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垣 第3章 阿卡姆里

漂亮的人都很会笑——巧笑嫣然，一笑倾人城，回眸一笑百媚生……

林小沫也喜欢看别人笑。每当实验失败或考试临近，他就去运动场或情侣树林，让那些笑容驱散心头的阴翳。

可他从没见过少年这样的笑：明明那么美丽，却让人很沉重，仿佛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一瞬间，林同学看过的三百一十六本爱情小说迅速排列组合，形成一条跌宕起伏的故事线。

少年的人物形象顿时变得丰满起来。

林小沫的脸色缓和不少。

“我把你松开，你逃跑怎么办？袭击我怎么办？抢我装备怎么办？还有，连当地人都不知道阿卡姆里酒店在哪，你是怎么知道的？”电击棒轻敲在地上，在寂静的小巷里清晰可闻。

“这里就是阿卡姆里。你在这里住下，登记信息传到中央智脑，主办方就会派人来接你，带你去真正的集合地点。那个地点没有地名，周围还有信号屏蔽，所以没有直接定位到那里。”少年沉着地看着林小沫，眼里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林小沫心头跳了跳，不动声色地说：“离这里远吗？”

“开车的话两小时吧。不过不好找，没法用导航。”

林小沫点点头，垂下视线沉思。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遇到了难题。

胡菲斯想说话，被少年捅了捅膝盖，只好又闭上嘴。

林同学的难题很简单：缺钱。

两小时车程起码100公里，走是不可能的，必须要用车。

搭车的费用约在6星币/公里，租车的费用约在100星币/日，还要把车还回来。

林同学口袋里只有110星币，无论搭车还是租车，都想不出一个最优解。

其实他可以“搜刮”两个“犯人”，但这和敲诈没什么区别，被林同学直接过滤。

“明天就是报到最后一天，我们现在离目的地100公里，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最终，林同学还是决定和两位“同伴”好好商量一下。

少年睁开眼，朝胡菲斯扬了扬下颌：“他开车来的。”

林小沫立即看向胡菲斯。

“车停在巷子外面，车钥匙在我口袋里，密码是KSDZ902YN2601。”胡菲斯配合地解答。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队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呢。

看他态度良好并十分配合，林小沫有点高兴，对他微微一笑。

“我要小解。”

林小沫的笑容僵在脸上。

少年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手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把手铐松开，我不跑，去去就回。”

和林小沫对视片刻，他又补充道：“你拿上车钥匙，把他捆好。我也要回去，还能怎么跑？”

林小沫觉得有道理，又在背包里翻找，不一会翻出一条细琏，链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刺。

看到林小沫朝少年走去，胡菲斯想阻止却不敢明着来，只能曲线救国：“车里还有生物密码，我不坐上去就开不了，所以他真不会跑。”

林小沫不为所动，依然把细琏套上了少年的腰。

被衣服遮掩时看不出来，少年的腰居然那么细，线条就像雕镂出来一样，胜过林小沫看过的所有艺术品。

纵使林小沫偏爱强健有力的成熟男人，也不由得低声赞叹一句“身材真好”。

他和少年近在咫尺，更别说巷子里夜深人静，这句话自然一字不差地被少年听了进去。

“你说什么？”少年微微眯眼，看到林小沫耳根处淡淡的薄红，因为光线不足而忽隐忽现。

林小沫把链子系好，手里拎着链子的另一端，按下隐藏的按钮，尖刺就收了回去。他把套着少年的链环收紧，少年的曲线就完全显露出来。

祸国殃民。

“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林同学解开少年的脚铐，用前辈的经验为自己佐证，“我必须在明天报到，不能出半点差错。你不乱动就不会受伤。”

“手铐呢？不解开怎么脱裤子？”少年讥讽道。

“等你脱的时候再解开。”这么直白的叙述让林小沫很不自在，但不妨碍他理性地思考。他拉了拉链子，示意少年跟自己走。

胡菲斯目送他们远去，等到完全看不见人，才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

“你要带我去哪？”少年落后林小沫两三米，强光手电为他们开路，有种光天化日之下的错觉。

“你很急吗？”林小沫体贴地询问他的感受。

“脱了裤子就能尿。”

如果胡菲斯听到这话，一定怀疑自己的上级被冒名顶替了。

但林小沫毕竟是读过三百多本爱情小说的人，看过的肉麻情节多如浮云，对这种荤段子适应得很快：“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少年却不肯安静：“不怕我从背后偷袭？”

“偷袭我有什么好处？”

“抢了你的装备逃跑，让你死在这里。”

林小沫停下来回头看他，然后又转回去，继续往前走：“那你试试。”

少年不再说话。

林小沫选了一处三面避光的灌木丛，恰好有一条排水渠：“就在这尿，尿完叫我。”

说完背过身去，还闭上了眼睛，似乎很怕看见什么脏东西。

风把树叶吹得哗哗响。

半晌没听见少年的动静，林小沫生怕他逃跑，转身去看，发现少年穿得整整齐齐：“好了？”

“好什么好？手铐没解。”少年的声音带着戏谑，“你真想帮我脱裤子？”

那一刻，林小沫真真切切感到了尴尬。

那一刻，少年从林小沫眼中看到了羞赧。

林小沫低着头走过去，把少年的手铐解开，又回到之前站的地方，做出同样的姿势：“快点。”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林小沫耳朵一热，下意识捂住了双耳。

风声消失了，水声消失了，世界只剩林小沫自己，还有他“咚、咚、咚”的心跳。

咚、咚、咚。

“好了没？”林小沫数到30，把手松开了一点，结果听到了清晰的水声。

“没好呢，哪那么快。”少年的声音伴着水声传来。

林小沫死死捂住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稳稳地把他的手从耳朵上移开：“好了。”

少年的嗓音富有磁性，挠得林小沫耳根发痒。

但林小沫的关注点很快转移了。

“你擦手了吗？”他瞪着少年与自己肌肤相触的地方，感觉鸡皮疙瘩逐渐起来。

“没有。”少年放开林小沫，“你有洁癖？”

“嗯。”林小沫快速翻出一包湿巾，先擦了擦自己的手腕，再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来，擦起了每根手指头。

“……”林小沫不知道这个动作的内在含义，也没工夫探寻，“走吧，天快亮了。”

“不铐了？”

“……你想铐？”

“铐着吧，免得你又担心我跑。”

林小沫带着少年回到巷子里，又带上胡菲斯去取车。车是略有些年头的水陆两栖越野A3型，最高时速150迈，防撞能力很强，限坐4人。

本着职业原则，林小沫检查了发动机和底盘，用车上的维修工具做了些微调。

胡菲斯和少年就在边上看着。

四十分钟后，林小沫启动车辆，少年坐在副驾驶座，胡菲斯坐在后排。

车子驶出小镇，驶上了坑坑洼洼的沙土路。林小沫得心应手地在山路间穿行，速度几乎没减。

“你考过驾驶证？”少年望着窗外的枯枝败叶，身体随着车辆晃动。

“嗯。”林小沫专注前方。

“考过哪些？”

“车，轮船，飞机，舰艇……都考过。除了机甲。”

少年转过头来看他。

林小沫知道这有炫耀的嫌疑，但他实话实说：“学机械的都要考，不考毕不了业。不知道机械用起来怎么样，怎么知道怎么改进？怎么知道问题在哪里？这些证考起来都不便宜，所以我也很缺钱，但我不想去骗去抢。”

“为什么不考机甲？”

“我爸不让。”林小沫打了个急转弯，“我小时候挺着迷的，但我爸说家里供不起，就没学。”

“长大了也错过了学机甲的最佳年龄，就不怎么关注了。”

车子驶上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地，很有可能有沼泽。林小沫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你知道现在机甲开得最好的人是谁吗？”沉默许久的胡菲斯突然开口。

林小沫摇头：“不清楚。”

车里安静了片刻。林小沫回头看向后座：“胡大哥，不会是你吧？”

胡菲斯笑了，露出八颗大白牙：“当然不是，不过我认识。”

“是你的战友吗？”

“当然。”

“所以你是军人。”

“……”

“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军事基地。这应该是军方的实验项目，我说得对吗？”

胡菲斯苦笑：“对。”

林小沫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所以你是带亲戚家的孩子来玩？”

“……”胡菲斯瞟了眼上级的脸色，“不是。”

“哦。”林小沫平淡地说，“你俩是什么关系？朋友？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