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影人 第14章 014第十四章

丁小酉瞳孔缩紧，眉心一皱，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心蕾……

她提醒自己这是个梦，是梦，克制一下，千万不要冲上去。

眼前的程心蕾暴戾至极，将手里打包的塑料袋狠狠摔在桂姨脸上，套餐里的可乐洒得四溅，桂姨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还小白兔似的程心蕾。

程心蕾脸上露出得意张狂的笑：“你吃啊！捡起来吃啊！”她走过去，一把揪住桂姨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摁：“吃啊！吃啊！快捡！我看着你吃！”

她用力过猛，桂姨失去了重心，一下栽在地上，啃了满嘴的泥。

程心蕾哈哈大笑。

丁小酉坐不住了，即便这是个梦，她也得上去教训一下程心蕾。

反正是个梦，替桂姨出出气要紧。

她箭步跑上去，正想动手，程心蕾狰狞的脸忽然在她眼前放大，丁小酉骇了一跳，尽管她知道这是个梦，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打颤。

她发现在梦里她好像有点怕程心蕾。

“丁小酉——”眼前的女孩张开血盆大口，嘲讽似的望着她：“这是个梦啊！你怕什么……你在怕什么？！”

丁小酉心说我怕你啊，特么你太可怕了！

程心蕾磨牙霍霍，一张脸扭曲而狰狞，她空洞的眼中忽然有浓重的液体流出，那不是泪，丁小酉一错神，顿时反应过来，那是血。

程心蕾的眼里在流血。

她凄厉的声音像鬼嚎：“丁小酉……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吗？哈哈哈……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还有可能是反的！”

她张开嘴巴，一口咬下，好像要把丁小酉撕碎。

对对，看到的不是真的，是反的、反的！丁小酉默念，所以程心蕾这么可怕，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怎么还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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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酉腾地坐起，后背已经完全湿透，整个人如浸在水里。她攥着拳，手都攥麻了，像小鸡爪一样在抖动。

窗外是宁谧的夜。月光温柔地漫浸，窗帘内层的薄纱被风吹得轻轻扬起，衬着柔黄的月色，遮掩一方梦魇。

丁小酉喘着粗气，一双湿透的手捧起自己的脸，缓缓上拂，指尖插进了头发里。

她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耳边不断地旋回梦里程心蕾的话……

——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吗？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还有可能是反的！

……

梦虽然是梦，但有时会暗透一些指示，她有预感，这场梦不是平白来的，她已经接近真相了，又与柯彦诚的影子人对视交流过，她为地仙，她的灵识一定比她本尊更先察觉了何处不对劲，这梦……也许是案件至关重要的推动。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

丁小酉冥思苦想，未知觉间，泪水顺着指缝溢出。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抖动……可怕……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人心隔肚皮啊！

在之前的认知里，柯彦诚是品学兼优、见义勇为的青年英雄，他在外人的印象里，白璧无瑕，而现在，他很有可能是一个意欲弑母的畜生，之前所有华美的涂色都是伪装；而程心蕾，所有受害者中，她给人印象最深，那条俏皮青春的朋友圈像一根利刺，扎进了旁观者的心，这么美好怜弱的女孩，却在梦里如此狰狞，她如果真做了梦里之事，再发朋友圈伪装成另一副小白兔的样子……

丁小酉打了个寒噤。

——丁小酉，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吗？

她想到了……还有另一种可能。

她的脑海中闪过每一个她所知道的受害者的脸，愈想，身体抖憷得愈厉害，及至最后，整个人伏在被面上，掩面大哭。

人心隔肚皮啊！

她要，去求证一件事。

丁小酉晕沉沉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大中午。

她听见门外走廊里有踢踏的脚步声，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敲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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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祁允。

丁小酉觉得有些奇怪，往常她醒得晚，总是胡七来喊她门，揶揄她人懒觉多。

“祁允，胡七呢？”她问。

“小酉，”祁允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出了点事。”

丁小酉赶忙将门开到最大，把祁允让了进来：“怎么了？”

“桂姨不见了，往常一早桂姨就去买菜，很快就回来，今天已经过了十点还不见人影，我们担心她，就出去找，怕她出什么意外，毕竟……”

毕竟她儿子的影子要杀她，何伯也受原爷指使要她死，这个苦命的女人所经历的人生实在是太惨烈了，祁允没忍心再说下去。

“胡七、郁苍去找她了？”

祁允点头：“也没回来呢，他俩身手好，不会有什么事，但奇怪的是，电话没接，我拨了好几个，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丁小酉低眉深思，半晌没说话。祁允以为她在想胡七、郁苍和桂姨他们会在哪里，该去哪里找。

没想到丁小酉完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终于开口道：“祁允，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去求证一下。”她补了一句：“很重要。”

“什么事？”他古道热肠，帮朋友个忙自然不算什么事。

“你去趟柯凌凌家乡，了解一下她家的情况，”丁小酉将拇指轻轻抵着唇，想了想又说，“马上去，很重要。”

提起柯凌凌，祁允的心顿时柔软了，去她家乡……这是他一直想做的，去探望探望她的父母，看看她童年生长的环境、沾惹过她气息的一草一木，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丁小酉会对柯凌凌的家乡感兴趣。

听丁小酉的意思，恨不得让他马上动身，祁允有些惊讶：“现在？”

“对，现在就去。”丁小酉很肯定。

“那我走了，桂姨还有胡七他们……”

“我去找，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祁允其实也觉得胡七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没有再纠结这事，只提了他的疑问：“小酉，你要我去求证什么？”

丁小酉环顾四周，示意祁允附耳过来，她可能是怕周围有影子人偷听，祁允照做，丁小酉一番耳语，祁允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复杂，过了一会儿，坚定道：“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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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酉目送祁允离开，她返回二楼露台，摆了一张小茶桌沏茶，独自分析捋顺眼下的线索。茶没喝半盏，忽然看见出门不久的祁允居然折回来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心突突地跳……这是出了什么事？

祁允领着一个人同来，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目。丁小酉想了想，放下茶杯，急匆匆下楼去迎。

祁允他们走近了，丁小酉才看清，与他同来的那个人，居然是何伯！

她站在那里，没有再动。

祁允走到丁小酉跟前：“小酉，我刚出去不久，碰到了他，”他看了何伯一眼，“他说要找你，是你家以前的伙计，我不放心，想着送他进来，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我。”

祁允倒是个周到人，怕遇上什么，丁小酉一个人应付不来，有个帮手，也好照应。

丁小酉看着何伯，见到了她，何伯方才微微佝偻的背略挺直了些，似乎有话对她说。

丁小酉挪开目光，走近祁允，小声道：“你放心，我能应付，你快赶路吧，不要耽误正事。”

“嗯……”祁允点了点头，再看一眼何伯，叮嘱丁小酉：“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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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允离开后，丁小酉微松了一口气，方才转过身正对何伯。

她当然也好奇何伯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未待她问，何伯倒是开门见山：“大小姐，原爷想见你。”

对了，她差点忘了，何伯是原爷的人。

那个只闻其名，从来没有见过其人的原爷。

“见我做什么？”丁小酉虽然对原爷很好奇，但她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想见她的理由。

“大小姐，你看看这个。”何伯递给她一个手机，将页面调到视频播放。

画面很晦暗，看起来是个光线不太好的暗室，有个人伏在地上，像一团刚从淤泥里打捞出来的影子。

丁小酉定睛细看，终于认出来了，那是桂姨。

画面外的人只露出一只胳膊，持着棍子忽然挥下，狠敲桂姨的肚子，一声哀嚎刺耳锥心，震得屏幕都微抖了两下。

丁小酉手一颤，差点摔了手机。

“桂姨在原爷手里？”

第一次见到桂姨时，何伯受原爷指使用绳圈套进她的脖子里要勒死她，如果这次桂姨真的落在原爷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丁小酉摸不透对方的意图，——原爷到底要干什么？

何伯摇摇头：“丁桂珍在黑枣那，视频是黑枣的人送到大小姐朋友那里的。”

“胡七？”

“还有一个。”

那应该就是胡七和郁苍了，丁小酉想了想，咂摸出了不对劲：“视频既然送到了我朋友手里，你怎么会有？”

“因为大小姐的朋友在原爷那。”

丁小酉遍体生寒：“你们绑了他们？”

“是原爷请了他们去做客，”何伯道，“黑枣用丁桂珍做人质，想请大小姐去救丁桂珍，原爷也想见大小姐，就请了两位朋友去。”

做客他个鬼！丁小酉咬牙。

却听何伯悠悠道：“原爷想看看，在大小姐心里，一个丁桂珍和两个友人，哪方更重要。他请不请得动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