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祁怀悠垂着眸,睫毛柔柔的颤了颤。
她总是在生气,自己总是在惹她生气,但她并不想的。
沈忱澜被祁怀悠淡漠却又莫名夹着几丝委屈困惑的小模样惊得一愣,她拧着眉,神色略见缓和,心口依旧有些堵:“你明明受了伤为什么骗我说没事?”
“纾羽姐托我照顾你,第二次正式见面我就令你受伤,如果没有粉丝将这件事录下来,没有人传上微博,那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因为我的事而受了伤。”
“一个应该由我照顾的小辈,因为我受伤,我却不知道,我却没能及时发现,没有及时处理,如果你的手因此出了什么问题,我要怎么向纾羽姐交代?”
“这样难道还不足以令我生气么?”
祁怀悠抬起眸透过镜片直直的望着沈忱澜,双眉紧拧。
她觉得,只要沈忱澜没有因她受伤,就不是值得生气的事。她的手臂也不是因她而伤,她不懂,这样的事令人生气的理由。
沈忱澜看着祁怀悠都快皱成川字的眉头,读懂了那对黑眸中的困惑,抿了抿唇,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何必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置气。
“不懂就不要想了,别皱眉了。”沈忱澜小心翼翼的牵起祁怀悠的右手,转身拉开了门,“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祁怀悠稳稳的立在那儿,沈忱澜牵着她受伤的手,也不敢用力,只得被迫的停下步子,侧过身冲着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冷声道:“不去医院我就打电话告诉纾羽姐,让她回来亲自带你去。”
祁怀悠:“……”
“不许皱眉,不准说不。”沈忱澜见祁怀悠眉心又有蹙起的痕迹,瞪着她威胁道:“再摇头我就把你绑起来抗去医院。”
她就不信她三十多岁的老阿姨还制不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祁怀悠:“……我去拿外套。”
“拿好了在门口等我。”沈忱澜总算从祁怀悠嘴里听到一句顺从的回应,即便那语气和神情依旧淡漠,也足以让她消了些气,松开了手转身出门回自己家取墨镜口罩。
沈忱澜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随意的套了一件浅灰色的风衣拿上墨镜口罩和车钥匙出了门,祁怀悠已经穿好了外套等在门外,她心情好的挑了挑眉,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说道:“走吧,我来开车。”
回来的时候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车,等到现在出去,好巧不巧的赶上了上班的高峰期,车刚开出住宅区,便堵在了路口。
沈忱澜看着前边儿龟速移动的车流,拧着眉扶着方向盘,习惯性的抬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情烦闷的时候,她便喜欢这样。
祁怀悠将受伤的右手搁在腰腹间,神色淡然的看着窗外。
一路无话。
二人在各条路上加起来差不多堵了快一个多小时,算上路途本来的时间,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这个时间的医院,也是人满为患,挂号的窗口排了几条长龙。
沈忱澜戴着口罩和墨镜牵着祁怀悠径直上了楼,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通了之后便挂断了,改发了短信。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挑女人走到了二人身前,女人好似和沈忱澜是旧识,一见面便熟稔的挑眉打趣了一句:“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没有,带这小孩儿来看看手。”沈忱澜冲着一旁的祁怀悠抬了抬下巴。
女人这才注意到祁怀悠,无框眼镜后的杏眼亮了亮,转身带着二人去了自己的诊室,带上门后才看向沈忱澜问道:“这是微博上的那个小孩儿吧?手真伤着了?”
“你这么忙还有时间刷微博?”沈忱澜摘下墨镜,推着祁怀悠的肩将她按在了女人对面的凳子上,“小臂已经有些肿了,不知道有没有骨裂,你给开个号,我带她去拍片。”
“你这后门走得也太随意了点吧,我的沈歌后。”女人揶揄的打趣着,手上却已经摸出了单子,一手伸到祁怀悠面前,轻声道:“身份证。”
祁怀悠瞥了一眼女人桌上写着“林枫”的医师牌子,抬起左手从兜里摸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林枫很快便录入了祁怀悠的信息,填好了挂号单和相应的走“后门”用单子,递给沈忱澜的时候也不忘调侃一句:“我这‘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居然沦落到给你当挂号员,你也不表示表示?”
“中午请你吃饭行了吧。”沈忱澜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单子,牵着祁怀悠出了诊室。
沈忱澜带着祁怀悠跑上跑下的拍片检查,也被一些人认了出来,但好歹是在医院,没有引起什么事故,只是被人拍了拍照片,她便也没过多在意。
片子出来后她就带着祁怀悠回到了林枫的诊室,林枫简单的看了几眼片子,不知注意到了什么,突然撑着手看向了对面这个安静到冷淡的女生,心下觉得有趣,垂下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小臂有些骨裂,不算太严重,但也比轻微要重一点,那摄像机的重量加上成年男子的力气还是不容小觑的。”
“不用打石膏,平时少动这手,别磕着碰着……”林枫写完单子递给沈忱澜,嘴上还在细心的交代着注意事项,祁怀悠安静的听着,沈忱澜瞥到她那镜片后深邃淡漠的双眸,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问题不大,但是痊愈的话也需要两三个月。”
“嗯好,谢谢林医生。”
祁怀悠看着林枫,颔首道了谢后便不再说话,沈忱澜得等着报告出来,现在时间也还早,便直接呆在了林枫的诊室,和她聊着最近一些琐事,祁怀悠不喜欢说话,也不太玩手机,现在一下子无所事事了,便坐在一旁听着二人聊天,望着窗外发起了呆。
沈忱澜和林枫聊天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瞥向一旁的祁怀悠,越多看这人几眼,心上的好奇便越浓。
她从没见过这般少年老成的小孩儿,老成得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但仔细一想,念及这人拧眉时眸中的困惑,她又觉得她就是个小孩儿,稚嫩的不懂人情世故。
等到中午饭点领到了报告单的时候,沈忱澜才想明白,她觉得祁怀悠不是什么少年老成,就是性格使然的孤僻和沉闷,这种小孩儿就要多找她说话,说着说着,就应该没这么闷了。
然而等到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在她问了二十个问题,对方只回了她七个“嗯”之后,她就放弃了。
她气恼的吃着面,心下想着,就让祁怀悠这个小屁孩儿自己闷到老算了。
沈忱澜每次来找林枫,二人都喜欢去医院对面的这家面馆吃一碗老味道的牛肉面,沈忱澜问了祁怀悠对中午吃面的意见,祁怀悠回了她一个“嗯”。
老板认识沈忱澜,在三人进店的时候便叫人领着去了包厢,还赠了几道小菜。
沈忱澜本来还在担心祁怀悠右手不能用,得让人喂,并且她都已经做好了喂她吃面的准备了,结果面上来之后,祁怀悠十分熟稔并流畅的用左手捏着筷子吃了起来,秀气的吃相,毫无障碍的使着左手。
沈忱澜右手捏着筷子,夹着面看着祁怀悠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怀悠,你是左撇子么?”
怎么看你左手用得比右手顺多了。
祁怀悠抬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她,半垂着眸咽下了嘴里的面,才淡声回道:“算是。”
她左手和右手都可以。
沈忱澜:“……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能不能好好说话,多说几个字能断了舌头么?
祁怀悠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沈忱澜,“左手也可以正常写字吃饭,所以算是。”
沈忱澜:“……”
这个人是不是对“撇”这个字的理解有什么问题?
“怀悠的右手之前也受过伤吧,我看你的片子,除了小臂的骨裂,关节处好似也有旧伤复原后的痕迹。”林枫安静的看了好一会儿这俩幼儿园级别的“斗嘴”,才状若随意的问了一句:“左手就是之前受伤的时候练习的吧?”
祁怀悠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林枫,将夹起的面送入嘴中,只淡淡的颔了颔首,算作应了。
沈忱澜并不是喜欢探究他人**的性格,之前总想着让祁怀悠多说几个字,也只是不喜欢这人沉闷淡漠的性子,现在她一言不发,她却只安静的吃着东西,没有多问一个字。
她连祁怀悠的父母是谁都没有问过祁纾羽,只当是师父哪个亲戚的小孩儿,收到照顾对方的委托也没有多问什么,她对别人的**全然没有兴趣。
她想去了解,想要知道的,只会是她认为重要的人的信息,而祁怀悠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师父委托她照料的不爱说话的小女生,有闲暇了关心一下,带着吃个饭,做她该做的,仅此而已。
如果说祁怀悠是用神情和态度来告诉你她的淡漠,那么沈忱澜就是将她的淡漠藏在良好的教养和笑容里,你若有难,她该帮扶一把便帮,若伸手够不到,那便算了。帮,是出于道德或情义,不帮,也是常情。
我:突然强势的老阿姨
沈忱澜:???你叫谁老阿姨?
我:……
我:……我走!我走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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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