无法穿越的屏障，你努力睁开眼却也无法看清面前的一切。

不！这又怎么可能是梦！

那一刻，你分明看到了那袭浅紫旗袍上流转着的精致绣纹，她血色微淡而紧抿的唇角，如远山黛色般轻蹙的眉头，以及……那透过低低的伞檐真真切切望向你的太息般的目光。

你扔掉了伞，开始不顾一切地向来时的路狂奔。

不顾自己一个个脚印才逃离到的此地，也不顾或许就是出口的前方，更不顾再次踏上那与囚笼无异的来路，你只知道你要追上那抹转瞬即逝的身影——因为她是你唯一的救赎。

在雨的哀曲里，一切都如同温柔的烟雾般无声地消散。她的颜色，她的芬芳，她太息般的眼光，甚至，丁香般的惆怅。

只是耳边，还依稀回荡着她低声的哀叹。

颓然住脚。

眼前，依旧只是颓圮的篱墙，烟色的天空，灰色的青石板路，以及，怎么也驱散不开的蒙蒙雨雾。

是了，没有了那抹紫丁香般窈窕娉婷的倩影，你又如何才能走出这困了你生生世世的雨巷？没有了那束紫丁香般忧愁悲悯的目光，你又如何才能看见这世上除了黑白灰外其他的色彩？又如何才能看清前方真正的尽头？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你只希望，能够再次逢着这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巷》戴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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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雨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