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兽瞳微眯,在轻巧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之后不经意地泄出几丝微妙的轻蔑之意。
“光?”
赫洛亚微微转了转手腕。
“不对哦。”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黑袍的袍角在地面上顿了一瞬,紧接着扬起了地面的尘灰,随着那道身影无力地斜向前方。
“碰”的一声,重剑与兽的利爪相接,几不可见的火花从接触的地方一闪而过。
不过转眼一霎,体积巨大的银狼就已经从地面上站起迎向那个渺小人影的攻击,面积庞大的阴影将持剑攻向银狼的身影完全笼罩,唯独一双蓝眸还在阴影里闪烁着光华。
从远处看去,那只庞大的银狼高约五米,垂顺光滑的毛发随着呼吸起伏,一双银眸紧盯着面前的人。
“有意思。那家伙竟然也会踏足克兰利斯?”
赫洛亚微微一笑,身影一闪,重剑的锋芒再次携着金色的光芒闪过,却仍在下一秒被那只狼爪拦住。
银狼看起来不急不慢的样子,似乎全然没有把赫洛亚的攻击放在眼中。
再次闪过一次攻击,银狼这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向后挪开一步。
“真是贪心的神明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放弃帕法尔的信仰吗?”
赫洛亚微微叹了口气,将黑色的外袍脱下。
在树丛间斑驳照下的阳光中,披散的金发宛如流动的日光铺泄在他的肩上,神明的造物眉宇间此时充斥着不属于人类的神色,他目光温和如阳光普照,再没有之前在人类世界里的灵动之色。
那人垂下的指尖有微渺的光点逸散,在银狼的目光之中,他掌中的重剑逐渐抽条变形,直至全然换了一种形态。
看着那柄修长的,截然不同的剑刃,月狼的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蓝眸的神使平静地看向前方。
“被神明之手所拨动的命运,你逃得过吗?”
命运?
银色的眸子骤缩,月狼警惕地往后俯了俯身。
就算是神明,命运也不是可以人人拨弄的玩具。可是……怎么会呢?区区一个帕法尔之森,哪里值得那位神明动用命运的力量?
难道是……!
它脑中灵光乍然一现,与此同时,一道极为危险的感觉摄住了它的心神。
刻在血脉中的力量牵引着它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了侧头,一股带着热意,几不可见的剑光闪过,下一秒,在月狼微睁的眸子里,他背后的千年巨树缓缓倾斜,最终轰然倒下,一道巨大沉闷的声音响彻四周的深林,惊起了无数飞鸟。
前方的神使收了剑,明明还是那副身躯,可其中蕴藏着的力量却再也无法让这只拥有着悠久智慧的银狼忽视。
随着那股强大的力量吐息,赫洛亚微微勾了勾唇。唯独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突然变回了那个与普通人类无异的存在。
“再见了,月使。”
……
群鸟乍起,黑压压地四散飞过帕法尔的上空,映着当空一轮耀目的日光,在碧蓝的天空里映出无数黑色斑点。
安多尔眼眸微眯,逆着日光看向鸟群惊起的方向。
在他身侧,刻意压低的马蹄声急促地响着,钢铁的洪流踏过帕法尔千年以来宁静无人的土地,异族的血液终究将会洒遍被日光照亮的大陆角落。
安多尔收回了眼神,微微垂下眸子。
愿神明与你我同在。
他默念着。
光明历3722年,卡达安王国与光明教廷正式达成联盟,同年,在某次未被记录的异族刺杀之后,圣子安多尔终于下定决心。两方同时举兵进行了大规模的宗教清洗,彻底扫清了亚科尼森林中的异族,自此确立了西部大陆信仰的统一。
日光照耀下的帕法尔,空气中弥漫着仿佛随时都要滴下来的浓重血腥味道,微微湿润的暗红色土地上,一只靴子无声地踏在上面,镶嵌的金箔折射出一道锐利的金光。
安多尔甩了甩剑尖上的血迹,丝毫没有在乎溅到衣角上的血渍。
他的目光抬起,远远看向另一个逐渐安静下来的方向。
梅罗尔驾着马从前方而来,有些匆匆地下马说道:“已经找到部落中心了。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月狼的踪影,所以……”
“别担心。”安多尔脸上的笑意没有半点波动,黑眸倒映着梅罗尔紧皱的眉心,眼神里还尽是一副平静的温和,任谁也难以将这样的他与不久前下达了那样的命令的圣子联系在一起。“这里就是月狼的部族。”
“西部传说月狼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这里是月狼的领土,殿下还是谨慎些为好。”
安多尔点了点头,看着远去的军队,话音突然一转。“你还记得贝卢黎的那些典籍里,是如何形容命运的吗?”
梅罗尔一怔。
命运?
不等他回答,安多尔自顾自地接着道:“神说,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神的眼中,一切命运都早已发生,一切命运都无从更改。”
他微微侧头,蓦地笑开,嘴角一贯平稳的弧度变大,仿佛一瞬间便从穹顶之上的神像坠落到了人间。
“而现在,征服整个西部大陆,便是神早已写下的命运。不管是兽族,还是月狼,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命运。”
——神赋予了造物为他而生的命运,在此命运的指引下,他将战无不胜。
这就是神明的偏爱。
不远处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踩在细软的土地上,碾着碎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安多尔循声望去,在树丛投下的阴翳中,披着黑袍的人影正无声地向他走来,金色的发丝刺破阴影,宛如天光刺破永夜。
他抬起头,脸颊上的一抹暗红干涸在侧脸,映照着那双依旧剔透的蓝眸。
安多尔眼中的笑意忍不住加深。
“赫洛亚,你回来了。”
神使点了点头,在他身侧站定。
“殿下怎么在这里?”
在他的感知中,神殿的军队早就已经开始攻入月狼的部族,和此处已经有了不断地距离。
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
赫洛亚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在战场上独自行动太危险了。”
“还有梅罗尔呢。”
安多尔伸手在梅罗尔肩上拍了拍,转而问道:“你没受伤吧?”
赫洛亚迟疑了一瞬,接着摇了摇头。“这一代的月狼年纪还小,并不算太难对付。”
安多尔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他黑袍袍角露出的几丝血迹上掠过,面上不动声色。
“想必此时卡达安陛下率领的军队也该差不多到了,我们该走了。”
赫洛亚有些疑惑地扬了扬眉,但依然沉默着搭上安多尔伸来的手,坐在了他的身后。
既然要赶去战场,那为何……要在此地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