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灵 第46章 此山是我开

每月十五，妖界中的大型城池里会举行市集，一开两天。

明游到达兽王城的时候是市集开放的第二天，脑袋上是金黄色的圆圆的耳朵，暗金色的毛发在一头同色的短发里看起来浑然一体，两只獠牙从唇缝露出一点点，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一身赤金色的斗篷看起来也是毛茸茸的，斗篷上是暗色的铜钱纹。

明游顶着新形象在街道上走过，身上妖气不够，于是他干脆放弃了妖相，还是那张人脸，这身高在豹子一族算不上幼崽，已经成年了，甚至比路过的大部分妖族都要健壮，除了虎族和熊族这些天生猛兽比不上。

明游走在街上，看着两便摆出来售卖的植物和果实，也有少许的其他兽类的血肉，不过都是没有灵智的可食用兽禽类，可能因为这里是兽类的地盘，摆出来的肉类，大多都是禽类的。

明游走了一圈，没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越靠近妖族的中心，越发找不到人族留下的影子，连两侧房屋的造型都不是人界能找到的模样了，山壁上刨个洞、地上挖个坑、树上搭个窝，聚在一起把四周用坚固的石头一围，门口歪歪扭扭刻上名字，这就是座城。

妖族没有货币，买卖只接受以物易物。

明游用手里的各种食物和中看不中用的亮晶晶的各种宝石换到了不少能用上的灵药和妖骨，幸好落阳的乾坤袋装备齐全。

在集市打听了一圈，腰上大大咧咧挂着一把能掩盖气息的妖族专用的掩息草，从街口走到街尾，又换条路口继续逛，直到快把整座城走了一遍才终于找到一个妖族内卖消息的地方，是妖族内妖口最多的蝶族。

好消息是，他们什么消息都卖；坏消息时，他们什么消息都卖……

明游只是打听鲛珠，坐下后被迫听了一耳朵八位妖王之间真假难辨的爱恨情仇，最后有用的消息没有，反倒是鸡毛蒜皮的屁事被灌了一脑子。

走出树屋，明游眼神有些呆滞地抬手看向妖来妖往的街道，再回头看看门口还结了蜘蛛网的树屋。

明游：……果然，生意这么惨淡是有理由的，他还是太年轻。

找龟族问问吧，希望他们没有冬眠……

于是明游又走了回去。

“客人您好，想知道点什么？”

一脸妖相的蝶妖收拢巨大的麟翼，赤色的复眼顶着一对摆动很活泼的触角。

明游一屁股在树桩上坐下，“我要知道龟族的地址。”

“啊……”蝶妖面露难色，“那些臭烘烘、脏兮兮的大乌龟啊？客人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解决的吗？靠近他们的栖息地客人你美丽的皮毛会被弄湿，搞脏了之后也变得丑兮兮的了！不建议呢。”

“你个卖情报的怎么还带点私人恩怨呢？”

明游不解。

“大概因为……”蝶妖笑着摸了摸头上的一对毛茸茸的小翅膀，说：“我是个有个性的妖。”

“哐！”的一下，明游往桌上放了一只巴掌大的玉瓶，蝶妖抖了一下，鼻翼动了动，这是蜂蜜诶……

“龟族的地址在哪？”

“客人，不是我不卖给你，那些丑乌龟实在是不与外界接触，平时喜欢躲藏的地方又不在我们蝶族喜欢呆的地方，根本无从知道他们的地址……”

“哐！”的一声，这次不是蜂蜜了，而是一套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茶具，一只茶壶、四只盖碗、一个配套的大托盘。

“客人，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这都不是我们蝶族常去的地方，那些地方通常是鳄鱼、水蟒、和被驱逐的半妖带着的地方，因为实在是太脏了我们蝶族根本不会往1他们居住的地方靠近……”

“啪！”的一声，一把银白长剑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拍在桌上，长剑上还染着血。

“人族有句话叫先礼后兵，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明游慢悠悠地拖长了声音问道：

“还有一句话叫，别给脸不要脸，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

蝶妖头上的触角在长剑出现的瞬间就绷直了，连头上的小翅膀也耷拉下来了，原本懒洋洋的坐姿逐渐变得笔直。

“听，听说过。”蝶妖从妖族的内府中取出一张树叶纸来，用指甲在上面划拉出一份建议地图递给明游，道：“贵客您收好，这是从兽王城前往龟族最近的栖息地的地图，上一次看见龟族实在五十年前，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祝您好运？”

明游收了剑，取过地图扫了一眼，简陋。但是该有的森林和河道以及路途妖怪洞府的标志倒是都有，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这份地图还是有诚意的。

明游站起来，翻手间地图收了起来，豹子扬起下巴道：“小蝴蝶，你最好没骗我，不然我回来烧了你的房子！”

蝶妖正襟危坐，笑得很勉强。

明游甩了甩斗篷，转身离开树屋。

沿着地图的指示，明游穿过森林和沿途的溪涧，最后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山谷，妖气不重，但是往来的小灵物是真不少，大多无忧无虑地瘫在一座大湖中的荷叶上嬉闹打滚。

明游走近时没有刻意收敛动静，惊动了近处的小花妖们。

钟灵毓秀的小乖乖们懵懂地回头看过来，看见斗篷上的铜钱纹后脸色一变，一溜烟儿地钻进荷花里挤做一团，还不忘了把花瓣拽回来合上，盛开的荷花下一刻重新变成了花苞。

明游深吸一口气，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四下打量一番后视线停滞在不远处露出睡眠的“石头”上，上面的六边形的纹路，就像极了龟族的背甲。

明游飞身过去，弯腰探手一把捞起水中的“石头”，一把掀起来后摔倒了岸上。

果真是好大一只乌龟，头尾四肢都缩在壳子里，在地上转了几圈才慢悠悠地伸出头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明游踩着荷叶飞回去，拍了拍手，走过去将翻了身的乌龟翻回来，好大的龟，背甲有他整个人摊开大了。

乌龟四下扫了一眼，没看见人影，于是脖子一缩，眼睛又闭上了。

明游转到正面时脑袋已经缩回去了，明游也不客气，拍拍背甲，再拍拍，不理就借着拍，一次比一次拍得重。

这只龟族不堪其扰，只有又挣扎着把眼睛掀开一条缝，四周的小花妖们从花瓣后面探出头悄悄看过来。

乌龟：“小辈，你有何事？”

“寻你问一件事，”明游也不拖沓，生怕说慢了这只老龟又睡着了，“你可知道妖族哪位大妖手上有鲛珠？”

“不知道——”乌龟声音很是拖沓，看起来随时会睡过去，“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只知道这里……”

明游：“……”

明游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灵兽，确切地说是一块灵兽肉，肉质非常新鲜的那种。

果然，生肉摆出来的那一刻，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老龟突然就睁开眼睛了，看着清醒得不得了。

“小辈，你刚刚是问什么？再说一般？”

明游：“鲛珠在哪里？”

“你往西走，”这回不是不知道了，而是张口就来，就不带犹豫的那种。

“西边有座祥瑞山，那山靠近海，上头住着一窝彩雀，这一族与水族交好，祖上有朱雀的血脉，最是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大概是千年以前吧？彩雀一家救过一只搁浅的鲛人幼崽，得到过一枚鲛珠作为赠礼，你可以去山上看看，或许鲛珠还在？若是没有那你只能往深海去，鲛人一族居住深海，但是能不能找到他们，得看你的运气了。”

“鲛珠不在妖王手上？”

闻言，老龟疑惑地从鲜肉间抬眼，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满是茫然，“是妖王吗？”

明游：“……行，我知道了。”

明游没有吊胃口，直接把手上的鲜肉递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老龟叼走了，那双眼睛在咬到肉的时候格外的亮。

告别了老龟之后，明游离开了山谷，指尖从停驻在花朵上的一只白蝴蝶上一拂而过，身影消失在林子里。

慢悠悠嚼完了肉块，老龟心满意足地咽完最后一口，眼珠子往旁边一撇，“行了，他走了，出来吧。”

树后一点点地挪出来一只蝶妖，脸上全是谄媚的笑。

“寿爷爷……嘿嘿嘿……”

寿是老龟的名讳，也是尊号，看见小蝴蝶半点意外都没有，反而是伸出四肢慢慢地朝着大湖走回去。

“你干的吧？把他骗来我这里做什么？”

“嘿嘿……”

蝶妖扇动翅膀飞起来，慢慢落在老龟背上坐下来，“这不是第一次看见人族，但是他身上气息好好闻，想让你帮人家确认一下吗。”

“那你就用迷幻术欺负人家？幸亏那人族没生气，不然你个丫头怕不是回不来。”

“不要紧，他又不晓得。”

“那是你以为人家不晓得，其实人家是没打算跟你计较，他往这里一站，你爷爷我就欠人家人情了，谢那个人族对你不杀之恩。”

“啊？！”

从腰间取出乾坤袋，一只带着落阳气息的纸鹤被明游随手放在路边青苔上，明游背着手走进了林子，往西边去了。

不过是为了寻鲛珠下落随意走的一趟，没成想竟然得了一只妖龟的人情，那可是一只万年的老龟了，离得道也远不上千年了，要在外耽搁一段时间，给落阳找个看护也是好的，从离开魔界后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好的不灵坏的灵，多做一番打算总不会错。

所以……彩雀一族到底是不是妖王？

看老龟那样是真不记得了，倒不是撒谎。

但是明游看着祥瑞山上澎湃的妖气，还是呼吸一滞，那老龟的五十年，实则是外界五百年吧？这祥瑞山——怎么看都是妖王洞府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