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信说:“就那么随口一说。”
王东阳说:“反正都是绕不开。不如先等等。。。。。。”,眼下局势不明朗,真正的幕后之人都基于没有证据的推理。如果真是兰副市长的意思,那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拿“产学结合”说事儿;如果不是,那就先干着呗。
唐之信说:“这个名头对咱们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钱又不是靠名头弄来的。”
“我们直接以项目可能搁浅为由,请求市里把这个名头摘掉。你觉得怎么样?”
王东阳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你主动提出来,他们会说咱们满嘴跑火车,和张克书是一路货色。咱们市产学结合不成功的帽子估计得扣到咱俩头上。”
唐之信感觉王东阳考虑确实有道理,于是只得同意他的看法,先静观其变。
郑晓仁被兰副市长呵斥出了办公室,越想越感觉委屈,明明是你让我去侦察火力,结果人家一来,直接把我撂了。真不是个玩意儿。他心里这样想,嘴上不能这样说,毕竟兰副市长真的有能力把他回炉到秘书一处。
唐之信走后,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兰副市长的门儿,见里边飞出一句“滚进来”的热情邀请。他认真的整了整衣领,捋了捋领带,摆弄一下浓密的黑发。然后恭恭敬敬的推开门,又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向林黛玉走进大观园一样,大声不敢出得走到了兰副市长的面前。此刻,兰副市长正在假装翻阅文件,但对他的到来还是没有察觉。
他说:“兰市长。”
兰副市长猛的一抬头,惊了一下,厉声问:“你属猫的?”
郑晓仁答:“十二属相里没有猫。”
兰副市长反驳:“我知道没有猫,你走路没声音啊?”
郑晓仁说:“谈的怎么样?”语气充满恭敬,但意思好像是上级质问下级。
兰副市长扶了扶眼镜,盯着郑晓仁看,直勾勾的看;郑晓仁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然后也挺直身子,盯着他看。
兰副市长说:“你要了多少?”
郑晓仁说:“百分之十五。”
兰副市长说:“不是十吗?五是加给你自己的?”
“要是加给我自己的,我就不告诉你了。是加给其他人的。药研制成功后,少不了你去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有些地方得现金,有些地方得用股份。”郑晓仁如实说。
兰副市长起身绕过办公桌,很真诚得拍了拍郑晓仁的和他差不多高的肩膀,说:“小郑啊,受委屈了。你考虑的周到啊,咱们收了钱是得给人办事。这办事的人多了吧,就特别草淡,给了这个,那个也得有。不过,他好像被你吓住了。以后得多注意工作方法,踏雪无痕。懂了吗?”
郑晓仁说:“懂了。不过这次你又没出面,刚才还给我来了那么一出,估计他们现在应该对你感恩戴德。这个药如果研制成功,再加上生产销售,和他们在市场的上动作和战略规划,上市是迟早的事儿。这等于你在你手里直接培植了一个上市公司。”
“也是。咱们占上市公司的股份不合适吧。”兰副市长恍然大悟到。
“它还没上市。”
“所以,我们可以占到他上市前,卖给他。”
“对!这样既有钱,又有政绩。”郑晓仁说。
兰副市长说:“你再去探探底儿。”
郑晓仁说:“我已经被你调回秘书一处了。”
兰副市长拍了拍他那浑圆的大脑袋,一阵自责。那怎么办?早知不把这个戏演得那么逼真了。再说,没必要那么逼真。一个副市长需要给一个商人弄个狗屁保证。顿时,他又想到了李安琪,于是他就直接联系了他。李安琪接到电话后,不敢怠慢,以闪电般的速度赶到了他的办公室。到办公室时,他已满头大汗。虽是初夏,老天还是很慷慨的把所有的爱化成炽热的阳光洒向了大地,也撒向了从空凋车里出来,在原地奔跑了三分钟,又以冲刺的速度从市政府大门奔向办公楼的李安琪身上。
不过李安琪还是一个比较廉洁的官员,他之所以能当上局长,除了自己能干之外,和眼前这个兰副市长的“赏识”很大关系。也可以说,如果没有那几年秘书的锤炼,谁也不会把他这个从农村出来,唯一在城市生活的四年全是在大学的他,一路提拔,直至今天的位置。
但他和兰副市长不是同一类人,心里无论如何不尊重他,表面上他必须尊敬他,在人前人手必须敬仰他。为何,因为他得靠他,要不怎么实现为人民服务的理想?
兰副市长看他满头大汗,自尊心被满足了,他又心疼起了李安琪,起身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泡满碧螺春的茶水,虽然烫嘴,但他还是先抿了一口,夸茶好喝,以示尊敬。
兰副市长待他坐定后,连寒暄都省去了。李安琪也没敢问候他面前这位尊敬的领导。兰副市长说:“小李啊,起源生物科技,是您引荐过来的。最近关注了吗?”
这个引荐不同于说媒拉纤,成不成自己没责任。你引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说实话,李安琪对唐之信比较欣赏,他认为他这么一个靠谱的人,不用像监工一样天天盯着。他忽略了对他的过问,但面对领导关切的询问,他必须要装出一副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认真的说:“他现在走到了第二阶段。”
兰副市长说:“我知道他走到了第二阶段。他最近研制失败了,你不知道?”
研究失败了?李安琪心里一惊,但多年官场历练出的成熟,让他迅速恢复了冷静,迅速的时间大概是一秒。在这一秒里,他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确切来说,此时“不知道”就是渎职,比贪污还让人可恨,贪污至少能准确的给领导反映必需的信息,而不知道是让领导两头抓不着,没有把柄,也没有信息。但自己确实不知道,他只能气定神闲的猜到:“他又投入了,唐之信干事儿是一根筋,不到黄河不死心。”
兰副市长听了他这句话,表情更加关切,因为李安琪的话和他掌握的信息严丝合缝的对上号了。这是一个得力的干将,他心里这样想。接着,他又问:“市里比较重视他这个项目,但他进展太慢。另外一家企业急着申请,你也知道,这次产学结合的事儿不能失败。”
李安琪理解他的忧心忡忡,确切来说是从表面上让他看出,自己理解他。
李安琪说:“我赶紧催催,别让他耽搁了大事儿。”他这样说,显然没有正中对方的下怀。这让已经敞开怀抱,春光外泄的对方,顿时有些失落。你真不懂?几年的秘书,这些话你竟然听不出来,你还是在装糊涂?
他决定把唐之信的事儿先放一边儿,他要给他说说晋升。
“小李啊,你在这位置上也有五六年了吧?”兰副市长问。
李安琪一板一眼的答:“是的,兰市长。五年零一个月零三天,不包括今天。”
兰副市长说:“好记性啊,不愧为当年的‘一支笔’。你还是来市政府大院里吧,上次,我还向市委推荐你呢。”
李安琪明白了,这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绕来绕去,是为了唐之信的事儿。说实话,李安琪只想在内心尊敬他,但工作让只想远离他,虽不到天涯海角的程度,但也足以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面,他把两人的关系称之为“敬而远之。”
李安琪说:“谢谢领导栽培。我还向在这个位置上多为企业服务几年,在服务他们中,我知道了乐趣。我愿意坚守在这个岗位上。”
郑晓仁用不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心想,你秃马的“乐趣”!你还以为你是刚出校门的青苹果,乐趣能当饭吃。奥,不过,在你这个位置上,乐趣还能真当饭吃,并且比一般岗位吃的还好,所谓的坚守不过是为了饭肴丰盛味美。他又看了看,他猜兰副市长心里可能也这样想。但他比自己高深,比自己智慧,他说:“行!这个遵从你个人意愿,但如果有一天组织要你进步,你也服务组织需要啊。到哪儿都是服务人民嘛。”
李安琪头点的像是机器人,接着,他避开了他的诉求,又汇报了一些招商引资的近况,南方科技已经投产了、慧颖服饰正在建厂、福瑞食品准备入住商城。。。。。。对面领导的心思全在唐之信的事儿上,目光注视着李安琪,但心里一句话没有听进去,但还是频频颔首。
李安琪一番慷慨激昂的汇报完成后,兰副市长给了他口头奖励和精神上的支持,鼓励他好好在岗位上为人民服务。李安琪激动的拍着胸脯说了一些更激动人心、更肉麻的话,然后恭恭敬敬的告别并离开。
郑晓仁刚进来,就听见一句分贝高到足以震碎窗户玻璃的怒吼:“喂不熟的狼羔子。”郑晓仁再笨也没有笨到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也没有笨到对号入座儿。他知道他骂的是谁,他也在满口暗暗的骂起了李安琪。两袖清风,装给谁看呢,你个狼羔子。
“进来。”一声雷吼让郑晓仁内心肃然恭敬,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没往里走。因为他知道,他不属猫,他真正的属相是狗,会看家,也会受委屈的那种。
“你站门口干嘛?”兰副市长又厉声呵斥道。
“我脚底无声。”他回答道。
“又不是鬼,赶紧过来。”
“好嘞。”他快速的穿过地毯,随身的风仿佛能把对方圆圆的大脑袋上硕果仅存的几缕黑发吹得手舞足蹈。对方下意识的往下捋了捋头发,又说:“你去找他?”
“唐之信。”
“除了他,还能有谁。但你不能说是我让你找的,你又得让他感觉到是我让你找的。”
这下,让郑晓仁迷糊了,不能说你让我找的,还得让他感觉到。别说圣旨,连个手谕都没有。去和他绕圈玩儿,考验唐之信的悟性吗?吗的,想要就直说呗,绕这些圈子干嘛,但他笑嘻嘻的说:“钓鱼得有鱼饵吧?”
“产学结合不是鱼饵?”
“鱼饵是钱。”郑晓仁内心坦荡如原野。
“他不缺钱。”
“他不嫌钱多。”
“补贴给他?但他上次建议做成产业基金了啊。”
“那是姿态,哪个猫见了腥味会不眼馋?这些钱,让他弄个别墅,包俩美女绰绰有余了。”郑晓仁说。兰副市长立马变了脸色,义正辞严的告诫他:“注意言辞,补贴是助理企业发展的。”须臾间又感觉郑晓仁是自己人,没必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俩词对他来说一点儿都堕落。就像网络上流行的“**丝”,谁都知道**丝是什么东西,但都以**丝为荣。对自己人,自然要原形毕露才显真诚嘛!他换了几句充满哲理的话语:“当然了,企业的灵魂是企业家,企业家得先享受生活,才能带着大家富裕,享受生活。一个不爱钱的企业家,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企业家。”
商水湖畔,初夏的夜晚格外迷人,在河畔的露天咖啡场地上,到处都是前来约会的年轻人,喝着咖啡,你侬我侬,柳叶清风,这是商城市最潮的地方之一。郑晓仁这次没有去三尚会馆,他认为这个地方说话更方便。方便的原因在于人声鼎沸,不容易被录音,毕竟有身份的人风险还是要注意的。
唐之信和王东阳一眼就认出了深藏在年轻情侣堆里的郑晓仁,远看,他像极了在一碧千里的青草上啃咬的老牛,显得十分不合时宜。但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煞风景,依然悠闲的喝着咖啡,看着面前惬意的风景,当然也看那些来来往往拥有曼妙身姿的青春美女的洁白。
他俩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起身,没有寒暄。说:“唐总,今天来咱们聊聊产学结合的事儿。来这儿做。”
唐之信说:“你不是调回秘书一处了吗?”
郑晓仁说:“我给领导写了检查,他让我戴罪立功。”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们?”
郑晓仁转移话题,说:“补贴政府准备给你们。”
王东阳讥讽:“我们接受了,你就立功了?”
郑晓仁说:“是我接受了,你就立功了。”话说得很有玄机,他成功了引起了唐之信和王东阳的兴趣,他俩同时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像是要看透他那龌龊的灵魂一般。郑晓仁报以皮笑面不笑,他知道,这儿不是办公室,没必要在伪装了。再说,他的角色本身就不是伪装,装笔在他此刻的身份上不合适。
于是,他又一次坦荡如原野,说:“十五,包办一切。十,只过一关。同意,钱拿走,咱们一块奋斗;不同意,钱收回,既然你们是既不图名,又不图利的正经商人,那就做你们自己的正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