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卿很清楚,这是大魔头最脆弱的时候,同时,也是他最容易暴走的时候。
得顺毛捋。
她自觉放松紧绷的身子,伸出手臂,略微迟疑,轻轻圈住玉冥,素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口中再次哼唱起阿娘曾哄她入睡时的歌谣。
“习习清风,清山幕水,我的孩儿,你莫怕向前……”
她歌声婉转空灵,哼唱至此,紧箍着她腰身的双臂松懈些许,男人吁出口气,脑袋往她怀里埋了埋。
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尔卿面上倏地浮起血色,抑制不住的轻哼出声。
声音娇软,与她素日里说话声音截然不同。
尔卿倏地抬手捂嘴,凝脂玉般的面皮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怀中男人没有动静,尔卿以为他没听到,稍稍松了口气,放下捂嘴的手,就听得男人低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黑如点漆的眸子闪着狡黠光芒望向她。
似是挑衅逗弄,望向她途中,视线在她胸前缓慢扫过。
“如此平坦,也不怪那余乐安整日里唤你兄弟,还这般敏感?”
尔卿一手遮着半张面容,只觉又羞又愤。可那人是大魔头,她虽然吞了半颗妖丹,修为增长了些,可在玉冥面前,提鞋都不算。
只能避开玉冥灼灼戏谑视线,稍稍挪开身子,不着痕迹跟他拉开距离。
才一动,就被玉冥察觉。
他长臂一伸,扼住她捂唇皓腕,强硬的拉拽下来,露出她满面云霞的脸。
如春梅绽雪,平添一点媚色。
尔卿眼底惊恐慌乱,略微挣扎,“师兄……”
外面狂风涌动,冲撞的竹窗哗啦作响,强劲的风闯入,一口扑灭了晃动烛火。
四下俱黑,不见五指。
尔卿似是寻到了一点安慰,眼底慌乱褪去些许,心下仍旧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唇,呵气如兰。
任何动作,她都尽可能放轻、放缓,十分小心。
可惜她不知,玉冥已至化神境,五感超乎常人,她每个动作、呼吸、心跳,全都被他尽数看到、听到。
手腕上男人五指越收越紧,尔卿疼痛之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蹙眉咬唇强忍着疼。
“师兄……我疼……”
这个男人惯来是吃她示弱的。
她求饶,他就心情愉悦,放她一马。
她卖惨,他便不屑再为难她,放她一马。
今日示弱,却没有丁点回应,反而扣在手腕上的大掌又加重了些力道。
尔卿平日里被传音铃折磨,今日又被这正主折磨,偏偏不敢发火,只能贝齿紧咬朱唇,强忍着疼,心里一边骂老天爷怎么还不打雷吓死这大魔头,一边心中更加坚定要努力修炼,绝不再任人宰割!
饱受疼痛折磨,尔卿眼尾逐渐发红,挂上盈盈泪珠,偏偏贝齿咬着朱唇强忍着。
男人暗中看着这一幕,眼底光亮消散,双眸宛若夜色一般黑,甚至比夜色还浓。
轰隆 ——
闷雷在头顶天空沉沉滚过。
尔卿以为要解脱了,不曾想男人不受影响,将她往下拖拽,直至二人呼吸平齐交汇。
黑暗中,尔卿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
与往日那凉薄轻蔑的眼神不同,现在这双眼,恍若深渊,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仿佛稍不留神,就会失足跌落下去。
这种岌岌可危的形势,让她心下越发不安。
果然……与魔共舞,相当危险。
男人搂着她腰身的手用力,将她按向腰身,感受她紧绷如弦的身子,他闷笑出声。
“你在紧张什么?”
“从、从未同男子靠的这么近过,师兄,可否松开我些?”她试探性的用手推他胸膛。
哪知男人看着瘦削,但肌肉一点不少半分,宛若铜墙铁壁,她憾不动半分。
从未同男子靠的这么近?
这话似是取悦了玉冥,他低笑出声,大掌更为随意搭在她纤细腰肢,坏心思的前倾身子,凑在她耳畔。
“拥之避噩梦,日后每夜,你都留在这里吧。”
“师兄不……”腰身大掌倏地扣紧,尔卿到嘴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强行带了几分笑意,“我是想说,如此不妥……毕竟每日还有戒律堂巡逻,若是被他们发现我整夜不在弟子院,怕是会出事……”
黑暗中,男人漆黑的眸子亮起血红的光,妖冶瘆人。
扣着她腰身的手,缓缓朝上移动。
尔卿心头猛地一惊,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意识伸手,半道握住玉冥的手。
“主人提出问题,我来解决问题,绝不违背主人意愿!”
玉冥猩红的双目眯了眯,“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一个‘不’字。”
“是,师兄。”
玉冥满意闭目,拥着尔卿逐渐睡去。
上次玉冥先她醒来,心中不满,折磨的尔卿迟到被云长仙长训斥,这次尔卿可留了个心眼。
一夜半睡半醒,等天光微微亮,便睁开双眼。
下意识侧目看旁边男人。
玉冥仍旧熟睡着,发丝略微凌乱散在枕上,容色无暇,骨气清殊。
无论看他多少次,尔卿都不由得在心头感叹。
这大魔头,皮相生的堪称完美。
然后心头紧接着叹息一声:若他只是怀天仙君玉冥就好了。
不敢惊动玉冥,尔卿小心将按在腰身的大掌挪开,蹑手蹑脚起身。
等出了里间,才敢舒展下腰肢。
一整夜维持一个姿势,简直酸痛无比。
取来一支木棍,挑开火堆,取出昨日夜里扔进去的几颗土豆,用手按了按,很柔软,早已被闷熟。
轻手轻脚打开门,门框发出“吱呀”声响,几乎令她呼吸骤停,急忙伸长脖子回望一眼里间,见玉冥还好好躺着,这才将悬着的心揣回肚子,大步出门在空地上燃起火堆,将土豆重新热过。
这是玉冥昨夜想吃的,今日未必想吃,趁着时辰还早,尔卿还准备了点野菜团子,顺带采了点果子。
摆好盘,她舒了口气,心道这下大魔头总不会有什么挑剔的了,端着往里走。
竹叶沙沙,那些竹子又开始聊天。
【又来一个人,好像是上次给主人递信的那个】
【她手里提着什么?又是给主人吃的吧?什么时候能照顾照顾我们啊喂】
递信的?
尔卿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竹影交错之间,身穿弟子袍的女子提着裙摆,手提食盒正朝这边走来。
身段婀娜窈窕,面容姣姣,腰间坠着一块蓝玉随着走动左右摇摆。
不是胡云瑶却又是谁?
上回已然跟胡云瑶生了误会,结了怨,眼下再被她撞破在玉冥房中,只怕误会更甚从前。
尔卿脑海中警铃大作,看看手中餐盘,再看看竹屋。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若是跑了,只怕玉冥醒来看她不告而别定然要迁怒于她……
一咬牙,尔卿硬着头皮进了竹屋。
将早餐放在外间矮案上,到床榻前轻推玉冥一把。
“师兄?师兄,来人了……”
玉冥今日不知为何,竟睡的格外熟,尔卿连唤三四声,他才幽幽睁开双眼,黑曜石般的眸子噙着一丝不悦。
尔卿抢在他发火之前赶忙道,“早膳已经给师兄准备好了,胡云瑶师姐来了,还望师兄让我躲躲。”
看玉冥眸底不悦褪去,尔卿便知成了。
玉冥慢悠悠起身,张开双臂,还未开口,尔卿便知晓他要如何,当下取了屏风上挂着的袍子要给他披上。
玉冥眉尖蹙起,尔卿一愣之下恍然大悟,将外袍收起,转身从衣柜取出一件新的服侍他穿上,玉冥这才眉眼舒展。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胡云瑶有些娇俏的嗓音。
“玉冥师兄?”
尔卿紧张之色溢出眼眶,眼巴巴瞅着玉冥下令。
玉冥斜瞥她一眼,抬了抬手,尔卿如蒙大赦,直接在里间翻窗逃走。
动作麻利非常,让玉冥都意外的扬了扬眉。
他立在原地,稍做整理,便举步踱到门口,打开门。
“原来是云瑶师妹?”开口间,语调已换为平日里的温和。
胡云瑶面有歉意,“抱歉,又来打扰师兄了,还望师兄勿怪罪。”
“无妨。”
胡云瑶诧异抬眼看着他,眼底掠过一分欣喜,将手中食盒递出,“上次师兄说不喜欢我做的菜,让我莫要为难师兄,我回去想了想,确实是我不对,但我若是不给师兄送些膳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兄……”
“这些膳食,不必入口,师兄就当做是我来找师兄的一个借口,如何?”她呼吸都屏紧了。
玉冥垂眸看向她提着食盒的手,指节发红,有些地方还起了透明的水泡,应当是做膳食时候受了伤。
胡云瑶看他专注的瞧着手上伤口,慌忙将手缩回。
“抱歉,我的手不太好看,让师兄不适了。”
玉冥一言不发,转身回了竹屋。
“哎师兄……”胡云瑶满是失望的看着手中食盒,又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嘴里喃喃,“这样也不行吗……”
片刻之后,玉冥去而复返,上前牵起她受伤的手,将一瓶药膏放在她手心。
“生肌膏,一日三次,不会留疤痕,姑娘家,应当爱惜自己,日后这种事,莫要为我做了。”
他一袭白衣立在原地,满头黑发披散肩头,眉眼疏长,如明月暗拢清辉,无论什么形容,都宛若月光照人。
胡云瑶看的怔怔出神,直至玉冥朝后退了一步,才恍然回神。
“师兄,我做的早膳有很多种口味……酸甜苦辣都有,不知师兄喜欢什么?可否告诉我?”
见玉冥只定定的望着她,胡云瑶突然心虚起来,“我只是想多了解师兄几分,不是利用师兄温柔强迫师兄……”
“我有早膳了,云瑶师妹日后不必为我准备。”
“有早膳了?怎么会……”
她专门挑着一大早,膳食堂都未开启,而且玉冥这幅形容分明是才起,怎么会……
“云瑶师妹,我要去忙了。”
竹门即将关闭,她眼角余光瞥见屋内矮案上,放着一盘野菜团子,还有几颗烤土豆。
胡云瑶瞳孔紧缩。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