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也要与师父贴贴 第15章 跪阴仙（15）

丘吉还倔强地不肯相信石南星的话，可这时丘利却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告诉丘吉，整个村子地人都变了模样，每个人形态各异，见人就撕咬，像失智了一样，如果不是石南星救了他，可能他也会被那些人咬死了。

丘吉难以置信，不是应该只有田家一家许了愿吗？为什么全村的人包括师父都会变成这样？

石南星踱步到房间内的炭火盆旁边，望着熊熊火焰，她告诉了丘吉一个恐怖的真相。

“你想的没错，村子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师父都和阴仙做了交易，并不止田满一家。”

丘吉的内心被恐惧填满，仿佛天塌了一般。

石南星看向他的眼神幽深而静谧，火光使得她的脸蛋变得通红，空气开始凝结，一些诡异的氛围弥漫在三人中间。

“阴仙其实是一种因果律的怪物，利用人类的**吸食他们的能量，他们的手段就是所谓的【等价交换】，不同的人履行契约的方式都不一样，所以村里的人才会形态各异。”

“而林师父的契约则是【噬雪】，这是一种漫长的诅咒，会在岁月中逐步侵蚀他的躯体，直到变成阴仙的傀儡。”

“林师父这么多年一直在和神巫婆一起寻找破解的办法，可是始终没有找到。”

丘吉顿悟了，所以五年后的丘利看见结冰的林与之是因为他在履行契约。

所以，师父的死是因为和阴仙做了交易！

丘吉激动地从床上站起来，泪水遍布了他整张脸，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是如此憎恨那些邪祟，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邪祟的替代品呢？

石南星知道丘吉的眼神里蕴藏着太多太多疑问，本来她也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将神巫婆告诉她的一切告诉丘吉。

可现在，她觉得不该隐瞒了，丘吉有权利知道林与之在背后为他做的一切。

“你记得你小时候快死了，林师父收你为徒的事吗？”

丘吉抹掉眼泪，微微点头，那些事是他和师父之间最珍贵的记忆，怎么可能忘记。

“可你最后还是活过来了。”

石南星顿了顿，有些哽咽。

不用再说，丘吉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所以，师父并没有找到救我的方法，而是和阴仙做了【噬雪】交易，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我的命。”

石南星点头。

丘吉的眼泪掉在了地上，惹得黄蓝色的火焰受到惊扰，闪烁不定

道堂外风雪呼啸，吹开了原本虚掩的门。

丘利看见自己的哥哥像个小孩一样面对着风雪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丘吉自从拜入无生门以后，很少像孩子那样哭了，大多时候都是以一个小大人的姿态走在他的前面。

这样毫无顾忌的哭，还是在他十岁那年，因为打破了林与之最喜欢的一个花瓶而难过。

他说他并不是害怕被师父责骂，而是觉得毁掉了师父最喜欢的东西，师父一定会很心疼。

明明他与师父之间都有着如此深切的关爱，他却因为这份爱变质而丢下师父一个人，五年都没有联系。

无论如何，那都是师父，是可以为了他去死的师父啊！

丘利颤抖着身体扑到自己的哥哥身边，丘吉哭，他也跟着哭，并且哭的更大声：“哥，你不要这样。”

石南星静静地看着痛哭流涕的丘吉，她的心里也感觉到了无以复加的难过。

从小到大，丘吉和林与之之间的羁绊她都看在眼里，二人已经成为了无法割舍的共同体，林与之为他而死，对丘吉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亲人这么简单。

更多的，是对林与之的愧疚。

“事已至此，哭也没用。”

石南星蹲下身，将一只手搭在丘吉的肩上，安慰道：“神巫婆也没有找到破除阴仙诅咒的办法，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和阴仙缔结了契约的人，全都烧死。”

丘吉痛苦地抬头看她，那也就意味着，包括果子林的林与之在内。

＊＊＊

夜已深，外面大雪纷飞，白云村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望着一片死寂的村庄，伫立在山顶之上的丘吉早已没有了任何表情。

他知道，明天这里就会变成火海，最后化为灰烬。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了几个时辰，像是留恋似的，随后才转身回了道观。

夜晚他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脑袋里开始回想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如果这一切都是阴仙的诡计，那么他意外回到五年前又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师父明明应该在五年后才契约到期，为什么提前了呢？

还是说……

丘吉突然有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猜测。

也许……他并没有回到五年前，现在所经历的时空也许是当下！

彭！

丘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个弹跳下了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而躺在在他旁边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丘利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问他：“哥，你找什么？”

丘吉没有回话，依旧埋头在衣柜里翻找，一会儿后他终于翻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

——阴石。

这是从陈癫子体内炸出来的东西，后来一直被林与之放在这个柜子里。

林与之说过，这东西很邪门，没准跟阴仙有关系，那么会不会是破解阴仙契约的钥匙呢？

丘吉点燃煤油灯，举着灯盏细细查看阴石的构造。

石头外表被附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无论温度如何，都不会融化，在煤油灯的照耀下甚至闪着耀眼的蓝光。

遗憾的是，除此之外，丘吉没能再看出其他异样。

他顿时泄了气，又丧失了所有的希望。

“咳咳！哥，到底怎么了？”丘利担忧地看着他，因为受凉，他的咳嗽加剧了，整个人缩成一团。

丘吉不动声色地将阴石放进自己的裤兜里，平静地躺回了床上，安慰道：“没事，早点睡吧。”

丘利咳了几声以后便乖巧地点点头，盖着被子背对丘吉躺下了。

“哥，阴仙真的是坏的吗？”

丘利躺下后也没有立马入睡，而是突然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丘吉有些疑惑，但还是耐心地解答：“当然是坏的，他们利用因果诅咒，引诱众人与其做交换，利用人类的各种**增强自己的能力，这不是坏蛋是什么？”

丘利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小声嘀咕：“可是……它真的实现了人们的愿望呀。”

丘利的声音很小，可是丘吉听得很清楚，他陡然失色，言辞也变得犀利：“他们不是在实现愿望，他们只是在干坏事，让人们失去自己最真珍贵的东西，从而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

丘吉不禁抖了抖，顿时间沉默了。

可是没有沉默多久，他带着些许倔强的声音再次透过厚重的被子传过来。

“可是……这不是等价交换吗？是你情我愿的事。”

丘吉要被自己这个弟弟的言论气死了，他粗鲁地将丘利从被子里揪出来教育他：“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害死师父，害死全村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好的？你怕不是昏了头了！”

丘利被丘吉应激般的反应吓到了，脸色突然失去血色，随后剧烈地趴着床边咳起来。

丘吉悬在空中的手僵了僵，赶紧慌措地去拍打丘利的后背，紧张地问：“阿利，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直咳嗽？”

“我……咳咳……没事，没事……”丘利一边咳，一边试图摆脱丘吉放在他后背的手。

然而他这掩饰般的行为却让丘吉更加怀疑，他去拉扯丘利的手更加用力。

就在这样的拉扯间，丘利白白净净的后颈毫无防备的展现在丘吉面前。

就在这一刻，丘吉后背忽然一片冰凉，指尖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疼痛遍布全身上下每个地方，令他动弹不得。

丘利捂着嘴咳完，稍微平静以后，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依旧维持着趴在床边的动作，只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哥，那个梦，我上次没跟你说完。”

丘利的声音忽然变得漂浮不定，和外面的雪融合在了一起。

“你杀了村里人，摔下了山，然后我就去找你，最后在山脚下找到你了。”

丘吉心脏砰砰地跳，身体发麻，丘利现在所说的每个字对他来说都充满了不安。

“然后……”

“你死了，没气了。”

丘利像丧尸一样缓慢地立起身子，转过了身，而他此时的脸色，毫无血色。

“我听说，果子林有一位神仙，可以实现任何人的愿望，所以，那天我就去了……”

丘吉的心突然沉到了海底，冰凉的盐水将他穿透，让他每根骨头都剧痛无比。

“我向阴仙许愿，希望时间可以回到五年前，你没有离家出走，林师父也没有离世的那一天，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

“很灵验，我醒过来，你和林师父都在我身边，真好。”

丘利朝着自己的哥哥淡然一笑，可看见的却是一张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

“哥……我只是……不想失去这美好的一切……”

彭！

丘吉的耳边似乎发生巨响，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令他惊魂未定。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时空会发生错乱，为什么他会回到五年前。

这一切其实就是个闭环，而这个环的源头，就是他，丘吉！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被覆盖上一层厚重的白衣。

丘吉踩着白雪走到了道观外，再次来到峰石上，这一次，他看见的不仅是一片死寂。

还有绝望。

他感觉天太低了，压得他透不过气，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抬起这片天。

他的希望随着雪花彻底破灭了。

＊＊＊

石南星清晨起床以后就再没看到丘吉，她着急忙慌地找遍了整座无人破，却连丘吉的影子都没看见。

只有窝在丘吉房间里，因为病情加重，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丘利。

而丘吉，却已经踏上了果子林的台阶。

这里的雪比其他地方都要厚重，在黑夜中远远看过去，像一个冰雪铸成的帝国。

丘吉面色冷峻，手心里紧紧攥着那颗石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顶的凉亭而去。

没过多久他就到达了距离那座凉亭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紧紧地盯着最顶上那座充满了诡异之气的凉亭，此时那不仅仅只是一座凉亭，而是坟墓，是所有人的的坟墓。

并且，也将成为他的坟墓。

林子深处传来白雾，那些隐藏的恐惧如同薄膜一样将他笼罩，可他已然没有了畏惧的神色，朝着山顶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步一叩首，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跪上去。

到达凉亭后，他大喊道：“我要求愿！”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阴仙回应他，丘吉不死心地继续喊：“他妈的，听见了没有，老子要求愿，怎么别人的愿就敢应，我的愿不敢应？”

洪亮的声音震动了树枝上的厚雪，一个震颤，雪掉下来，四分五裂。

空荡荡的声音在雪落后出现了。

“要求愿，需要回答三个问题。”

丘吉僵了僵，瞬间毛骨悚然，他知道，阴仙出现了。

他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恐惧，义正言辞。

“问。”

“第一个问题……你的生辰八字。”

丘吉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回答：“丘吉，庚辰年七月初八，黄道吉日。”

身后安静了片刻，随后才问：“第二个问题，所求何愿？”

“牺牲我一个，让时间回到正轨，让所有人的愿望清零。”

这便是丘吉能想到的破局的办法。

十二年前，为了丘吉，林与之和阴仙做了交易而死，十七年后，丘吉又为了见林与之从山上摔下去而死，最后丘利又为了拯救师徒二人许愿逆转时空，导致逻辑链发生混乱，整个白云村的人都成为阴仙的傀儡。

其实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丘吉，那些村民说的没错，他才是煞星。

要解决的不是阴仙，而是他。

丘吉感觉到身后的沉默，只有呼啸的风，打在他的衣摆上。

他不自觉地回头，想要开口再次说出自己愿望的话却在那瞬间淹没在了冰天雪地里。

凉亭中的人，深蓝色的道服已经被冰霜冰冻成雪白色，面如蓝玉，身形挺拔，透露着一股不败的风骨。

那……是林与之……

丘吉呆愣在原地，师父的眼神没有任何光芒，浑身就像被冰冻的冰雕像，没有呼吸，没有人气，这是丘吉从未见过的模样。

“第二个问题，所求何愿？”

林与之嘴唇微动，重新问了一遍，声音都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一样。

丘吉手指冰凉，话到嘴边全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只是一个劲地呼唤林与之：“师父，我是丘吉！”

林与之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听到丘吉两个字而产生任何波动，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个地方，依旧重复着冷冰冰的话：“第二个问题，所求何愿？”

丘吉的心突然寂静了，他走上前去，想触碰林与之身体，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敢承认，自己向来崇敬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师父，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他眼睛已经通红，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掏出黄符和铜钱试图唤起林与之的意识：“你是我师父林与之，是道士，不是阴仙的傀儡。”

林与之就像一栋雕塑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丘吉拿着黄符和铜钱的手忽然僵硬，随后变得颤抖。

他知道，师父已经不是师父了。

他忽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愿望，继续说道：“我许愿，牺牲我自己，让时间回到正轨。”

也许，只有让一切都回到最初的开始，解决掉他这个因，就能避免如此多的果。

说完后，丘吉便等待着他问第三个问题。

可是很久很久，林与之都没有问第三个问题，再开口时，却是又重复了一遍。

“第二个问题，所求何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