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既然知道后果,你去找翁百辉自首吧。”唐之信淡淡地说道。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这就是你处理跟了你十年的兄弟的方式?”于浩洋之前一直认为唐之信顾忌哥们情分,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没想到的是唐之信会这么坚定让他去自首。
被失望和恐惧交织着的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哥,洋子虽然做错了,可他毕竟跟了您十年,和咱们相处了十年,苦劳和功劳都有。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如果把他送进去了,以后你回上阳村见了于叔和于婶儿,你怎么说话啊?”詹丽娟也没想到唐之信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她对唐之信的秉性的了解,就凭他和于浩洋的感情,也一定会放了于浩洋。
难道他也变了吗?
唐之信抬头看了看詹丽娟,又看了看于浩洋,叹了一口气,说道:“关键时候,还是娟子能帮你说话。洋子,协议是怎么丢的?”
“协议?”詹丽娟惊讶道。
“对,《员工虚拟持股协议》。”
“这个翁百辉不是查出来了吗?是在网上委托小偷偷的。”詹丽娟不解道。
唐之信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于浩洋则呆呆地看着办公室的地板砖,默不作声。
“或者,咱们换个问题,我进去的这几天,你知道你嫂子没有行使总裁职能的权利,可还是帮助她去解决了一些问题。这你能说吧?”唐之信见他不肯说话,就进一步地引导道。
詹丽娟听着他的问话,心里越来越感觉后怕,难道于浩洋早就变质了?而唐之信早就发现了,故意引而不发?
“哥,你其实早就知道我被布兰诺收买了?”过了许久,于浩洋才低声说了一句。
唐之信没有回答于浩洋的问题,而是继续刚才的问题:“按说,我进去这几天,是发动夺位的最佳时机。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因为.......因为,我看着嫂子那样东奔西跑,我不忍心。趁人之危,我总感觉有些不光彩。”于浩洋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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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天良还没有丧尽,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开始的?翁百川是怎么把十个店长召集在一起的?”唐之信望着于浩洋,继续问道。
这让站在一旁的詹丽娟愈发听不明白了,就说道:“哥,这些个事和洋子有关系?”
唐之信没有回答詹丽娟的话,而是直直地望着于浩洋,希望能听到于浩洋的回答。
.......
.......
“说吧,如果翁百川哪天要重新翻案了,你再说就没有价值了?现在说还来得及。”唐之信说道。
“哥,你说的不错。店长是我帮助翁百川召集在一起的。”于浩洋又低声说道。
“那店长们为何没有把你供出来啊?”
“我和店长们不是一条线的,我把店长的电话号码给了翁百川,他去联系的。这几名店长不知道我和翁百川、布兰诺和约翰三人的交易。”
“协议是你偷的?”
“嗯!”
“字迹也是你模仿的?”
“嗯!”
“你知道王东阳那里还有一份协议啊,你只偷走保险柜里的这份,没什么用啊?”唐之信问道。
“是的,因为翁百川说他招人去偷王东阳手里的那份,还策划了一场车祸。不巧的是,王东阳那两天时间没有去律师事务所。后来翁百辉就来了,再下手就不方便了,后来就没做。”
“丧心病狂!!!”唐之信骂道。
“洋子,咱哥平常对你不错啊,你怎么会这么做这种坏良心的事啊。”詹丽娟愤怒地望着于浩洋。
“事已至此,我就都说了吧。集团是咱们三个人一块创立的,虽说咱哥是总裁,可私底下咱们比兄弟姐妹还要亲。后来事业发展越来越大,我发现咱哥和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直到变成了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了。当然,这都不算什么,公司发展需要嘛,管理自然要规范一些,我也不能说什么。可你俩去外边打听打听,如果你问云鼎集团,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唐之信的云鼎集团,谁会提到我俩的名字。你身上的荣誉光环,是靠我和娟子,还有集团全体员工拼死拼活的干出来的。为你们别人都知道你,而不知道我和娟子。公司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好坏也是一个股东啊,现在越来越像你的小跟班。我心里能平衡吗?”于浩洋越说越激动。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这个话你应该早说出来,我会让你多去露露面。打虎亲兄弟,你能完全独挡一面,我还会有更多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事情。”唐之信说道。
“哥,我刚才说了,这不是背叛,是妥协。。”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詹丽娟有些愤怒。
“不一样,背叛是投降,而妥协是曲线救国,是一种取得胜利的方式。”
“别胡扯,继续刚才的话题。”唐之信懒得和他掰扯这些个歪理。
“那好!我继续说。平常你这话未出口先威三分,我是担心我说了这话,你认为我要夺权。所以就忍下了。谁心里能没气?”
“娟子,是这样吗?”唐之信望着娟子问道。
......
“嗯...有....点吧......”站在一旁的詹丽娟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回应道。转而又摆摆手说道:“不过,我心里可没气,就是有些时候有些怕你......”
听完詹丽娟的回答,唐之信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缓缓地低下头,双手抱着额头,搓了几个来回。几分钟后,起身从包里掏出了两张银行卡,平静地对于浩洋说道:“洋子,坐在沙发上。”
于浩洋怕唐之信再揍他,起了起身又蹲在地上,说道:“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坐在这儿也听得到。”
唐之信便没再说话,詹丽娟判断出来这可能是他心软了,就不失时机地说道:“洋子,赶紧起来。哥让你坐你就坐,坐在地上耍无赖啊。”说完,便一把拉起了于浩洋。
这时,唐之信转过身走过于浩洋面前,把两张银行卡递给了于浩洋。于浩洋不明原由,就没有接。
“洋子,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什么?”于浩洋不解道。
“物流园卖了6个亿,农产品基地卖了4个亿,一共是十亿。你占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集团出售的资产里有你的一部分,这张卡里是1.5亿。另外一张卡里面有一千万,我是怕咱们失败后,你和娟子再身无分文,就让你嫂子取了两千万,你和娟子各一千万,存在了卡里。保险起见,以詹叔和于叔的名义开的卡。没让他俩告诉你们。”唐之信顿了一下说道:“娟子的我改天再给你,另外咱们值钱的资产已经卖完,云鼎大厦被南国资本以收购的名义进行了抵押,购物中心目前欠款是八亿。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了,这些钱虽然不多,可购你俩下半辈子吃喝了。”唐之信说完,眼泪又瞬间盈满眼眶。
“哥......”于浩洋站起来还想说什么。
唐之信打断了他,擦了擦于浩洋脸上的眼泪,转而又平静地对他说:“洋子,以后别叫我哥了。咱们兄弟的情谊到此结束,拿上这些钱,离开商城市,别再约翰他们联系。另外,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
“哥,我错了,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于浩洋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念及往日哥们情谊放自己一马。
悔恨和感动又交织在一起,瞬间泪流满面。
“洋子,你记着,你没有参与这个事,也没有和翁百川、约翰和布兰诺三个混蛋勾结在一起。你只是无端地被我打了,然后面子上受不了,离开了云鼎集团。你听懂了吗?”唐之信严肃地望着于浩洋,又一字一句地用加重的语音说道。
“行,哥,我听明白了。我错了.....对不起。”
“滚!”唐之信背对着他,低吼了一声。
于浩洋感觉他决心已下,再说也无用,只得识趣地离开了。
“哥,你这是?你放过洋子了?”詹丽娟不知此时应该怎样安慰唐之信,就没话找话说。
“嗯!”
“那你知道洋子被人收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有个防范。”詹丽娟不解道。
“那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翁百川和洋子都是马前卒,他俩没有能量颠覆云鼎集团,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浮出水面。如果告诉你了,你还你能表演得这么惟妙惟肖?”
“嘿嘿,也是。那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唐之信回头看了看詹丽娟,转身坐在了沙发上,稍带神秘地指了指办公室的监控。
詹丽娟顺着唐之信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摄像头。难道是监控拍下来了?不对啊,办公室被盗时,她就第一时间去查了监控,没有什么记录。她以为是监控出问题了,硬盘上没有存上视频数据。
“公司的监控里都有一个云备份系统,就算硬盘存的数据被删了,云备份系统的数据也能保存下来。这个云备份系统是我让卖监控的那家公司专门开通的,账号和密码都在我这儿。办公室被盗的那天,监控里只拍到了一个人,从体型、走路姿势来判断,应该是洋子没错。”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配合警察进了拘留所?”詹丽娟开玩笑地说道。
“哈哈,我哪有那么神。我是准备晚上找洋子,结果下午就被带到了拘留所。当时我就想啊,这样也好。反正这个协议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就是想看看我不在公司这几天,这次协议失窃事件的背后都是哪些人?这些人能翻起什么浪来?只是没想到,这个官司只是他们的障眼法,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发动市场围剿。那几天啊,错过了最佳的布局时机。现在想想,是我太盲目自信了。这是哥对不起你们啊。”唐之信眼光慢慢地又黯淡起来。
“刚才洋子说,你为什么不让他说啊?”詹丽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大势已成,就算用法律的手段让约翰和布拉诺送去监狱,他们这两家公司还会再派另外一些人来继续他们的竞争,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真这样做,洋子百分之百跑不了。你说以后回到村里,还怎么见于叔和于婶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于情,唐之信不忍心让于浩洋受牵连;于法,约翰和布兰诺已经触犯了法律,不给他们以教训,他们还会继续为虎作伥。
可收拾他们,就得让于浩洋受到牵连。
确实是投鼠忌器啊。詹丽娟暗暗想道,
可此时,又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她心里佩服这个大哥,这个带领她奋斗了十年的唐之信。他的大度、仗义、志向远不是约翰、布兰诺这些蝇营狗苟之徒能够相提并论的。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过了一会......
唐之信接着又说道:“洋子虽有错,可我们这次的失败不能只归结在洋子一个人身上。我们的失败是实业和资本对抗时出现了不可补救的缺陷,那就是类金融模式,我们实际上是失败在了商业模式上。再加上他们是地空结合地围剿,全产业链发挥作用。无论背后雄厚的财力、还是处于消费终端的购物中心、供应商、惠尔斯物流园、红山资本农产品基地,以致于商城财经都被他们运用得炉火纯青,无懈可击。他们整合了所有能整合的力量,就算没有翁百川和于浩洋这样的下流手段,咱们也只能抵挡一时,最后的结果还是他们胜出,只不过胜出的成本高一些而已.........要素打不过系统啊。”
“求之于势,不责于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詹丽娟好像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啊,这事不怪别人,要怪就怪我自己。战略布局一步错,百步错。当时为了大发展,运用了类金融模式,又贷了银行的款,资金壁垒的防御值太弱了。做成一件事情,需要一百个理由,而做失败一件事情,一个理由就足够了。咱们这次栽就栽在现金流上了,类金融模式的弱势暴露无遗。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唐之信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这几天,确切来说,咱们执行的是撤退战略。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关口,购物中心。你有什么看法吗?”
......
......
这个问题詹丽娟不是没有思考过,只是她不愿意把她这个想法说出来。她不是怕唐之信伤心,而是承受不了话说出来时自己的感受,她对云鼎的感情不亚于唐之信。
唐之信好像也看出了她此时的心思,便想了想说道:“娟子,你是不是感觉云鼎集团以后就不是我们的了?”
“嗯......”詹丽娟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你放心,我们还会再回来的。我会完完整整地再打出一个商城市云鼎商超集团。”
“咱们这个处境?......可能吗?”詹丽娟不解道。
唐之信见她不理解,就用陈朔的话来开导她,确切来说,也是给自己留一个不灭的念想。
只见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一种进攻叫撤退,确切来说,我们是朝着进攻的方向在撤退。”
这下把詹丽娟说得更懵了,
她满是疑惑地问道:“什么进攻?什么撤退?”
“向着进攻的方向撤退。”
“进攻的方向?您意思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再回来夺回云鼎集团?”
“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现阶段还不行,此次集团遭受重创,我们现在实际负债的是二十八个亿。如果这时候我们再就算勉强和红山资本和惠尔斯一战,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我们负债越来越多,不堪重负。五年,最多五年......咱们再打回来。”唐之信音调明显提高了很多。
“那现在借助南国资本、北国资本和未来资本呢?这未必没有胜算啊!”
......
......
沉默几分钟后
唐之信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那我实话给你说了也行。南国资本投入的这笔资金不是南国资本的,是我在商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共同捐助的。北国资本和未来资本这次之所以能站在我们这一边,完全是应为我在物流园和农产品基地上的收购价格上做了让步。收购完成后,北国资本和未来资本只会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收购完成时,我就提出了这个想法,他们两家无一例外拒绝了这个设想。他们认为,红山资本和惠尔斯才是最后的胜者。此时协助我们反击成本过高,不符合他们的资本机构道德准则。”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真够势利的。”詹丽娟无奈地说道。
“是啊!他们的最高道德准则就是低成本高收益。收购民族品牌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笔可以赚钱的生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