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影人 第45章 045第四十五章

高阁殿宇的大门缓缓敞开，走出一队古装女子，个个面容姣好，目光有流波之色。她们走到丁小酉面前，齐齐一福：“姑娘，请进吧。”

丁小酉一愣，心说难怪夏莉以为自己遇到了剧组拍戏，这场景谁能信是真实的？丁小酉倒觉得有点怀旧感，她为生肖神，每十二年来人间一次，自然见过古时的人与风物，只是，上回见到这种场景，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站在楼宇前，怔忡了好一会儿，然后，大步流星跟着那一队丫鬟走进去。

里面楼台高檐，豪华程度堪比皇宫。庭中取水为景，假山层叠，各色鲜妍珍奇的花、名贵树种遍地，走过一道长廊，另有洞天，各种见都没见过的神鸟在空中低飞，流光溢彩的尾翼划过，连空气都被染了一层夺目绚烂的色彩……

丁小酉不由看痴了，她位列仙班，上过九重天，竟从不知人间有此仙境。如果黑袍人不做那些乌糟事，以此地之静幽，灵场之纯净，说是“极乐天”，却也有道理。

丁小酉被引入一间客房。房内布置古色古香，一应器物摆设看着就价值连城。两列丫鬟排开，向她福了福：“贵客暂歇息，仙使不多时便到。”

仙使！——丁小酉有些激动，表面仍装作一派迷糊，愣愣地站在那里。

丫鬟们齐齐退去，关上了门。

** ** ** ** ** ** ** ** ** ** ** ** ** ** ** **

丁小酉在床上盘腿打坐，静静思考这一路来遇见的事，忽听门口有响动，似有人来，她连忙跃下床，坐在窗边的桌前，摆出一脸初来此地惊恐畏惧的神情。

门打开的瞬间，两侧迎立的白衣侍女在为首的女子踏入房间的同时，又关上了门，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外面等着。

丁小酉见走进来的女子一身淡粉唐装，容颜清丽，精致的发髻上簪着一枚碧玉簪，正盯着她看。

那应该就是“仙使”了。但那女子看她的眼神渐渐不对了，起先是惊讶，旋而透着一种了然于心的神情。

“丁小酉，是你。”

她居然叫出了丁小酉的名字。

这一时，把丁小酉吓个不轻！因为……她此刻用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即便是认识她的故友，也不可能对着原烨母亲的脸喊出她的名字呀！

“你认识我？”

“果然是你。”她的声音有些无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该怎么称呼你，仙使？”丁小酉说，“姑娘是故人？我活得太久了，记性差，实在想不起来认识姑娘……”

“我们不认识，”仙使袅袅转身，“但我认识你这张脸。原烨母亲的脸。叫我小艾吧，此地无人敢这么唤我，只有原烨喜欢叫我的名字。”

原烨！——又是他！

丁小酉一怔。

“其实不难猜出你是谁，”她说，“你顶着原烨母亲的脸来到此地，难道我还会愚蠢到以为是原烨的母亲又活过来了并且返老还童到了这里？原烨少有密友，更何况是女性朋友，你能知道原烨母亲的长相，想来他对你重视非常。除了丁小酉，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但是，丁小酉，你真的不应该来这里！”

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她与原烨，关系才是真正的亲密。

“等等——”小艾转身，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原烨的母亲没有留下年轻时的照片，你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那画……”

她说到“那画”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明显不对了，丁小酉当然想起了原烨郑重交给她的那幅肖像画：“原烨曾经给我看过他母亲年轻时的肖像画，并且交给我保管，现在，那幅肖像画还在我手里。”

“他……把这个都交给你了？丁小酉啊丁小酉，原烨真的很重视你！”她发出一声感慨，旋即用十分严肃的语气向丁小酉道：“那你就更应该离开这里！马上……你马上就走！”

丁小酉忽然发现，那美丽女子明珠般的眼睛上蒙了一层哀色，她叹息一声：“我送你走。马上。”

丁小酉毫不迟疑道：“我不走，也不能走。”

她唇角微动，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忽然飘向门口。她有顾忌，回头只留下一句：“丁小酉，你别不识好歹！”便拂袖出门。

一声脆音落地，那女子已离开，连落下一枚随身玉佩都未发觉。

丁小酉拾起那枚玉佩，只觉触手温润，玉质极细腻，那应该是上好的玉。

玉佩雕着兰花的纹样，最下方只刻着两个字：少艾。

那也许就是她的名字。少艾。丁小酉想。

** ** ** ** ** ** ** ** ** ** ** ** ** ** **

丁小酉被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去，房中倒是丫鬟们不间断进出，不时送来瓜果佳肴，玲珑物件儿，供她吃、玩。但却没人与她说一句话，丁小酉想打探些消息都没办法。

“你们……你们仙使什么时候来？我有话要同她讲。”

只有那个小艾肯和她说话，“仙使”在这里看起来地位还挺高的，怕是没有丫鬟好糊弄，但也比一般丫鬟更有撬开嘴的价值。

没有人理她。

丁小酉心里刚刚叹息完，一个看起来像丫鬟头儿的女子开口了：“贵客得罪了仙使，仙使现时十分生气呢！贵客莫急，待仙使消了气，也就十天半月吧，必然会再见贵客。贵客切记莫要再惹仙使生气，不然，怕是没有贵客好果子吃。”

丁小酉初时觉得那开口的大丫鬟挺和气，挺好说话，但最后那句话，温柔中刺出一柄刀子，让她心里不禁发寒。

怎么回事，这个鬼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丁小酉打开窗户，却见外面黑透，无数颗星子没有缀在“天空”中，而是像被人“贴”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一闪一闪的，发出璀璨的光。那不是“漫天星辰”，而是无数熠熠夺目的宝石。

真美……

没想到这个鬼地方也有“夜晚”。

就在丁小酉发呆时，门又被推开了，一队丫鬟捧着水盆、绢帕等物，秩序井然地走进来，为首丫鬟说道：“天色不早了，我等服侍贵客沐浴更衣，贵客早些歇息吧。”

丁小酉：“……我……我习惯自己来。”

丫鬟吟吟浅笑：“贵客说笑了，这里没有贵客自己的习惯，只有贵客自己习惯这里。”

“……”丁小酉无语，什么不讲道理的绕口令。

** ** ** ** ** ** ** ** ** ** ** ** ** ** ** **

丁小酉被服侍着换好干净的衣裳，坐在梳妆镜前，丫鬟们在一位看起来品阶高一些的大丫鬟指挥下有序离开。

那大丫鬟看着梳妆镜前的丁小酉，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姑娘，仙使今夜会来寻你，还请姑娘不要声张，此事不可为他人所知。”

丁小酉一愣，再看那大丫鬟时，只见她面上平静如常，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丁小酉正襟危坐，她也将情绪藏得很好，实则一颗心已经快跳出了胸腔。

** ** ** ** ** ** ** ** ** ** ** ** ** ** ** ** **

夜静的很。

窗户仍开着，一窗格的黑色缀着无数璀璨的宝石，宛如童话世界的梦境。

丁小酉安安静静地等着。

终于，门口有了动静。

小艾换了一身暗色汉服，绣样也是极浅极低调的灰色，头上珠翠未着，乌亮的秀发披在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轻轻晃动。

“丁小酉，我来带你走……跟我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与上回见面不同，丁小酉能够感觉到她在害怕，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丁小酉不禁问：“你既然也会害怕，那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带我离开？”

“仙使”气质不俗，端庄持重，丁小酉虽不知她自何处来，却也能够猜到，她出身应是不凡。小艾之前与她说话时，滴水不漏，沉稳有度，她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今夜来寻她时，竟周身透着恐惧。

有什么东西，这么可怕？

她放下了警惕，进了这间屋子，亲看着丁小酉，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解。她有一种清冷的美，如水中芙蓉，清雅别致，香味清幽而不浓烈，却让人萦系心头。

她说道：“我要救你，我可以冒死救你，为了原烨。原烨曾经救过我数次，我就当还他的情。”

“但是，我不能走，”丁小酉深深看着她，“你也不必为我冒风险。”

“丁小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冽，“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留在这儿，将面对什么——你知道吗？！”

她拔高了音量，整个人显得很愤怒。

“小艾，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仙，这里，困不住我的。”丁小酉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便安慰她。

谁想接下来小艾说的话让丁小酉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