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 第18章 抬头见喜

一阵疾风呼啸，袭来花瓣碎碎漫天，高大挺拔的冷寂林间，月光微凉。

‘唰，唰，唰’

几波人影疾驰留下片刻残影，许闻川在后突感胸前灵石异样，他将手覆在胸前而后匆匆停下脚步。

“师兄？”

任千语在他前面不远，余光向后瞥见许闻川停在原地，他本想回头寻他，许闻川却说道；

“你带着金玄宗的人先走，我来断后。”

灵石今夜的种种不同寻常，令许闻川眉间始终不展。胸前的温热令自己在意非常，想来天命有所感应他的一切。

“师兄，我和你……”

“听他的。”

麒映河强撑虚弱开口道，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谙知眼下只能听许闻川的。

“师兄，小心。”

任千语往后看去，而后许闻川回之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可任千语一步三回头勉强才走，天晓得自己最不放心的就是师兄这抹笑意——从小到大一切苦难都是师兄独自承受，他不愿别人与他一同分担，每每如此他便会露出这般感到温柔却令人心疼的微笑。

而后许闻川的身影渐渐被花瓣覆没。

许闻川看他们远去背影逐渐模糊后闭眸沉心一探，明显感觉自身胸膛正在变暖，镇心石它正隐隐指引着自己…

山野之间一片寻常的宁寂，鸮声鸣叱，危机蛰伏。脚下暗涌起风，吹起许闻川衣角飘动起伏，耳边疾风里带着阴鬼呓语簌簌。他皱起眉头，这个声音勾起他多年前的噩梦。他紧握双拳，且听风吟。

缓缓睁眼，眼前桃树海棠并如双蒂，粉野草堆上黑影密布前来…

很快，粉花愈发暗淡，夜云遮天，兜帽之下许闻川更如碧渊一般幽色令人好奇。

耳尖微颤，许闻川环顾四周，无人之地却似有千百之人伺机而动，空气凝结如水波暗涌浮动一波一波袭来。

他警惕伫立原地，衣袂翩翩。

“遮着这般严实，是什么好皮囊？又是什么好宝贝？”

江引坐在树上晃荡着悬空的腿，眼睛盯着这人和他胸前的灵光隐隐，光色透有人间不曾见的流光溢彩，草木沾得点点而带着熹微灵光。

江引凝望似嗜宝之饕餮，被此吸引移不开眼，灵魂深处有一股致命的痴迷在叫嚣。

他入迷一般越陷越深，比起仙人泪，此刻那挑唆之音在怂恿自己把它抢过来……他撑着身体前倾的手正鬼迷心窍地拨弄自己手中珠串，他放任怂恿——那就抢过来吧。

江引眼中碎碎血红，透着一股激荡的兴奋，他愈发不像自己——只要此人乖乖地将这个东西给自己，他就决定不要他的仙人泪。

自己并不贪婪，只要一物而已。

“乖乖的，我不会要你命的。”

好似温柔劝告，眼中却是冰冷刺骨的深渊，与此同时江引双手随意一挥，黑雾便如同如风乱卷。黑影如同风暴拢聚在许闻川周围，沉重压抑试图将他逼进逼仄的阴暗里。

倏尔间许闻川处在暴风之中，他用手挡前试图抵挡突如其来的妖风，呼呼狂妄的风使得斗篷乱飞挣扎，但最终它飞向天际。

斗篷剥离的那一刻，许闻川的头发也被风挑弄而散开，他沉力右腿向后抵一步，默念：

“太微焕焕，借光抟灵风！”

许闻川垂眸默念口诀，沉着冷静地应对这诡谲的一切。

黑雾里，许闻川掌心凝火，鬓边冷汗频频，面前令人惶恐不安的眼眸成百上千，它们紧盯着许闻川，俯视他的平凡和不堪一击。黑雾幽闭，眼光如碧火，耳边鬼语厉叫重重，层叠着恐慌和悚窒。

‘呼！’

地上泥泞里的花瓣被风吹起，融进黑雾里。

但显然，黑雾如同一只贪婪无底洞，区区香甜怎足以令之饱腹。

它依旧想要吞噬许闻川食以果腹，不顾一切。

他清俊面孔略显苍白，四处环顾，黑雾之中的眼眸随之转动，他见黑雾不为所动沉心一咛：

“天光云境呈弟子巍巍太峨，降魔伏妖受弟子玄玄以光！”

咒语一念光镜在此刻对抗黑雾侵袭入身！灵力只够抵御黑雾撞破他的生命。黑雾虚透，许闻川看见灵境外一抹粉影站在桃树下，模糊如幻。他望着他，哪怕黑雾在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

江引勾唇见黑雾无所异常，一跃而下随着黑雾掩蔽，他轻身疾飞向许闻川，伸手取夺之状却在眨眼片刻后被一条白色布条桎梏！

江引心下一窒，暗感不妙，反腕握住布条以借力向后一扯，黑雾浓郁之后的许闻川便被拉扯出了黑雾中心。江引看着手中布条，又抬头看了一眼这狡猾的男人。

夜空下许闻川顶着一副很干净，很纯然的模样，这个人周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热善意，但这份温热江引称之为怜悯。

他的长发在空中漫漫，就像远处山峦的起伏连绵。眼睛干净透彻，不惹红尘纷扰，澄澈如空水。

他的眼睛令江引恍惚一瞬，好熟悉…像是梦里出现过。

“倒是个聪慧的小神仙，只可惜回光返照罢了。”

江引戏谑未完，直接将许闻川的襻膊化为毒蛇一般的软剑一剑寒光刺向许闻川。而许闻川只是连连退后躲闪，不做任何反攻之势。一阵无所进展后江引眉头微蹙，心中一股燥火直接令他反悔！

他现在要杀了他再取那宝贝！

而许闻川只是想多看看眼前故人，江引有所不知的地方，许闻川那不成器的心跳怦然炙烈。

唯有神明所知，人生如同死冬枯涩，像寒夜孤寂，但心心念念的人来到了自己面前，就在自己心前几寸，像寻求庇护的无望者，迎来自己的春与阳光。

他心无旁骛地一直望着江引，眼中沫沫深情，他嘴角那一抹不自觉幸福的微笑令江引茫然困惑…

江引握剑向他劈砍而去，胡乱的剑法可以看出他不擅长用剑且他心燥不定，许闻川微微一笑，一个微微侧身便躲开了江引的蛮力。江引回之微微一笑，他会对自己的轻蔑付出代价。

江引轻巧转身，趁许闻川松懈一瞬！他转身同时反手向后用手顶柄头，用力捅向许闻川腰腹！

许闻川错愕一瞬，双手无意之间掌心拍向江引肩头！

逼他连连向后倒退几步，两人僵持之际，许闻川站在原地，风光霁月下望着不远处的江引——他为何非要杀了自己…面前人依旧如梦中旧容，可他的眼眸不再如往日明丽。

像是云雾缭绕裹去了花的艳丽，只剩靡靡之颓覆在眼眸之中。他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过得很不好，是不是过得很委屈？许闻川心头不断涌现担忧害怕，心痛惶恐。

江引转回头，也看着不远处的许闻川，他思绪一下断裂，他眼中有着自己最厌恶的柔色和怜悯，像神怜悯苍生万物——江引苦笑不已，他是在可怜自己？

这个自以为是的神在怜悯自己？

江引愈发无法忍受，他丢掉了手中的剑，整个人颓靡又偏执地在许闻川的对面开始运转境字灵力。

他现在非要他命不可！他要他死，他要挖了这双眼睛，挖掉这双好像看穿了他所有不堪和看透了他所有污秽的眼睛！

苍穹之下许闻川看见江引开始变得敛光阴鸷，手中凝气魔光震慑天地，他头顶更是团聚天雷冲击，雷力似龙摧虎陷，掣霆万疆之势，风如骤骥，怒扬雷嚣，叱诸魔降伏。

许闻川站在原地僵窒，他见识过，所以更加不忍。

江引瞥见，许闻川胸膛灵石也是变得祥云拥护，映霞而释。

灵魂的噩梦开始挑唆，开始教唆屠杀。

呼吸的一瞬，江引电掣之速，曲指如利爪，虎狼扑啸欲在撕杀，他手中阴魂寂魄之冥光准备咆哮戾叱。

空中积聚漩涡巨渊，电闪雷鸣，万里天地破碎在即！

“去死吧，带着你这慈悲眉眼去死吧！”

眨眼之间他已冲向许闻川，伸手似虎狼张口欲要撕咬上他脖颈一瞬！

生死交迫，倏尔间虹光乍现！威妙神音响彻天际，突有风雷撼天地群魔降伏！

“江引…”

江引甚至来不及震惊这一切，胸前灵石再次护住此人的命，此光抵住了江引之魇厄。

他被灵石威力冲倒，震瞳窒怔，面色紧绷苍白，他缓缓起身，不顾嘴角鲜血，始料不及地惊愕在原地。

此时无穷天色，护人间有限身。（①）

此时天化巨雷震六道三界，通天彻地一念之间，许闻川退后了几步，苍穹之下平野尽阔，寰宇盖地，唯独江引一人扬风立天地！

冷月下凉风飕飗，江引立空阔之间沉阴苍苍，他此时像是百鬼缠草挣脱不得。身姿如吹蝶空枝，许闻川觉得他光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好像就要拼尽全力了。

江引不懂许闻川的心疼，他只看到面前这小神仙眼中的焦心如焚，对待他如众生弱势。

他有一颗慈悲怜悯心，澄澈的目光写满了担忧……江引垂眸暗色，苦笑非常，觉得自己不堪如烂泥。

因为他，自己有了晃荡的卑劣之感，就像巷子里阴暗青苔，有一天墙倒他被迫直面阳光，难道真的会莫名其妙地喜欢突如其来的阳光明媚吗？

不会。江引只会觉得刺眼和排斥。

“本尊在此，叫汝走好黄泉路……”

他江引不需要怜悯，一条野狗不需要莫须有的可怜。

天雷焘焘，风起云涌，许闻川抵力相抗狂风侵袭，余光里江引立风暴之中独自承接一切天道谴罚。

而江引欲接天雷以自损方式，为杀许闻川之时！

“啊！！！”

他独自承受万雷天力，眼前却陷入一瞬混沌，他被拉入一个人的怀抱之中，江引仰头而去……

天上天雷正要劈向他们二人之时，许闻川胸膛灵石辉力抵御天道雄雄！

天地崩裂一瞬！

‘嘭！’

顷刻间，灵石之光抵御天雷威力，二者之间对抗出的爆发流光如同人间烟火，在江引眼前怦然！

他的面容上映着霞光美好，眼中灰雾似在顷刻间涣散。

江引怔愣在原地，任由被人紧紧环抱，他从这人的肩头看去，人间夜空绽放绚丽花朵，流霞似锦。体内血液直逼心脏，他感觉到了生命流淌，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就像这夜空突然崩裂，他断了思绪却又绚烂的像是一场梦。

‘嘭！’

许闻川恍然——他这般生气，许是自己忘记了约定。满天霞光下，江引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我叫许闻川…我叫许闻川。”

许闻川想起多年前，他在天上喑哑一句：

‘下次见面，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就杀了你。‘

许闻川紧紧抱住了江引，是对多年前的回应，也是他的爱意汹涌无法克制。

他爱江引。

又见烟火，而江引眼前水晕模糊的梦幻令他抗拒。就像许闻川的怀抱如此温暖，可自己心头却是一片阴冷刺骨。

江引想起了过去，他本能且害怕地闭上了双眼，轻颤的睫毛挂着一层薄薄莹光。

他心里深知眼前美好一切终是虚无噩梦的前兆，更知道自己只能躲在阴暗里窥探寻觅。

江引害怕美好，害怕希望。希望是一切的崩坏，是无定人生中莫须有的罪不可恕。

他紧紧攥着许闻川的衣袖，指尖泛白，心中软弱被许闻川搅动溃不成军——

他好想，好想……

杀了许闻川。

明天就是苦逼的周一了，真该死啊真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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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抬头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