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武二十五年
宣灵帝五旬万寿,特设恩科,施恩于天下士子。
读书人皆高呼万岁,叹明君重视贤才,国之大幸。
大俞建国前与前朝顽余战争数年,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开国宗祖改科举,扶农桑,兴水利,轻徭役,休养生息,国势才得以喘息。
建国之初,宗祖仿以前朝“尹枢自荐”之事。增设自荐科。自荐者即便白丁身份,验明正身,可与同科贡士一同参与殿试,进行进士选拔,加速人才提拔。
自荐者自是学识渊博,有勇有谋之辈。可初时,多数人心存侥幸,投机取巧,实非有真才实学之人,皆是小人心思,谋求功名利禄之流。
遂后改制,自荐者若殿试失败,未中进士,则判蔑视科举,永不录用。所以近来虽还有自荐科,却形同虚设。
——
这日,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沈渊揽着秦梓津站在窗前听雨。
“你瞧,新桃树都冒出花骨朵了,应该过几日就能开了。”秦梓津探着脖子,瞧着自己的装点的院子。
沈渊紧了紧怀抱道:“嗯,这院子让你打点的有生气多了。”
“哎,你听说了么?今年圣上设了恩科。”
沈渊身体一僵,舌头好像都不会打弯儿了,随口应付道:“没,我打听那些个做什么?”
他的话也没进秦梓津的耳朵,她看着雨幕里的远处,想起以前偷偷去听父亲讲学,父亲还经常打趣,要自己考取功名,中个状元什么的。
徐保冲进院门,手遮着雨,疾步走来。沈渊见像是有急事,就松开秦梓津走了过去。
徐保不知附耳说了句什么,沈渊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走过来,亲了亲秦梓津的脸颊,道:“我外出有些事,夜里就不回来了,嗯?”
尾音挑起,像是在询问意见,可明知对面的人不会说什么的。
秦梓津瞧了瞧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起身帮着两人各寻了一柄伞,“这雨天,你们别骑马了,坐着车去吧!”
沈渊接过伞又香了一口,道:“夫人体贴,”然后不着调的附在秦梓津耳边说:“夫人夜里不要想我,我明日一早就回来。”
“哎呀,你快去吧,”秦梓津把他推远,嫌弃地揪起袖子擦擦脸,嘴里小声埋怨道:“这个不正经的,徐保还在呢!”
——
敬武侯府老太太屋里,
沈渊在门口收了伞,递给徐保,抚了抚沾了水汽的衣袖就进了屋子。
“祖母~找我做什么?”
“怎么?没事还不能让你来看看我这老太婆了?”
老太太开始嘴里埋怨:“自从娶了媳妇,连我这祖母也不要了!过年都没见着你人!”
“哎呀,祖母。”沈渊一屁股坐在了老太太榻上,没大没小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这边年节都热闹的厉害,可那边就她一个人,过年总不能留了她一个人吧!”
“再者说了,我回来,你那宝贝儿子不得让这个节过得鸡飞狗跳的?”
老太太食指戳着他的脑门儿道:“你这个臭小子,说来说去,心里还是她比我重!”
“你这老太太,还会吃醋了!”沈渊话里话外都透着与祖母的亲近。
“哈哈哈,你这泼皮,惯是会嘲笑你祖母!”
整个敬武侯府,似这近黄昏的雨天般让人压抑,就老太太的屋里,和乐融融的闹得欢实,直到了夜深。
“金巧,你和徐保先出去吧!”
“是。”金巧福福身,徐保拱拱手,两人都齐齐退了下去。
“祖母,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沈渊瞧了一眼倚在床榻上的老太太,没瞧出什么异样。
“你可听说了,今年圣上恩科。”
沈渊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满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老太太看着他这幅样子就来去,上去朝着他背上中气十足的给了一巴掌。
“你怎的这么不上心!”
这一巴掌对沈渊来说像是挠痒痒,自然没什么反应,他挠了挠被打处,抬起脸还有些委屈:“祖母,你看我这个样子如何考嘛~”
“你莫要与我装了,那些事我都知道。”
沈渊后背一紧,面上还装着不知道:“祖母说什么呢?打我一巴掌还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上次你与乔氏的话,金巧都听见了。”
沈渊跳到不远处的小几边上捡了枣儿放进嘴里,挑着眉问:“听见什么了?我怎会见那乔氏,祖母不知道?我和她一向不对付?”
老太太坐起身朝着他背上又是一巴掌:“莫与我装,上次我病着糊涂,忘了让你拿走给新妇的镯子,让金巧追出去,她……”老太太话说得有些急,气险些换不上来。
沈渊赶紧上前,摩挲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儿。
老太太缓过来,继续道:“她全听见了,一字也不差。”
沈渊手还继续帮老太太顺着气儿,神思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说话呀,哑巴了?”老太太气得打掉他的手,叫他回话。
“祖母想知道什么?渊儿与你说就是。”
瞒是瞒不住了。
“我只问你一句,今年的恩科你参不参与?”
“不参与!”
“你个泼皮!”老太太照着沈渊后脑勺又来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
“我这般年纪,还怕她给我下毒?耽误了你,你让老太太怎么活,啊!”
“祖母,现在多说无益,即使我听您话,我这荒废的年岁,也考不了了。”
“渊儿啊,”老太太爬满皱纹的双手捧上沈渊的脸,“我的好渊儿,祖母知道你年幼时就好学,那先生不是还总夸你聪慧?你现在开始学,祖母知道你一定能中。”
老太太眼神祈求,沈渊想移开视线,脸却被牢牢困住。
“渊儿,你若是不答应祖母,祖母现在就断了粮,饿死我这老太太,我渊儿也能不受人威胁,好好去寻自己的生活。”
老太太泪终是滑落了下来。沈渊伸出手,抚去那辛酸泪,安慰道:“祖母,我去,我去,我听祖母的话还不成嘛?”
“好渊儿,祖母终是对不起你……和你娘啊!”
祖孙俩一直聊到天快明了,沈渊才出了屋子。
“爷。”徐保一直在外面看着。
沈渊没理徐保,瞪了一眼一旁杵着的金巧,狠狠地掐着她的脸,咬着牙才吐出字来:“你这张嘴啊!”
随后不顾金巧被掐疼,解了恨就撑着伞走了。
沈渊上了马车,徐保问了一句:“爷,您真要……”
他在门外也听了些许。
“嗯,暂时莫要声张。”
“爷,可您参与层层考试,报名难免……”
徐保话至此处顿住了,瞪着眼睛:“爷,您难道……”
“嗯,这事慢不得。”
——
到了小宅,沈渊看这天秦梓津应该还睡着,便自己撑着伞去了小书房。
左看右看,来来回回翻着书页,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推开门,径直走进雨幕,朝着主院去了。昨日下午还情意浓浓的雨怎的如今看着这般烦人。
秦梓津刚刚起来正要梳洗,就看着那人浑身湿透,推门闯了进来。
“你怎么……”
那人没等她说完就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搂的紧紧的。身上的雨水,丝丝凉凉的透着春日的温寒,渗进秦梓津的衣衫。
“珏儿,”那人脸埋进秦梓津的脖子里,蹭来蹭去。还一声声唤着她。
“怎么不打伞?”这雨可是嘀嗒了一夜。
那人却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的问了一句:“珏儿,你觉得我考个功名如何?”
秦梓津在他怀里一僵,想脱口儿出问,怎么突然想起考功名来了,可话到嘴边就转了弯儿。
“好呀!”考功名总比在外风流好吧。
那人不自信道:“我能考上吗?”
秦梓津抚了抚他的背:“我夫君自是能考上。”
“呵呵呵……”刚刚还阴气沉沉的人这会儿突然就笑了。
“终于舍得叫我夫君了?”
压抑的气氛突的就被这句话打破了,秦梓津也笑了,推着他:“快换了身上的衣裳,小心感冒了。”
“嗯,”沈渊离得远了些,瞧了瞧:“你也换了吧。”
秦梓津照着他的胸口一巴掌:“你还好意思说!”
两人换了衣裳,在屋子里温了温,喝了碗姜汤。沈渊就拽着秦梓津去了小书房。
“你这书房怎么设的如此隐蔽?”
沈渊没想着她能问这个,摸了摸头随便打哈哈道:“原是用处不大,就随便设了个地方。”
“你昨夜温书了?”
昨夜不是出门了吗?也没瞧见你回来。
“没有,今早刚打开,没看进去书就去寻你了。”
秦梓津被他气笑了,哪有他这般前脚说了要考功名,后脚就说看不进书的。
“那你便以后在这里温书了?”
“嗯,”沈渊应了一声,靠近她道:“今年恩科马上就到了,我准备就宿在这里学习了,你有事便来这里找我。嗯?”
“嗯,”秦梓津抬手整整他的衣襟:“我晓得了,那你可得乖乖温书,真没多少日子了。”
这次自当是练练手也好。
沈渊又赠了一枚香吻,道:“好,听夫人的。”突然又补充道:“那夫人可莫与旁人说。”
“怎的?”
沈渊忽的脸一红,痴笑着抱过眼前人,不让她瞧着自己的脸,道:“怕这次未中让夫人失了面子。”
秦梓津寻着他的脸捏了捏,话里透着宠溺:“你呀,面子比天大!”
“尹枢自荐”典故为剧情推进所设与朝代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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