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来的几天,把铃铛和骡子忙坏了,秦西风是刚手术不能使力,我是流感,卧床了一个星期。怕我再晕倒,秦西风当晚就把两张床并一张,他的伤口在右边,吊盐水的时候,他扎右手,我扎左手,骡子就站在他那边虎视眈眈的守着,怕我再是发烧抽搐他又大惊小怪把管子扯了,血流不止的乱找医生。
我这样影响到秦西风的治疗,向洁是来一次骂我一次,骂得我都不敢跟秦西风一起吊盐水了,趁着秦西风上厕所之际,让骡子和铃铛把床放回原位,秦西风出来看到,晚上就发飙,骡子和铃铛被赶出房间不算,医生和护士来问诊,他理都不理。第二天向洁来送饭,他是左翻右翻,把筷子往地上一丢,说是猪食,他咽不下去。
我好说歹说,昧着良心说他睡觉呼噜大,吵得我睡不了,他才诧异道:“我很少打呼噜啊......”
我瞪着他,他咽了还想辩解的话,把铃铛和骡子叫进来,让他们告诉兄弟们不要来探访,还问我要不要回去睡?
我这小身板时好时坏,明明看着正常了,一到晚上又高烧不退,冷得发抖,这人一到脆弱的时候,会把心底的软怯呈现出来,就死不死的话挂在嘴上,秦西风听到那些,恼怒地想把我摇清醒,又心痛得抱着我眼睛红透。
等我第二天恢复神智,回家休养的事直接泡汤,秦西风又开始冷嘲热讽,我自知理亏,噙着眼泪说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太苦,无依无靠才会说出那些混话,假装埋怨地说因为一块面包芷馨跟我生分,他还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我当然会把它丢地上了.......然后再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瞅着他,他那张黑脸才有些愧疚模样。
在铃铛和骡子眼里,我就是古时那个倍受周幽王宠爱的褒姒,秦西风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暴戾地大吼大叫乱摔东西的老大,只要我一哭,他是想发火也生生忍住。后来在学校生活的那两个月,接一连二有家属喊我“小包”时,我还懵圈,慢慢才知道,我在秦西风圈子里外号叫“褒姒”,骡子叫出来的!
......
我病倒,铃铛就成了我的专属,一会去找秦渺拿给我买的换洗衣物,一会去家里把大军被抱来,我喉咙肿,咽不下饭,他又去找秦渺熬粥......最后,秦渺都受不了铃铛委屈巴拉的摁响她家门铃,索性请假天天来医院报道,跟我混熟后,说:“你呀,以后得好好调养调养,身子骨太弱,怎么照顾得好我弟弟.......我给你办了张家附近的健身卡,那健身所我弟也很熟,离学校不远,隔壁是音乐室,环境挺好的......”
我一听音乐室,心动了动。
哎,怎么想写歌了?猛地想到秦西风给我的手机上有我写的《不归》立马就问,“秦西风,我搁在家里的手机呢?”
“骡子刚才寄出去了,连同我的,凌啸天说再安个什么控件,所以返厂了......”
“可里面......”
“放心好了,只是返厂,等重新调试好,立马就寄回来。那手机他们拿去也没用,指纹、瞳孔一旦采用就传回数据库里,手机只认我们两个......”
“要多久?”
“快的话几天,慢的话半个月......”
我手攥紧成拳头,这人永远就是这死德性,从来不会问同不同意就把我的东西送出去......
好吧,姑且忍你半个月......
“西风、小月儿.....”
秦西风的外公和舅舅又来了。
这几天我打着针,听他们一家人聊天,知道秦西风是秦家唯一的男丁,很珍贵,所以秦西风这次受伤住院,全家人紧张得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我更加的内疚,要不是为了追我回来,秦西风何致于要二次手术?我真是个罪人啊!
在袁司令探望过秦西风后,我多少知道了些秦西风的往事。
以前的秦西风执拗,不管秦家人怎么使暗力的要调他去别的单位,都不肯放弃缉毒的工作,他跟宋老七有复杂的私人仇怨,带队深入毒窟围剿了几次,每次都被狡猾的宋老七逃掉。
这次也是无意知道宋老七潜到了阳城,参与到了绑架案中,才想着要亲自跟他了结恩怨,结果被当时惨景惊住,救人时被宋老七用特制的匕首捅到。
他是铃铛陪着连夜送往省城抢救,骡子留在梨山清理,因此,没人知会我秦西风受伤了!
其实我丢下他,偷偷逃跑的证据,没人能咬得准。我赌咒发誓地说我真的只是去海城探望老师,铺子也是怕出门耽搁时间长影响生意盘给李雪,骡子几个起先还怀疑着,等真查出我的确是在上着网课,我的老师也确实生病了,才打消疑心。
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可秦西风听完骡子汇报,眼神还是阴沉地眯着,我知道他不好骗,只好说;“就算我真的逃跑,在法律上我一样是你的妻子,你这么厉害,手下这么多兵,抓到我是轻而易已的事,我干嘛要背着你跑?我真的是等过你了......"
秦西风这人,你要是温言软语再瘪着嘴,露出被冤枉的委屈模样,他一定是不再追问下去。
或许,他并不是不想把事情搞清楚,可能也是怕真的调查出真相,自己受伤。
反正他盘问过我时,我是眼神闪烁,看都不敢看他,他哼了声,“这次放过你,下次再敢一声不吭地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心知肚明,又怕逼急了,我撕破脸,大家难堪。
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秦西风住院,向洁的神情比别人还要紧张,对秦西风是嘘寒问暖,秦西风要起来走动,她都担心得要命。但是秦西风跟她关系好像不是那么亲近,他话本来就少,加上向洁总在骂我,有一次居然当着她的面摔碗砸筷。在我的劝说下,他后来没怎么给向洁难堪,可向洁跟他说话,他是爱理不理,很久了才回应一句,
相比于秦西风的冷漠疏离,向洁就热情得出格,她从没计较过秦西风对她的不敬,默默打扫饭菜撒满的现场,见秦西风很在意我,也不敢再在鸡蛋里挑骨头,偶尔说我,也是背着秦西风去检查的机会才会唠叨两句。
她退了休,有大把的时间在家里研究菜谱,有时会跟我讨论什么菜要先过水了才能炒,什么菜老抽生抽都得放.......每天饭食一送到,她就去医生那打听秦西风的身体恢复情况,回来就念叨,要我看好秦西风,让他少办公,多休息。
我猜测,大概秦西风是秦家唯一男孩,又受老爷子宠溺,做为舅妈,可能在秦西风没自立之前做过了什么,所以秦西风才会讨厌她吧!
可这个猜想,又在秦西风冲向洁发过火自己生闷气时又被我否定,要是她在秦西风小时虐【待】过秦西风,依秦西风铢淄必究的小气样,必是不愿见她的,可秦西风倒了饭,刻薄完,向洁要走时,他又会冲我说想吃我做的红烧肉。
结果下午饭盒打开,真有红烧肉了。
这两人相处的方式奇怪得很。
我笑着给秦西风倒了杯水,说,“舅妈对你真的没话说,像亲妈一样。”
“砰”秦西风重重放下杯子,水也不喝了,背过身子不理我。
这个人别看年纪一大把,在我面前时,脾气就像刚进青春期的孩子,动不动怄气。
很多时候,秦西风都在沉思,有时候我看过去,他恰好也在看过来,满腹心事的欲言又止。
秦西风是要跟我说什么呢?难道是他前妻和孩子的事?我兴奋得哼唱了两句《不归》的词“.....爱吗?恨吗?要坠入阿罗地狱与我同行吗?......”
“好!”秦西风在一旁闷闷的答。
“......”
他没有说,从我感冒好后到今天,整整十天,他没跟我提过他前妻的名字。
......
“秦西风,电话响了!”我敲打着手机在跟森老师聊天。
秦西风从卫生间里出来,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摁掉。
我打了哈欠,“十点了吧,睡了吧,明天要拆线呢!”
这个电话每晚十点会准时打来,刚开始的两天秦西风会接,后来有一天我跟铃铛去外面超市买东西回来,老远就听到秦西风在咆哮,骡子焦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见到我还有要阻止我进去的意思。
可我一脚就抢进去,秦西风见我回来,赶紧就摁断了电话,骂我句,“偷听电话有意思吗?没礼貌!”
我一下就把手上的东西丢地上了,炸毛地吼,“谁的电话了不起啊!你就要这样偷偷摸摸地啊!不想让我听到,你就别去追我啊!”
这一次我们正面交锋了,秦西风把我丢下他悄悄逃跑的事翻出来,我把他说解决芷馨的事到现在还没个消息的诓骗嚷开,我们吵得整个楼层的病患和医护人员都来围观,最后秦西风“哎呀”一声,捂着肚子倒床上,惹得医生冲进来把我一顿臭骂才算停火。
他装得太像,我被骂着,他还在一边洋洋得意地翘着嘴角。
直至今天,我仍然不知道能让我们吵得整幢楼快被掀翻的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是自那天吵闹后,秦西风就再也不接这个电话了,可这电话像他一样的固执,每晚十点准时会打来。
住了七八天,这电话就是我们大家休息的定时闹钟,所以我关了数据线,睡得朦朦胧胧中听秦西风压低声音在通话,不一会儿,他热乎乎的气息就温暖得我没知觉。
多天的相处,我在秦家人面前树立着乖巧、懂事的模样,秦翰书和向洁一开始对我的误会也渐渐消散,这事能讲通,秦西风是秦家独苗,刚从鬼门关出来又因为我接着做了二次手术,他们当天对我有气那也属正常。
只是我觉得秦家人有点怪,老爷子和秦翰书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楚的警慎,不时会盘问骡子和铃铛近期有没有遇到外省口音、形迹可疑的人?向洁会突然跟我要生辰八字,拿到后的第二天,跟我说话就比原来客气多了,还会对我笑,眼神里慈爱一片。
更古怪的是,秦西风结过婚、有孩子这事,人人知道,但秦家人热热闹闹聊着天,只字不提。
他们这样的刻意避开,我越发讷闷,要是顾忌我,也没必要要隐瞒得这么严实,我们俩都是二婚,谁都不是谁的初次,没必要对以前那个人遮遮掩掩。我好奇地问,秦西风的儿子在哪读书?他们假装没听到,聊起秦西风在阳城的转接手续的事。
人家不理我,我只能自己玩了。然而一瞧我闷闷不乐,秦家人又在问我想把秦西风那房子怎么装?地板要不要换?还是要跟他们住?
跟他们住,我是绝对不愿意的,秦西风是直肠子,你要是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老老实实,就算做错了,他至多会骂你“蠢”!可秦翰书和向洁不同,一个是老谋深算,看着你的眼神都锋利得让你心惊胆战,一个说话不留情面,不懂委婉,两句话就让你想跟她聊天的兴致全无,至于老爷子,身体硬朗,却开玩笑的说要为我制订个让身体强健的计划,让他的小兵们陪着我每天去跑上十公里......
十公里,老天,我不想跑死!
我瘪着嘴,脑袋里还在想着秦西风为什么都快要出院了,还不跟我讲他前妻的事?
骡子说秦西风老婆死了,说着的口气还带有怨愤,她究竟是怎么也惹到骡子了?算了下时间,秦西风的儿子有十五、六岁,正是上中学的年纪,可为什么秦西风都快死翘翘了,他儿子还不来看一眼他这个爹呢?
要是说秦西风跟他儿子关系不好,那在跟家人聊天时,秦家人总会冒出一两句责怪他要他对儿子好点的话出来,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提,仿佛这个孩子不存在似的。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