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油滑如尔卿,眼下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笑容凝滞。
“嗯,”尔卿脸上笑容石化,“什么?”
“想吃就原地转三圈汪汪叫两声,现在,听清楚了吗?”
玉冥一手抵在下颌处,另一手捏着烤的油光金亮的兔腿,在尔卿眼前晃晃,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如同逗弄一只宠物。
“玉冥师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人,被如此羞辱,还不如直接一刀了结了我。”
尔卿嘴角轻微抽搐。
“耳鼠一只,化形为人而已,还真拿自己当人了?”
玉冥嗤笑一声,晚风习习,吹拂起他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晃荡,他双眸蓦的一窄,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如潜伏在深渊的毒蛇。
“这么有骨气,我若不成全你,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黑琉璃似的眸子沉下,右手虚空一握,幻化出剑。
化神之境,还未出剑,便有罡风威压扑面而来,迫的尔卿双手挡在身前,脚下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剑气四散,夹裹在罡风之中,恍若万千细针藏匿,扎的尔卿身上无处不痛。
她紧咬牙关,裸露在外的手腕被剑气割伤,她脸上又强行挤出一抹笑来。
“玉、玉冥师兄,我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
“哦?”
玉冥手中凝剑化为光点消散,罡风瞬止。
尔卿当着他的面,原地欢快的转了三圈,还十分乖巧的抬起双手掬于胸前,汪叫了三声。
玉冥眉眼舒展,心情愉悦,将手中兔腿隔空抛给她。
尔卿手忙脚乱的将兔腿接住,面带笑意的咬了一口。
这是尔卿第一次吃肉,兔腿已经凉透。
原先嗅着烤出来的味道是香的,眼下吃着,却感觉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艳。
嚼了一口,尔卿便没再吃了,
尔卿舔舔唇:“玉冥师兄……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玉冥唇角落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凝着尔卿。
“什么时候,你也有资格跟我提要求了?”
他眉梢挂上寒霜,阴沉沉的,尔卿浑身血液都快被盯的停止流动。
“不是要求……只是怕给师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玉冥默了片刻,“说。”
“师兄在宗门内时,能不能假装不认识我?若我太受关注,身份难免会暴露,师兄再与我走得近,怕是会受到牵连,即便师兄不怕,但宗门中嫉妒师兄的也不在少数,人嘛,总会有疏漏的时候,师兄说是也不是?”
尔卿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眼观摩玉冥脸色。
她不想过度惹人注目,一个是怕暴露身份,还有一个便是怕玉冥利用宗门众人监视她。
总不能一直被这魔头压着。
系统说灭族的事就在一年之后,在这段时间内她得有自由行动的时间,想办法扳倒这魔头。
即便扳不倒,最起码也得有跟他抗衡的能力。
“这个,戴上。”
玉冥伸手入袖取出一物,再次抛给尔卿。
尔卿稳稳接住,定睛一看,是个素圈手镯,坠着一颗金色铃铛。
她套在手腕上试着轻晃一下,那铃铛却没有丝毫响声。
正当她唏嘘是个哑铃时,玉冥打了个响指,那铃铛便震荡起来,发出清脆且急促的声音。
响声过后,原本还戴着宽松滑动的手镯兀的收紧,箍住尔卿纤细的手腕,越收越紧,几乎要嵌入她骨内。
“我答应你平日假装不认识你,但凡传音铃召唤,一炷香内必须赶到我面前,若像今日这般迟到,这法器便会嵌入你骨髓,绞断你的手腕……”
卑鄙、可恶……丧心病狂!
尔卿心里把玉冥骂了个底朝天,脸上仍旧维持着谦恭的笑意。
“我记下了,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所以玉冥师兄……我能不能不戴这玩意儿?上等的法器放在我身上,实在暴殄天物,再万一被人盯上,我修为低微,实在护不住,你看……”
玉冥双手负在身后,头顶银盘倾泻的冷落清辉给他镀了一身莹莹微光,宛若仙君临世,不沾烟火、不染尘埃。
看尔卿费尽心思想摘下这金铃的模样,玉冥眼尾重新荡开些微笑意。
“我的东西,无人敢觊觎,也无人能拿走。”
“玉冥师兄,这法器旁人一看便是你的,若是被人发现你赠我法器,恐会引来宗门流言蜚语,还是会对师兄不利啊……”
“我从不怕什么流言蜚语,倒是你,隐藏不好被人发现的话,恐会遭难。”
想起上次在膳食堂前被宗门上下那么多人行注目礼,尔卿便一阵头皮发麻。
这魔头是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取下这金铃了。
反正今日目的已经达成,不能急功近利,以免适得其反。
“从即刻起,我每日早膳、午膳、晚膳,全都由你负责,传音铃响,你便带着膳食前来静思堂见我。”
留下这句话,玉冥转身回了竹屋,广袖一挥,将门关上,尔卿被隔绝在外。
“是……”
尔卿就站在竹屋外面,欠身应下,等门彻底关闭,一手握拳再空中挥了挥,嘴里念念有词。
地上一块石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脚踢飞。
谁料那小小的石头,竟在一瞬间变得千斤之重,尔卿一脚狠狠踢上去,脚趾骨险些断裂。
屋内,传出玉冥冷漠毫无波澜的嗓音,“给你个小小的教训,日后胆敢在背后辱骂于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尔卿痛的直抽冷气,冲着竹屋那头连连鞠躬,“尔卿知错!”
瘸着一只脚连跑带蹦的快速逃离青竹轩。
夜莺蹄鸣,青竹轩紧闭的窗户缓缓阖开一条缝隙。
玉冥立在窗前,顺着缝隙看着那道在黑夜中狼狈逃离的瘦小身影,眉眼牵开一丝趣味笑意。
“剩下的日子,总算不会太过无聊了……”
他口中低声喃喃,轻声话语,徐徐消散在风中。
“臭魔头!卑鄙、无耻!”
尔卿坐在草坡上揉着肿胀的脚趾,口中低声咒骂着。
骂完之后想起了什么,捂住嘴飞快抬头左右察看,不见那道白影,这才放下心来,长叹一声,垮下眉眼。
“再这么下去,都不用等着那魔头上门追杀,我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她往后一倒,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双手抱在脑后,仰望浩瀚星空。
【我说过了,没有我,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尔卿闭目深吸了口气,重新睁开眼来。
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星辰璀璨净明。
没了先前的迷惘与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沉稳。
她弯下腰,将靴子重新穿上,“我也说过了,与魔共舞,更没好下场。”
【这是我第二次问你了,若我第三次问你,你还是拒绝,那么我会取消屏蔽你身上妖气,你好自为之】
“你不讲武德……”
系统又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见了。
她恼了半晌,又深吸了口气叹道:“果真是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里,若是掌握在别人手里,便是这种下场。”
夜里凉风自草坡底下向上吹拂而来,尔卿身上宽松的袍子被吹得猎猎作响紧贴于身。
浩渺苍穹下,她显得越发瘦小,远远望去,矮草一般。
“无妨,还会有办法的。”
尔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骨,“今夜又是个不眠夜啊……”
喃喃说完,提着铁铲往山中走去。
快看,她又来了!
这次又要挖什么宝贝啊?
真是的,偶尔挖挖还行,毕竟咱们山上灵气充足,宝贝多,可再说也架不住她天天来挖啊!
尔卿提着铁铲借着月光往前走着,听到路边花花草草对话,不禁汗颜一笑。
她拾了些干柴,攒成一堆,火折子燃着细软的干草放在最底下,火光便逐渐大了起来。
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原地画圈,将石头放在最中央,紧接着拔了一把新鲜的草放在地面。
她双手合十,闭眼念念有词:“兔子啊兔子,都是那大魔头造的杀孽,冤有头债有主,有冤找他莫找我啊,愿你安息……”
干柴烧得噼啪作响,尔卿本打算借着那火光在四处再找找草药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
但她听到花草对话,改了主意,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可别让她知道崖壁上的那株仙草存在,集天地灵气孕育,已经千年有余……活的好不容易呢!
就是就是,这小偷知道了绝对会把仙草盗走!
不过也不怕,你们忘了吗?仙草旁边有条毒蟒看着呢。
也对,那不怕啦!
千年仙草……
尔卿心里喃喃念着,阔袖下的手已经激动到攥紧。
太阴宗仙术她一介妖身修炼起来实在太过艰难,若要快速提升修为,便是要仙草仙丹亦或者像玉冥那样,吞噬妖丹。
仙草年份越久,于修炼修身越有裨益。
这可是一株千年仙草啊……
尔卿假装没听到,起身铲土将火苗掩埋,便掉头走了。
等离了那些花草视线,尔卿绕了远路前往崖壁。
太阴宗只有一处悬崖,望月崖。
那些花草说的崖壁,便是望月崖下。
尔卿吭哧吭哧爬到崖顶,往下一望,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冷风呼啸着,犹如呜咽鬼哭。
如此瞧不真切,她索性趴下身子,缓缓探出上半截身子,朝下张望。
月光照耀在缭绕云雾间,片刻之后,有一道滚筒粗的蜿蜒身影在其中缓缓徘徊游荡。
毒蟒!
尔卿心头一惊,慌忙往后退去。
细碎的砂石无声掉落,如此甚小的动静,都被那毒蟒察觉。
它徘徊动作一顿,猛地窜出云雾,朝尔卿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