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玫瑰之路尽头的摩拉杉,在圣歌传唱的今日,终于再一次汇聚了全大陆的目光。
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将玫瑰之路重新粉饰为纯白,一簇一簇地堆在道路两旁,仿佛旧日重现。白到耀眼的冰冷之花中间,被细致地铺上了石板的宽阔道路一直蔓延开去,通向高大巍峨的城墙。
道路之上,偶尔有马车疾驰而过,匆匆掠过这条古老的道路,向着道路的尽头而去,凛冽的寒风随之卷过,扬起纷纷的雪屑。
道路尽头,年头不长但已经饱蘸了战火与鲜血的城门大敞,无声弥漫着的欢快气氛从城门溢出来,仿佛连凛冽的寒风都能抵御在城门之外。
马车进城,大门闭合,一切又都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风声呼啸,从玫瑰之路最北端的施卡王国一路吹至摩拉杉新城之外。
对于整个西部来说,今天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而对于费加尔来说,今天同样重要。
——曾经的圣子安多尔,如今的潘布尼安,将在这一日,将在旧日传说中那个封闭自傲的摩拉杉加冕为皇。
在宣布脱离神殿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贝卢黎必然会有所动作。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座神宫一直都保持着沉默,沉默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人们所预料的任何回应都没有。
它关闭了重门,拒绝向世人传达立场。
而这也使得一些狂热的信徒稍感安慰,并极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该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其他人,尽管疑惑于贝卢黎对此事的反应,但在这个神权至上的大陆,没有人敢去质疑贝卢黎的一切,也没有人敢真的对潘布尼安做什么。
哪怕他已经宣布脱离神殿,只要贝卢黎一日不收回神力与权柄,只要神明一日没有表现出不再宠爱他的迹象,就没有人敢冒犯这位神之宠儿。
也不乏有许多人都认为,安多尔实在是一个再幸运不过的人。即使他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但神明依旧没有抛弃他。
仅仅是那位存在的偏爱,就足以让他在这片大□□意妄为。
就连潘布尼安本身,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他侍奉了那位缥缈的存在整整十年,他身边的一切都围绕着这个幻影而存在,即使他绝非神明的信徒,但他仍是光明的子民。
贝卢黎的沉默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曾发生。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什么发生了,才会让贝卢黎一反常态地没有强势出手插入西部局势,而死彻底袖手旁观。
除了那位存在,再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个了。
他的确全然看不懂神明的想法。
而在贝卢黎没有动作的情况下,西部就像是飘摇在暗涌中的孤岛一般,带着与世隔绝的封闭与安宁,迎来了最后的战事。
但交战的双方都心知肚明,最后的胜利者究竟是谁。
卡达安王国征战西部的时代终于落幕,属于潘布尼安的旗帜则刚刚开始在西部大陆的上空猎猎作响。
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位新王,将他的王都定在了古城摩拉杉。
仿佛某种冥冥之中的循环,这座昔日以不驯闻名又最终在光明下俯身的城池,再一次迎来了以为反叛的君主。
冰冷的“白玫瑰”替代了灼灼的鲜花,铺成了一条加冕之路。
新王宣布,将会在摩拉杉的新城,在他的达特矛斯,戴上他的王冠。
而崭新的西部,欢迎所有来访的客人。
就在消息传遍费加尔的时候,贝卢黎的大门终于重启。
华美纯洁的车驾离开坦沃尔蒙平原,在千万信徒的注视之下,越过沃尔坦山脉,从施卡伊始,由被修葺一新的玫瑰之路开始,毫不回头地走向摩拉杉,宛如汹涌的命运之河。
冬日稀薄的阳光穿过达特矛斯落地的窗扇,将浅浅的温度投入房间。
阳光之下,一张苍白的脸正安静地阖着眸子,任凭阳光在他脸上投下影子。他的唇色是同样的苍白,仿佛身体里已经失去了奔腾流动的血液,只留下淡淡的余温。
有轻微的动静响起,使得低垂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抬起,露出睫毛之下一双干净到清澈的蓝眸。
赫洛亚眨了眨眼,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转头向着声源处看去。
房门附近,一道身影迎着光站在门口,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与他华丽的袍角相融。
或许是在贝卢黎那几年受到的影响,潘布尼安很喜欢白色与金色,哪怕时至今日,他的华服也是白色与金色居多。
正如现在,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他恍然间还是当初在贝卢黎时的模样,姿态挺拔端正,动作优雅流畅如一支无名之舞,笑意盈盈,宽容慈悲仿佛光芒本身。
他只是一个怔神,潘布尼安已经走了进来,光芒之下的脸庞盈满温润的笑意。“醒了?”
赫洛亚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当他坐着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坐得笔挺,以一种对人类来说绝不算轻松的姿态。
潘布尼安笑得不动声色,弯腰,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一触即分,然后坐在了赫洛亚一旁。
赫洛亚习惯于直视着他,顺着他的动作,金发的青年无意识地调整了姿势半转过身,姿态瞬间放松了下来。
“都处理完了?”
潘布尼安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问道:“贝卢黎的使者已经到了。赫洛亚想要见他们吗?”
赫洛亚的神情茫然了一瞬,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他去见贝卢黎的使者。“不……我需要去吗?”
早在潘布尼安宣布脱离神殿之后,他也不再是神殿骑士团的骑士长了。
在那之后,潘布尼安并没有再给他新的任命,而赫洛亚也丝毫没有提过。尤其是在战局基本稳定后的日子里,就连赫洛亚就感受不到潘布尼安可能会有什么危险了,索性整日窝在达特矛斯,仿佛全然隐形了起来。
在达特矛斯,这个新王的居所,旧日的神殿里,除了潘布尼安的心腹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他又在入冬之后总觉得乏力,因此更是甚少出门。
时至今日,除了那些一早就跟在潘布尼安身边的人之外,已经甚少有人还记得这位神秘的神使。
但赫洛亚并不在乎。
他的情绪里根本没有与保护安多尔无关的事务存在,他是圣子也好,流浪的小牧师也好,西部的新王也好,他对于这些身份所象征的那些都毫不在意,也不在乎其他人是否重视他自身的存在。
潘布尼安似乎被他的回答取悦到了,眼中的笑意浓重了几分。他站起身子,微微俯下上半身,抬手按在他的肩上,指尖勾着他脑后的金色发丝。
“那就不去见了。我吩咐人为你做了礼服,等吃完饭来试试吧。”
“礼服?”蓝眸中露出茫然。
他为什么要试礼服?
“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你之于我的意义。”他凝视着他,碧色的眸子深沉如翡墨。“你和我一同走到今日,也该和我一同走到终点。好吗,赫洛亚?”
他的尾音清浅又缱绻,仿佛窗外那些飘飘扬扬的雪,肆无忌惮地在阳光下飞舞。
他探手,修长的指尖穿过金色的发丝,扣住赫洛亚的后脑勺,轻轻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那肌肤上冰冷的温度透过嘴唇,分外鲜明。
“等会儿见,赫洛亚。”
这篇文不长,经历了不负责任的我拖拖拖了这——么久,也终于快到大结局了。
眼看着故事走向越来越圆满……
再次重申,是be,be,be哦~(顶锅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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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雪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