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江城,室内室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冻,有时下了漫天漫地的雪,将这整座现代化大都市牢牢罩着。
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
而室内暖气很足,整个房间里暖烘烘的,完全可以穿着短袖短裤站在床边看雪。
梁潇今天和封羽一起去看了那几件中介公司介绍的房子,又接了梁子阅放学,陪他吃过晚饭。
到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
正是天地混沌,即将泯然入夜,华灯初上的时候。
天然的白昼度过去,人工搭建起来的华光四溢的夜,刚刚到来的时候。
两梁潇穿着一条吊带睡裙,修长白皙的四肢露在空气中,丝毫也不觉得冷。
她手中端了半杯红酒,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浅啜着。
心底里思绪万千,
她今天觉得有些乱。
大约是因为早上的时候看到霍成泽抱着那个小姑娘。
回来之前,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他已经有了女友,或者有了妻子,再或者,像她今天看到的那样,有了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那时候不管想到什么可能,她的想法都是无比坚定。她的报复心这样重,如何也掩饰不了。
可是真的面对到这样的情形的时候,梁潇不可否认的是,她迷茫了。
迷茫在她所接受的教育,所有的人生阅历都可以允许她去报复一个负心人。
却不能允许她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那是非常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合该受万人唾骂。
她开始怀疑自己。
到底,应不应该?
时间过得很快,在梁潇的种种思虑中悄然逝去,一眨眼,时针就指到了十。
晚上十点了。
梁潇坐在床边的地上,身子靠在床边,倏忽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显眼的疤痕。
那么长,那么丑。
让人想不注意也难。
那段艰难的岁月又浮现在梁潇脑海里。
那是五年前,她跟着封敛,刚刚从江城离开,到德国柏林的时候。
二十岁的小姑娘,初涉社会,生活过得很艰难很艰难。
那时候她偶然间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一位远房表叔。
姓梁的。
这位表叔远渡重洋到了德国,就为了交一大笔钱给她。
据说是很大很大一笔钱,梁潇这辈子也没见过的那么多。
表叔说,这些钱是爸爸锒铛入狱之前,特意留下来,让表叔有一天交给梁潇的。
至于为什么在表叔那里搁了四年才到了梁潇手上,表叔给出的理由是担心霍成泽知道。
这个答案几乎滴水不漏。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梁家出事之前,梁潇就被梁毅叫到面前。
那天梁毅的的情绪很低落,他把自己所有珍爱的古玩拿出来,挑了值钱的、小的、梁潇带的出去的塞给她。
那时候梁毅说:
“潇潇啊,是爸爸对不起你,留不住你妈妈,让你从小就缺失了母爱。现在爸爸也要离开你了,梁家毁在了爸爸手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担心你。”
“潇潇,答应爸爸,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
只可惜,那时候梁毅个梁潇带在身上的东西都在查封梁家的时候被搜了出去。
没有人比梁潇更清楚,那时候的梁家,就是一个空壳子。
爸爸什么都没有了,又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大笔钱来了?
或者说,连她孤独无依无处可去的时候,爸爸都没想到让她去投奔这位表叔,又怎么会轻易把这样多的家产交到表叔手里呢?
霍成泽骗不过她的。
这些钱,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给的。
他永远这么财大气粗,哪怕分手了,也这么阔绰。
大约因为在他眼里,什么都可以用钱买。
可是他想买,也要问她愿不愿意卖。
钱被她原封不动地还到表叔手里,如何说,她也不肯接。
只叫对方那里来的钱还到那里去,不要再拿到她面前。
那时候梁潇还没去看心理医生。
可是她却能感受到自己病得越来越重了。
重到刀子划在手腕上割破血肉,血汩汩涌出来,仍然觉得心上很疼。
有人说在身上别的部位很疼的时候,可以咬自己手臂,以此转移疼痛。
可是,怎么没有用呢?
后来封敛将她送到医院的之后,梁潇还意外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她怀孕了。
雪上加霜。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回忆戛然而止。
外面是梁子阅奶生生的声音:
“潇潇,我可以进来吗?”
小家伙现在不高,小拳头“咚咚”敲在门上,声音很响。
梁潇的门反锁着,闻声,忙站起身去给他开门。
一开了门便弯腰问他:
“怎么了阅阅?”
梁子阅突然张开手臂让她抱。
这小子很少这样的,他很小就有一种男子汉的自觉,担心会累到妈妈,所以很少会主动让她抱。
梁潇稍稍蹲下,将儿子抱起来。
他越来越大了,她已经快要抱不动了。
梁子阅在梁潇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撒娇似的,问她:
“潇潇,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你睡?”
梁潇总是熬夜,之前就总是很难受很难受,然后整夜整夜睡不着。
后来她就努力在晚上工作,睡不着就继续做设计,画很多很多设计稿,或者点着灯缝东西。
所以早早就让梁子阅在另一个房间自己睡。
是怕太打扰他。
可是今天晚上,很难得,她几乎一口应下儿子的要求。
她的阅阅就像是一个小暖炉,抱在怀里能让她的所有烦恼都暂时被麻痹。
她将儿子抱进被窝里,然后轻声问对他说:
“那你给妈咪讲讲你在新幼儿园的事情好不好?”
“好啊。”
梁子阅点点头,他脸上有一小圈肥嘟嘟的婴儿肥,让他帅气的小脸添上许多可爱。
小家伙一脸自豪地说: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我长得好看。”
闻言,梁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很在意自己好不好看。
不过梁子阅接下来却说:
“然后我就告诉他们,我妈妈长得更好看。”
母子二人说着话,很快就来了困意。
梁潇记得,睡着之前,她听见梁子阅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班里有个小女孩说我长得好像她舅舅啊。”
……
第二天一早,梁潇带着梁子阅洗漱完,张姨刚带着梁子阅去上幼儿园,梁潇就接到了封羽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封羽兴冲冲地说:
“潇潇,这回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我帮你拿到了宋家那位太太酒会的邀请函,今天带你用全新的身份重新跟这些贵妇小姐们认识认识。”
这无疑现在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江城上流圈子里这些太太小姐们,就是梁潇未来的客户,和她们打好关系是她事业发展的第一步。
而这样的酒会宴会,无疑是最适合发展人际关系的。
封羽说得对,确实要好好谢谢她。
梁潇一听,便笑着说:
“就冲你帮了我这么大忙,一定让你穿上我工作室第一批春季手工限定款,还有江城的餐厅随便挑,我请客。”
她在辛苦这么多年,在德国时尚界打出了些名气,存下来的钱也不少,希望能对一直在帮助她的朋友都好一点,再好一点。
封羽一听这话,登时乐了,笑道:
“行,姐妹没白疼你。地址我给你发微.信,今晚六点,记得准时到场呀。”
***
下午五点,临江集团办公大楼内。
受最近的暴风雪天气影响,临江集团的生意不如前三个季度那么兴隆。
霍成泽倒是稍稍清闲下来,五点多钟就下了班。
他穿上大衣,修长的手指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车钥匙,正往门外走。
头有点晕,现在只想回酒店躺着。
自从五年前,霍成泽从他在北城区的别墅里搬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希尔特酒店顶楼的套房里。
不过霍成泽还没进电梯,就突然接到了电话。
是高煜。
他接起电话来,便听到对方的声音有些急。
高煜说:
“霍总,酒店那边说三少爷不见了。”
三少爷跟着霍成泽一起住在希尔特酒店,平时都有酒店的服务人员转司喂养。
闻言,霍成泽下意识皱起眉,问:
“怎么回事?”
高煜如实回答:
“就是刚刚服务员进去给三少爷放狗粮,结果刚开门就给三少爷跑出去了。它跑的快,别人也追不上,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酒店那边就给我打电话了。”
听着这话,看来是木已成舟,三少爷已经跑出去。好在霍成泽本来就要回酒店去,便没有苛责,只是说:
“我回去看看。”
***
与此同时,梁潇看着微.信上和封羽的聊天界面,写着今天宋太太开酒会的地址:
北城区希尔特大酒店一层,拿着邀请函,从正门进。
封羽今天找同城跑腿早早把那封邀请函送到梁潇手里。
邀请函上写着邀请封家人来参加酒会。
果不其然,承了封羽大情了。
等梁潇打车到了希尔特酒店,又顺利进到一楼就会现场的时候,正是下午六点钟。
酒会刚刚开始。
这样的衣香鬓影,纸醉金迷。曾经也是她在江城最热衷的活动。
当时年纪轻,正是虚荣的时候,最最喜欢被人捧着。众星捧月那种捧着。
可是那时候就没想到,被捧得越高,有朝一日摔了,就会摔得越惨。
梁潇从服务生手里端了一杯香槟,准备先看看情况,再去决定从哪下手。
封羽说今天有事,不过会派帮手来帮她,还不知道这个“帮手”究竟是谁呢。
她今天穿了一条自己设计的杏黄色中长款连衣裙,前面看着是普普通通的简单大方,实则后面大做文章,露了整个白皙清瘦的美背。
她身姿窈窕,样貌出众,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很打眼的存在。
她正看着四周情形,却倏然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一股力道拽住。
像是有人故意在扯她的裙子。
梁潇一低头,却忍不住低呼出声:
“三少爷?”
几乎是下一瞬,她就弯下腰,将面前这只暌违已久的阿拉斯加抱在怀里,轻轻地顺着它的毛。
“三少爷,三少爷……好久不见。”
不远处,一个大堂经理打扮的人站在一个西装革履身带风尘的清俊男人身边,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霍先生,是我们看管不利,今天宋太太要在一楼开酒会,人有点多,我们已经派人过去看了,不如您先上楼等着?”
男人却只是冷冷睨他一眼,说道:
“我去看看。”
他进了一楼宴会厅的时候,又一个服务生急急往出跑,见到他却突然停下来,指着宴厅里,忙道:
“霍先生,您的爱犬在里面,只是……”
霍成泽顺着服务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正正巧巧与另一双流光潋滟的眼睛对上……
昨天听了一个小可爱说,发现这篇文有一首更合适的战歌!
咳
-BGM《无法原谅》李佳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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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