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影人 第35章 035第三十五章

邱彩云十分坦然，不像在说谎：“你说了，不问我我无法解释的事。我确实想救她，——小涵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能放弃。”她停了一下，补充道：“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我是怎么知道小涵被滴滴司机盯上，马上要遇害了，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我是怎么及时赶到的——事实上我去的已经不算及时了，我到的时候，小涵已经被司机失手‘掐死’，司机害怕了，把她丢在荒郊野外，幸好小涵还吊着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邱彩云看着祁允，嘴角牵起一抹笑：“已经没救了。我说的‘吊着一口气’，不是医学范畴的活着，但是……如果有外力介入，她是可以活下来的。”

祁允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所谓“外力”，无非是人间道之外的东西，连《盗猎录》这等奇书都可传世，邱彩云有借助超自然力量救人的想法也不为怪。

他又问：“你打算怎么救她？”他见邱彩云面带犹豫，说道：“我知道你或许不想说，但你不如实相告的话，我怎么相信你？”

邱彩云眼里的犹疑明显散去：“我有个姐姐，她的儿子天生带异能，可以帮我。”

祁允一顿，他原本以为邱彩云会说她们在等酉仙来就是为了求她救江盛涵，却没想到保住江盛涵性命的希望所在另有其人。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冷不防问：“你那个姐姐，姓什么？”

“姓刘。”邱彩云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

“刘兰？”

祁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他说出“刘兰”这个名字的时候，邱彩云眼中的惊讶早已证实了一切。

他继续问：“那你所寄希望能让江盛涵起死回生的人，是原烨？”

祁允不敢再多泄露信息，他不确定邱彩云知不知道原烨已经死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酝酿的泪在笑容里沉默地落下：“烨烨已经死了，对吗？小涵也没救了……”

她看着祁允，下一秒，却忽然激动起来，她几乎要探手去抓祁允的衣服：“还有酉仙！酉仙可以救小涵！你是酉仙的朋友……求求你，帮我去求酉仙……小涵还能有救……”

她悲怆地哭着哀求，俨如一个真正的母亲。

祁允动容：“小酉真的可以救江盛涵？”

“可以的！真的可以！”她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酉仙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求你了……”

祁允向来聪明沉着，尽管他沉浸在当前令人感动的气氛中，但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思考：看邱彩云的反应，她此前从未把丁小酉规划为救江盛涵的关窍，那么她和敦煌的葛杏花期待着丁小酉的到来，又为了什么呢？

他想到了这一点，却仍不动声色：“我要怎么帮你？江盛涵现在在哪里？”

邱彩云擦着眼泪，低声说道：“小涵被我装在行李箱里带去了敦煌，她在我的好姐妹葛杏花家里，我知道酉仙也去了敦煌，你们如果找到了葛杏花，就能找到小涵。”她很认真地看着祁允：“只要小涵醒了，她的证词就是证据，你就能知道我有没有说谎。那个司机也能被逮捕归案，让他得到法律制裁！”

祁允点头，算是接受了邱彩云的请求。

“冒昧问一句，你可以选择答或不答，”缓了会儿，祁允道，“那个葛杏花，和你一样，都是被拐卖的受害者吗？”

她怔怔地望着祁允，过了好久，才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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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

早间气候凉爽，天高云淡，十分宜人。

丁小酉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极目所望，是鸣沙山远阔雄伟的景致。

她和郁苍在前一天就入住了敦煌山庄，这是家老牌四星度假酒店，酒店风格古朴，地理位置极佳，傍鸣沙山、依戈壁而建，她此刻所在的摘星阁是敦煌山庄最吸引人的亮点之一，所谓摘星阁，上无遮檐，四面穿风，是一处平地大露台的就餐区，到了晚上，漫天群星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可摘，极致浪漫。最妙的是，摘星阁就餐区正对鸣沙山风景区，坐在露台上喝着早茶，就能看到五色沙山下的游客骑着骆驼乘风而走，热热闹闹的人群一直延伸到天地尽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梦里的画卷在眼前延展。人在其间，人身渺渺，如浩荡长卷中的一点墨，渗进了苍渺阔远的古敦煌遗迹中。

郁苍去自助区拿早餐，丁小酉特意点了豆浆、酸奶，她翘着二郎腿，悠然地把自己嵌入漫天黄沙的寥廓背景中。

眼前的鸣沙山忽然像一张纸片似的晃了一下，丁小酉怀疑自己眼睛坏了，她放下腿，扶着栏杆站起来，眼睛盯着五色沙山，只见远处沙地上扬起了沙尘，但范围不大，袅袅像一股烟似的很快停止。

她用手轻轻比划了下，看距离，那个地方，应该是游客的滑沙区。

没一会儿，人群忽然聚集起来，一簇一簇的黑点，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搬家的蚁群。丁小酉不甚在意，鸣沙山风景区的项目都很成熟，就算有游客受伤也会有完备的流程走，看那情况，多半是有胆小的游客在滑沙的过程中吓着了。

这么想着，丁小酉重又坐回座位，欣赏她的大漠孤烟。

郁苍拿着样式齐全的早餐回来了，将酸奶、豆浆、面包、烤肠等一一放在桌子上：“小酉，吃吧，不够我再去拿。”

丁小酉很开心：“下午陪我去逛逛呗？”

“逛哪里？”郁苍笑着：“敦煌有个沙州夜市，游客必逛，里面卖什么的都有，我们也去看看？”

“有吃的么？”丁小酉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吃，这边的羊肉串实在太诱人了，她此行是带着任务来的，趁现在还没展开“工作”，先吃为上。

“有，”郁苍温柔一笑，“我都做好攻略了，驴肉黄面、驴肉火烧、酿皮子、臊子面、特色羊排、香酥羊腿、仿唐驼蹄羹、敦煌杂割、杏皮水……吃完我们再打包回酒店，晚上当宵夜。”

丁小酉乐了，她仿佛带了个御厨出来，不会做菜但会点菜也很可。

“先让我痛痛快快吃一顿，我再去研究三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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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草草吃过午饭后，丁小酉浅睡了一觉，刚醒来就迫不及待拉着郁苍往沙州夜市赶场子。

说是夜市，大白天的已经人流攒动，十分热闹了。

吃大餐这种大型活动还是压轴出场比较好，——其实是丁小酉刚吃完午饭没多久，现在开吃，没办法充分发挥水平。

沙州市场很大，不唯以吃为主的夜市，还有很大的区域陈列着各类精美的手信、工艺品，摊贩们个个看着像行为艺术家，有的甚至还在现场表演繁复的工艺品制作过程。

丁小酉都看花眼了，她将她的小红伞挪偏一些，以免遮挡视线。她从一个摊位蹦到另一个摊位，这边在针雕葫芦，那边在木刻板画，满目琳琅，目不暇接。

“喜欢吗？要不要买一个？”

郁苍说话的时候，丁小酉正站在定制刻章的摊位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摊主手起刀飞，认真雕刻。

摊主听到有人起了兴趣，抬起头来笑笑：“刻一个吧，不贵，大的二十，小的十块，章是胡杨木刻的，胡杨，‘生则千年不死，死则千年不倒，倒则千年不朽’，好兆头啊！”

丁小酉高兴地转头：“郁苍，我要！”

郁苍笑着：“刻两个吧，一个‘郁苍’，一个‘小酉’，小篆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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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酉拿着刚完工的刻章，左看右看，喜欢的很，她将两枚刻章都用老板送的小袋子装好，挑出郁苍的那枚递给他：“喏，收好，倒则千年不朽，给你个好兆头！”

郁苍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收藏好。

丁小酉又换了个摊位“观摩”，郁苍紧跟其后。

这摊位是卖沙画瓶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几列大小不一的瓶子，瓶中压实了五彩的沙，这些沙依颜色不同，竟能垒成大漠、落日、驼群的画像，十分精妙。

丁小酉看痴了，恍惚间想如果这些彩沙能制成敦煌飞天的样子，一定更令人着迷。但飞天画属人物像，要想用彩沙构出人脸上的耳鼻口目，甚至神态情韵，那是相当难。

果然，连走几个卖沙画瓶的摊位，都以大漠背景为主，根本没有人物像。

郁苍眼尖，忽然说了声：“小酉，你看！那个摊位的沙画瓶图案很不一样！”

丁小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犄角旮旯里挤着一张小小的桌子，远看沙画瓶上都是些小动物的模样，摊主是个很年轻的女孩，丁小酉发现，她也在看着他们。

她拉着郁苍挤了过去。走的时候不忘打好她的小伞，丁小酉很有职业操守，现在日头正盛，要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她没有影子，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敦煌日头落得晚，七八点钟天还亮着，她这伞可有的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