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巨头 第六章 乌合之众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徐梦蕾就被办公楼下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吵醒了。她站起身，拉开百叶窗，透过明净的玻璃向下望去，着实大吃一惊。

楼下呼啦啦地站着一大群人，因为楼层太高，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很愤怒。可现在，公司又没到上班时间，她只好给于浩洋、詹丽娟和秘书苏芷打电话。他们三人在接到电话后，火速赶往公司。

结果刚到办公楼前，就被这群人当成唐之信团团围住。

“你是唐之信不？”一人揪着于浩洋。

“他不是。”另一人抢答到。

“冤有头，债有主，把唐之信给我叫出来。”

“让唐之信滚出来，还我们钱。”

“让唐之信出来......”

“不然我们就砸办公楼了。”

群情激愤

于浩洋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跑上一个四尺高的水泥台子上，这才发现。闹事的员工家属加上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把云鼎大厦围得水泄不通。此时，哭闹声、辱骂声，嘲笑声，如此潮水般此起彼伏地涌来。

环顾自周，于浩洋终于看清楚了，除了情绪异常激动的闹事家属外，中间还有集团十名店长，他们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露出一丝丝得意。仿佛他们就是这群人的核心，他们操纵着这里的一切。

可他们在昔日，是和自己在风雨里一起奋斗过的兄弟姐妹？是云鼎这个大家庭里除了自己和詹丽娟之外，最重要的骨干成员。云鼎集团还曾是他们付出过无数心血，装载他们梦想，展望未来的事业平台，何以今日反目成仇？

情绪、利益、自私、无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驱使他们肆无忌惮地挑衅着我们奉为神明的哥们情谊和良知。还是他们一直在挑衅着，而我们包容了，纵容了，或者压根就没有识破他们身上所披的伪善的外衣？于浩洋恨恨地想着。

可最后他还是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大声地喊着：“各位员工、各位员工家属们，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我是云鼎的第二大股东，营销副总裁于浩洋。现在唐总正在配合调查一个案子，目前没有在公司。大家有什么需要沟通的，可以派代表进来，咱们谈一谈。等我明白了大家的想法，我这边在汇报给唐总。到时候，唐总肯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答复。”

“骗谁呢，你个王八羔子，唐之信被抓起来，你不知道啊，还汇报？”

话音未落，一个鸡蛋准确无误的砸到了于浩洋的脸上。于浩洋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鸡蛋又砸到了他衣领上，不到一分钟时间，深蓝色的西装变成了金灿灿的“铠甲”。

于浩洋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被压制的愤怒一下子像洪水一样爆发了，他对着人群咆哮道：“我是云鼎商超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我叫于浩洋，有什么跟老子谈！”

众人看着于浩洋发怒了，不但没有感觉生气，反而感觉到很好玩，感觉他像一只被激怒的猴子，任你怎么嚎叫发狂，都停止不了人们的奚落，而不是报复。人怎么能和猴子计较呢？哈哈。突然间，还有了点儿高尚的感觉。

“于大鬃，公司就没钱，和你谈有啥用？”有人故意把“总”读成“鬃”

“就是，你又不是唐之信，我们不跟你说。”

“我是唐之信的妻子，唐之信的事情，可以跟我说。”不知什么时候，徐梦蕾出现在了水泥台子上。

嘈杂的人群一下子静了起来。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为漫天遍野的雪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一身素净的徐梦蕾站在了水泥台子上，眼神坚定地扫向情绪激动而又安静异常的人群，又缓缓问道：“谁说？”

“我来说。”总店店长程琳带着剩余九个店的店长从嘈杂的人群中走上前大声答道。

“好！有代表就行，来吧，程店长。”徐梦蕾冷冷地说道。

“唐总夫人，奥，不对，应该叫徐总。徐总，我就代表我们这些入股的员工和员工家属问您一句话，您要如实回答我们。”程琳故意拉高音调。

“可以。”

“今年为什么没有按约定数额分红？”程琳问道。

“对，把这个说清楚。”有人高声附和。

“关于约定数额分红的事情，我想大家可能有误会。本来这个问题，我可以直接在这回答大家，可现在协议丢了。因为这个唐总也被叫去配合调查。目前有两份截然不同的协议，一份被造了假，这份造了假的协议上，说有约定数额分红。而据我所知，那份真协议上，没有约定数额分红，写的是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去年我们分红了，是因为我们有可分配的利润；今年我们没有分红，是因为我们今年是亏损的。财务账目都是公开的，大家可以去查。”

“你这是胡说？我闺女程琳能说假话吗？跟你们这么多年，你连我们的钱你都骗啊。什么东西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气得直打哆嗦。

“就是，反正协议的事，我们不懂，你们就是在骗我们的钱，快给钱！！”

难道协议这事，这些闹事的家属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在撒谎？或者这些入股的员工故意对家属夸大协议的内容？望着越来越激动的员工家属，心想，再往下解释反而容易激化矛盾。毕竟员工入股是事实，无论是谁。看到这些事，下意识地都会误以为是公司骗了员工的钱。

于是，徐梦蕾又继续耐心地解释道：“各位员工家属们，大家放心，是你们的钱就一定少不了，唐总虽然暂时不在公司，可公司还在，我还在。这点你们不用怕。大家既然来了，就是想有个结果？对吗？”

“是的，必须有个结果，要不今天就不走了。”

“好，这样说话敞亮，那你们就派代表，到我的会议室去谈，今天一定给大家一个结果。”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梦蕾心里也没底儿。但事缓则圆，往后退一退，说不定还可以有其他解决办法。反正大不了就把本金退给他们，最坏也就是再赔上一些钱，只要出具的转账证明和约定数额分红无关就行。员工家属的目的只是要钱，只要钱到手，他们才不管你这是分红，还是补偿。

这时，所有人纷纷把眼光投向居于中枢位置的十名店长，确切地说应该是总店店长程琳。程琳也没有辜负“众望”，答应了徐梦蕾的请求。

会议室里，异常地安静，会议桌是长方形的，按惯例徐梦蕾坐在了唐之信的位置上，于浩洋和詹丽娟坐在徐梦蕾两侧。秘书苏芷坐在徐梦蕾和詹丽娟之间，方便记录会议内容。十名店长按照正常开会的顺序，依次入座。

刚开始，谁都不愿先说话。在这些店长心里，徐梦蕾不比于浩洋，于浩洋说到底是二号人物，在集团内没有一言九鼎的作用，向他撒撒火还可以。真要解决事，还是得找徐梦蕾。

而眼前徐梦蕾那种直率而威严的气场，让他们多少有点自惭形秽。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自己确实在坑害人家，这个人家不是别人，而是培养自己多年的唐之信。可转念一想，现在的徐梦蕾是自己对手，也只能狠了狠心，表现出惯有的职业化微笑。

过了十分钟左右，会议室依然安静......

这时，程琳实在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徐总，我们今天来，是向您问下今年分红的情况？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关键是这入股的钱都是家里亲戚凑的，去年分到钱了，亲戚们很高兴。今年没分到钱，亲戚们都在催我们来问问，我们几个心里也个没底儿。对吧？”说吧，把目光转向其他九位店长身上。

这几位店长也随声附和着。

“程店长，按年龄，你比我大几岁，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叫你声姐。”

“不，不介意。”

“我说下我的看法，不对的咱们再慢慢聊，无论是否谈拢，都不能情绪用事。行吗？”徐梦蕾微笑到。

“嗯！”

“你们和之信是多年的同事，一起经营了这么些年。虽然你们加入的时间不一样，可你们中间哪个不是用拼命三郎的劲儿头，没日没夜地工作才让云鼎集团做到今天这个规模。如果没有你们和之信共患难，他也没有今天，你们是云鼎集团的功臣。让功臣在雪地里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讨公道，我自己感觉愧对你们。”徐梦蕾泪水在眼里打转，又接着说：“之信虽然不在，可公司的事他让我先替他拿主意，你们今天有什么要求啊？都先提提，看我这边能不能解决。”

话刚说完，徐梦蕾微信上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王东阳的。“线索已查到，时间紧急，我和百辉这就去你那。”徐梦蕾看完，又平静地抬起头，真诚地望着程琳。

“程姐，您在公司资历最老，要不您先说说吧？”

程琳犹豫了一下，说道：“对集团的感情我们还是有的，可徐总，这您也知道，钱不是我们自己的，有的是把一辈子积蓄拿了出来。家里亲戚才不管合同啊，条款啊，只要没分到钱，大家就不乐意。现在大部分人要求退股，其实我们也没想要太多，只要能退钱，能再给一些补偿，就可以。”

“程姐这话说得在理，一辈子的积蓄实际就是一家子人的命。不放心把钱放在公司里，这个也可以理解，怎么补偿，有没有大致的数目？”

“股份不仅可以分红，还会升值，去年我们分红了；今年集团经营不好，这都知道，我们要去年的一半就行。至于股权升值这一块，今年虽说亏损了，可这不是市场丢失或者管理成本增加了，而是把钱拿去做长期投资了。今年投资的同城物流、云商城和电子基础设施这些项目，收益都是长期的，往后看五年十年，集团还能稳稳当当地坐稳商城市第一大商超集团的这把跤椅。大家商量了下，既然集团整体价值都上升了，我们的股权价值是不是也要上升一点啊？”程琳分析道。

“不愧是集团总店店长，确实有高瞻远瞩的眼光。那你感觉股权的价值上升多少合适啊？”徐梦蕾进一步问道。

“其实也不多，五倍就行。”程琳贪婪地笑了笑。

“五倍，也就是一个亿？你们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没问题！”徐梦蕾笑道。

“嫂子！”于浩洋轻声地提醒道。其实会议一开始，徐梦蕾流泪，他就感觉这样做基本没什么用。这帮没良心的东西，才不会为了几滴眼泪而停止伤害你。后来程琳所提出的要求也基本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本来以为徐梦蕾会反戈一击呢，没想到她居然又同意了。要知道，上级只要给出承诺，就必须得做，不做就等于是失信于下属，下属就以为你就是欠他的。心想，嫂子还是不知道商海险恶啊，他不得不让站出来提醒一下。

奇怪的是，徐梦蕾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五倍的升值是现在由公司回购呢？还是由你们自己拿着，等股价真正值五倍价钱的时候再兑现呢？”这就等于徐梦蕾要进入别人圈套了啊，一旁的詹丽娟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一直睁大眼睛望着徐梦蕾。

程琳听到徐梦蕾这样问，心中暗自窃喜，没想到徐梦蕾这么轻松就能被搞定，早知道干嘛要召集这么多人啊。除了这入股的几十个员工，大部分还都是花钱雇来的，连说程琳自己是亲闺女的那个老者也是花钱雇来的。本来没安排那句台词，没想到那老头临场发挥得惟妙惟肖的，那真诚劲儿，自己亲爹过来也不一定有他表演得像好，哈哈。看来还是自己太高看徐梦蕾于浩洋他们了啊啊，白白地花了这么多冤枉钱。

“其实今天这个事发生以后，我们也没法再在公司继续工作了，我们心里也挺难受的。还是一次结清了吧，这样双方都放心。就算以后我们股份的价格涨到五倍以上，我们也不后悔，就算是我们为公司做贡献了。”程琳的这些话，让徐梦蕾听得差点要吐。世上竟有这样无耻的人，讹诈别人五倍的钱本来已经够无耻了，竟然还说没有讹你七倍，少的那两倍，算是帮你了，你还得感恩她。贪婪无耻，无奇不有，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其实，程姐，你也别这么说。目前集团虽然投资了那么多，但也都基于对未来美好的设想。但这设想能否实现，还是个未知数。你们这样也好，今天算是有个结果了。往后没事可以常来公司转转，这永远是你们的家。”徐梦蕾依然面带友善地说道。

詹丽娟赶紧用腿踢了踢苏芷，示意她提醒一下徐梦蕾，可苏芷胆子小，不敢打断徐梦蕾的讲话。

“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我这边集中公司的钱，目的就要给你们补偿，你看，今天这一解决，皆大欢喜啊。有时间把协议带过来，我当天就把钱给你们转过去。但是有个条件你们得答应我，协议里没有约定数额这一项，这大家心里都清楚。咱们得把给你们的这些钱写成奖金或者离职补偿金，这没问题吧？”徐梦蕾又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协议里确实没有这项，不写成奖金咱怎么拿这钱啊？”其中一个店长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随口说了出来。

其他店长也纷纷点头。

“对了，协议里确实没有这一项，这算是集团给你们的补偿。就写成奖金。”徐梦蕾故意加重语音重复道。

程琳见有人说漏了嘴，想打断，可话已出口。着急之余又转念一想，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无所谓了，谁还能用一句话就把你告了啊，再说下面还有四百来号人，今天不给钱肯定不行。你徐梦蕾再有能耐，今天不给钱也休想离开这里。就没再说什么。

“这样，今天带协议的把协议交给苏芷，我这就让詹总安排财务给各位转账，转账成功后，再把协议当大家面儿销毁掉。”徐梦蕾又说道。

协议？程琳这才意识到，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协议不在自己手里，其他店长也顿时傻了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但眼看这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也不甘心啊。会议室里气氛又瞬间凝固了起来......

这时，王东阳、翁百辉等人早已到了会议室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