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公诸天下,白日的岷州更加吵闹。
张员外硬要给他们塞钱,但徐放词坚决一个铜板不要。
薛殷眼巴巴望着成箱成箱的银子,突然觉得腰间乾坤袋很痒。
它也很想添点财富的味道吧。
“多谢张员外!”
桃瑾两步一跨蹦到张员外面前,笑着拱手,“张员外如此大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徐放词听不得一个小妖整日说“我们”,正要去阻止,谁知薛殷抢先一步拦在他面前,“桃姑娘,给我剩点!”
他们水云阁,说是第一大捉妖世家,不过是山高点、人多点。论财力,哪里比得上空桑城和昆仑山。
作为少主,更是被时时教导要起带头作用,不可奢靡、不可挥霍,衣食朴素即可。
桃瑾的上襦,看着透明轻盈,实则袖中自有法力天地。
包罗万物,隐匿其中,比乾坤袋更要方便。
这就是法力强盛的好处啊。
她和薛殷两人“分完赃”,高高兴兴地上路。
只有一人不太高兴。
“为何与我们同行。”
此事薛殷也觉得不解,“桃姑娘,你与我们殊途,若是一路,会惹来不少非议。”
“此后妖界不会再容你。先前你几欲逃走,如今法力充沛,何不云游四海,落个逍遥自在?”
桃瑾展开手心,各色情线从那处中心钻了出来。
该让徐放词看到她的价值了。
“桃瑾平生夙愿,人妖和平共处。”
徐放词眼睛一张,只觉荒谬可笑。
妖物肮脏不堪、卑劣顽固,怎可与人和平共处。
薛殷莫名紧张。他很怕这里有其他捉妖世家的人。
盟主大选在即,水云阁少主与妖纠缠不清,怎么看都是一件把整个水云阁推上风口浪尖的事情。
毕竟是捉妖师,能够平静站着,听妖陈述,已是非常难得。
“徐道长恐怕已经有所担忧,锁灵阵不再对所有妖物生效。按着传统的捉妖术,死在恶妖手下的人,会越来越多。”
薛殷点头,“桃姑娘所言甚是,难道桃姑娘有方法可解?”
比起盟主,还是人间太平更重要。他爹,会理解他的……
“对。方法就是我与你说的情线,请看。”
桃瑾张开五指,那些情线各自分开,摇曳转动,逐渐伸向了两人。
徐放词下意识去抓,却抓了个空。
“情线,只情狐可碰、可见。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情线的法力外壳。真正的情线只有我能看见。”
“妖可以想方设法隐匿妖气,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藏起情线。”
“和我一起,你们的捉妖行动,会事半功倍。”
跟着他们一起捉妖,除了可以伺机夺得翡翠莲花,还可以在适当时候,防止他们错抓多抓。
曾经帮过她的一只兔妖,就因为喝了某人家门前一口脏水,被捉妖师当成小偷,关进了锁妖塔。
不知道,她现在……算了,肯定安好不了。
即使听过一次,薛殷还是忍不住惊奇,“那桃姑娘,活人的情线,你能抓吗?”
“能啊。”
两人心脏处,都向她长了一条情线。
她随手抓住,一扯。
“砰砰!”
心跳在耳边炸开,五脏六腑像被撕裂一般。
他们跪倒在地,胸膛因呼吸不畅而剧烈颤动。
听雪立即出鞘,气势汹汹朝桃瑾袭去。望月却挡在它面前。
兄弟,不要冲动。
徐放词手肘撑地,嘴角溢出了几滴血。
他挣扎着起身,眼眸中杀意翻涌。
“狐狸,你果然,很强。”
桃瑾无所谓。谁叫他们自己好奇呢。
“徐道长,我是很强。我确实有能力,但我向善。”
“你们人有作恶之行,我们妖就不能有向善之举吗?”
“我帮你捉妖,你看不见;昨日我亲手抓了作恶的同类,你视若无睹。是不是,一定要我手刃全部同族,再跪到你面前,你才会相信,我是个好妖。”
“可我杀了我的同族,我手上沾满了血腥,那时候我会自刎。”
城里嬉笑吵闹的声音冲上天际,树林里鸟鸣阵阵。
风吹沙动、窸窸窣窣。
行人走过街道,蚂蚁爬上树叶,他们都不过是这大千世界里的沧海一粟。
也许让岁月磋磨成灰,也许让灾害深埋土底。
最终都是一抔带着血味的黄土罢了。
一片嫩黄新叶掉落徐放词肩头,他如梦初醒,眉目扭捏,又不知该作何表示。
最后只能呆愣喃喃道:“……不是。”
平静许久,薛殷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咳咳……”
“桃姑娘,好生,好生厉害。”
“桃姑娘大义,有桃姑娘相助,我们自然能荡平更多困难险阻……只是,以后别抓我情线了,太痛了……”
锁妖塔遍布大陆各处。
鹤归山、昆仑山、空桑城各有一座,恢宏大气、古老肃穆,关的主要是穷凶极恶的大妖。
能与这三座比肩的,便只有扬州城那座了。
徐放词和薛殷已经捉妖数日,乾坤袋中妖物众多,需得先去扬州把这些妖关进去。
若不是迫不得已,其它乾坤袋都满了,徐放词是不会把那莲花乾坤袋用来装妖的。
无人知道锁妖塔的来历,广为流传的说法是——
捉妖师先祖,以血肉为墙、灵魂为祭,修筑了这些让妖痛不欲生的牢笼。
锁妖塔,比承载它们的山还要高大许多。只是外罩一层法力,便从外界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通体深黑,躯干刻满符文,凹槽里的金粉经年不散。楼层数不胜数,三层以上,檐角各挂五角金铃。
风一吹,仿佛能听到那些先祖在吟唱。
不,不是吟唱。只是风声,一种自空巢而过的风声。
他们站在塔前,静默地看了一会儿。
薛殷跃跃欲试。终于,他们水云阁追平了空桑城。
那空桑城大师兄天天耀武扬威,这下可以狠出一口恶气了!
徐放词还是皱着眉,妖味太重了,难闻。
桃瑾心中暗觉奇怪。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说距锁妖塔十里之内,妖都无法生存吗?
之前她也靠近过昆仑山的锁妖塔,别说十里了,就是二十里她也呼吸苦难。
“这里面……有古怪。”
薛殷已经彻底把桃瑾当自己人了。
他将手搭在她肩上,信誓旦旦:“放心吧,这可是锁妖塔。我们捉妖师都没搞清楚里面的玄机呢。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砰!”
锁妖塔大门应声打开。
由于太过巨大,大门张开之时,还簌簌地落下了一层土灰。
他们迈步进入。
里面的世界,当真是别有洞天。
塔顶星星点点的尖孔,是唯一光源,射下几缕滤过温度的寒光。
一层大堂空空荡荡,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摆了四具端坐的白骨。
一层往上,每一层都有无数个暗无天日的房间。房间里,床和座椅是钉子堆成的,任何妖能触碰的地方都是刻满符文的。
这些符文,会终日在他们耳边吟唱。
许多,锁妖塔原本不是黑色,只是符文太多,掩住了原本的颜色。
每隔一个时辰,这些房间里的妖都会被法力拉出来,飘向塔顶,抽剥法力。
这里不需有捉妖师管制,也没有妖律约束。
除了那些身不由己的时刻,这里就是妖界的罪恶之地。
许多小妖,不是被锁妖塔杀死的,是被同类活活吃下的。
“放词兄,我们放妖吧。”
“等等!”
桃瑾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回荡,“这里之前的妖都消失了。”
“……桃姑娘,”薛殷神情凝固,“你没在玩笑吧。”
桃瑾言语肯定,“我没有。除了你们手里的妖和我,这里再无他妖的情线。”
“望月,去探。”
望月飞向高层,逐渐消失为一个点。
许久,他返回到徐放词面前,快速摇了摇剑身。
这是一无所获的意思。
“怎会如此。”
徐放词咬指画符,将符贴到了望月剑身上,“再去找,看看有没有妖尸。”
薛殷抽出不渡,吹了一曲悠扬古朴的调子。
“少主!”
不知从何处,乌泱泱的一群人跪到了锁妖塔面前,齐声高喊:“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他们和他一样,都穿着白底蓝纹骑装,当属同一个捉妖世家。
桃瑾下意识躲开,却无处可躲,只能缩在徐放词身后。
“你们,回去告诉阁主,扬州锁妖塔里的妖逃了。你们,去找这里关押的妖的名册,越详细越好。”
“是,属下告退。”
这些戴着面具的弟子,都是他的暗卫。
有几个生面孔,还有几个行礼不熟悉的人,他都注意到了。
他和那几个世家的人,马上就会见面了。
望月衔来一块长满眼珠的黑肉。
徐放词看不出什么,只能让桃瑾看。
但桃瑾早就跑走了,她现在满心思都在薛殷的炫酷排场上,“薛公子,少主?你是哪家少主啊?”
薛殷起了兴致,他一直都想知道,在妖界看来,哪家最厉害。
“桃姑娘,你猜一猜呢?”
桃瑾思考一阵,“是昆仑山陈家?”
“……不。”
“是空桑城杨家?”
“……不。”
“是云梦渡吴家!”
“……”薛殷塌下脊背,挫败不堪,“为什么,都猜到云梦渡去了,都不猜一猜水云阁呢?”
桃瑾扣扣脑袋,“啊?不是说水云阁很穷吗?我看薛公子并不贫困啊。买婚服的时候,连价都讲。”
不,只是因为他花的是徐放词的钱。
徐放词也不知道从哪赚那么多钱,难道李诡其实给他留了巨额遗产?
“咳咳!反正,我是鹤归山水云阁少主薛殷,这下你要记住了。你们妖界都不关心捉妖盟盟主是谁吗?”
“……你会关心天敌是否结盟了吗?”
“桃,姑娘,徐某……”
徐放词磕磕巴巴地插话,一人一妖都看向他。
“砰!”
一块城墙一样大的黑铁突然自塔顶掉落,正好砸在他们三个脚边。
“轰隆——”
犹如地崩山摇,整座塔都开始剧烈摇晃,大块大块的黑铁不停掉落。
“我们快走!”
三人迅速往外逃,无奈这些黑铁掉落得太过密集,实在不好下脚。
不止塔身崩塌,整座塔承载的符阵也在崩塌,远古强大的法力浮动更让他们辨别方向。
望月剑身上的符纸掉落,那块长满眼睛的黑肉也即将落到地上。
桃瑾灵活一动,赤手接住了那块血淋淋的黑肉。
她白皙美丽的手掌,就碰着那几颗突出的眼球。
好在,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稍稍停顿后,就迅速闪出了塔门。
过渡章,亲亲女二要出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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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锁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