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内心的烦躁和怒火达到了极点,承天门的弟子又如跗骨之蛆般缠得他烦不胜烦,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围着柳时晏消失在眼前。弯刀抹过最后一人的脖子,鲜血滴答滴答从刀刃滴在地上,汇聚成一汪。
弯刀刀柄被捏得咯吱作响,二王子愤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柳时晏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礼,谋杀大渊官员一个罪名扣在他头上,如今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耳朵微动察觉细小的破风声传来,二王子眼神一凝,破空而来的羽箭与弯刀正面相碰擦出一丝火花,羽箭瞬间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狠狠插入一旁的桌面上。箭头深深嵌入木头之中,尾部犹自震颤不止。
二王子目光如炬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江屿尘一身黑衣还未换下,高大身形骑在马上更显威风,他将手中的弓还给身后的人,朗声笑道:“久闻楼兰二王子,不过您这不请自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笑容一收,江屿尘抬手下令:“楼兰人私自带兵侵犯我大渊土地,谋害朝廷命官,将他们全部拿下。”他眼神倨傲俯视着楼兰二王子,“我想二王子不会想在这个关头与我动兵的。”
二王子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杀了面前的人,经过江屿尘身边时,他泄愤般道:“你可得好好看牢你身边那个小美人,不要让他落在我的手中,哈哈,哈哈哈哈……”
江屿尘眼神晦暗,反手抽出一支箭矢,箭尖以势不可挡之势扎向二王子的脖颈,二王子惊慌偏头,箭尖擦着脖子上的皮肤划过鲜血瞬间溢出。
“你!”
江屿尘收敛了眼中杀意似笑非笑道:“二王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是否还有命活着回去,以及怎么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吧。”
一众人马羁押着楼兰人浩浩荡荡离开,江屿尘站在满地残骸之中,鲜血浸没了鞋底。
通判的死是柳时晏送给他的一个机会,赶往楼兰所在的这个客栈的时候他还听到了江湖中人对柳时晏各式各样的谩骂,他恨不得要将这些嘴巴不干净的人全部杀了。
赶到的时候,看见最后一个承天门弟子死在楼兰二王子刀下的时候就知道,柳时晏走了,他来迟了。
凭他的武功和性子,只要他不想没有人能带走他。江屿尘想起齐淮曾说过柳时晏和承天门有大问题,他抬手按压着眉头面上的疲惫之色一闪而过。
西境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四周没有几个屋子,仅有的几个从外观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不像人居住的地方,黄沙裹挟着杂草从低空滚过,拄着一根粗木棍子做拐杖的老汉提着木桶颤颤巍巍去井边打水,乌鸦栖在井旁的枯树上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老汉,像是在看自己即将到口的食物。
齐淮费力的掀开被血糊住的眼皮,手腕被反绑在身后无力挣脱,经脉寸断让他现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挣扎着想去够旁边的水碗,动作间突然开始咳嗽,他咳不出声却又咳得撕心裂肺。
知州府外他撒了一把毒粉后便迅速逃走,哪成想楼兰人早有准备压根没碰到那毒,就在齐淮心神放松的时候,一掌袭来。
他人若是武功尽废,经脉寸断怕不是要哭天抢只觉人生无望,可齐淮武功本身就不高,只是可惜自己那一身轻功,现在他更想活下去。
楼兰人留着他说明他还有用,齐淮唯一能想到的自己的价值就是针对江屿尘。
待咳嗽平息下来时,他无力望着天花板听着门外靠近的脚步声心想:娘的,江屿尘你动作再慢点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江屿尘手下精兵瞬间将整个知州府围得水泄不通。
渊华公主坐在院中,依旧是一身的素白,发髻旁簪了一朵紫薇花,她轻轻哼着歌谣,在微风中为那些花儿浇水。手指轻抚过柔软的花瓣,她开口道:“三皇兄青天白日的带兵闯进我府上,陛下知道了又该数落您不知礼数了。”
江屿尘不予理会她的言语,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渊华公主勾结外敌谋害朝廷命官,押下候审。”
原本看似柔弱的身形骤然变得凌厉,水壶被用力砸在地上,清水汩汩流向花丛,渊华下巴微扬:“放肆,我乃先帝亲封的渊华公主,靖王无凭无据,有什么资格捉拿本宫!”
江屿尘嗤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是大渊的公主呢,我还当你早忘了。若非证据确凿,本王自然不会动你。”
渊华杏眼微眯,端的是一派孤高自傲,鬓边的紫薇花勾不住发丝打着旋缓缓落下。渊华正欲开口,只听门外一阵马蹄声踏来,一个身影急匆匆从马上翻下来,尖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圣旨到!”
江屿尘视线从渊华身上移开,众人行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御统万邦,然贼寇侥幸,妄图侵扰我大渊疆土。今命靖王率部详查西境商道,凡与楼兰勾结者无论其身份地位,杀无赦。钦此。”
“臣,接旨!”
江屿尘领了圣旨起身,轻蔑一笑道:“全部拿下!”
渊华目光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却莫名想起了刚来嘉州时,为丈夫哭的悲切的女孩,江珺瑶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他长出一口气,轻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徐文是你杀的吗?”
或许是声音太轻,风一吹几乎就散了。江珺瑶发丝微乱,闻言眼神中的恨意散去余留一片空茫,眸中倒映着大片的紫薇花:“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柔软的紫色花瓣任凭风吹依旧温柔缱绻的盛放着,从前京都家百花争艳,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小一盆自顾自开着,如今紫色开了满院却到底是不同了。
苍州齐昭整兵待发随时候命,嘉州这边三千兵马也足以应对。
交代完事情后,江屿尘回到临时落脚的那个别院。
院中躺椅上还摆着本翻了下半的书,屋内的床头的烛芯已经燃到头,江屿尘仰头躺在榻上,被褥间似乎还有柳时晏的气息没有散去。
门口有人叩了叩门,柳戴今早出门便听说了柳时晏的事,此时他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些:“你想听听晏儿以前的事吗?”
东境山峦被冰雪覆盖,寒风刺骨,漫天大雪将走过留下的脚印重新掩盖。
柳时晏穿着件花青色氅衣,领口和袖口都滚了一圈黑色的毛绒。天气冷,他早扔了剑,缩在药炉旁半张脸都藏进衣服里闷声闷气道:“戴叔,今日上元节山下城中百姓挂了花灯,你要去看吗?”
柳戴缩着手盯药:“不去,这么冷的天出门太遭罪。”
少年热情没有熄灭,依旧兴致勃勃道:“那戴叔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您带回来。”
柳戴这才瞥了一眼柳时晏:“你这是要下山?”他搓了搓手,“你不是怕冷吗,晚上出去冻不死你。”
柳时晏眉眼笑得弯弯,毫不在意道:“穿厚点,今年圣上大赦天下连带着上元节也是大办,一辈子不一定赶上一次。”
柳戴唏嘘道:“京都的上元节才是真真的热闹繁华呢。”
柳时晏从毛领中探出脑袋:“早知道我就提前出发去京都了。”少年起身整理好衣服,“那我自己下山了,戴叔你真的不去?”
柳戴挥挥手示意他快滚:“再不走等你爹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承天门门主还没到门口呢就中气十足地喊到:“柳时晏,你今日剑练了吗,练不完你哪都别想去!”
柳戴一转头,窗户大开雪花顺着飘了进来,屋内哪还有人。
柳戴嘀咕道:“小崽子,出去也不知道把窗户关了。”说着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柳时晏才不管他爹,嘴里哼着小曲,踏着轻功没一阵就到了山脚。
刚停下便察觉到了不对,凛冽寒风中裹挟着一缕淡淡的血腥味。柳时晏警惕查看四周,定睛一看,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旁倒着一个人,可石头再大哪是能挡住东境风雪的。柳时晏看见他时那人几乎已经快被雪埋了。
柳时晏将人从雪里拖出来,探了他的脉搏还有救。氅衣被脱下披在那人身上,柳时晏被风吹的直打颤,声音都有些颤抖:“喂,喂,醒醒,还活着吗?”
那人被氅衣裹着,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意识些许回笼,他一睁眼便看到一容貌出挑的少年半抱着自己一时间有点怔愣。
柳时晏见人清醒点了,把人往背上一扔又飞快回去,同时还不忘安抚道:“我带你回去疗伤,再待一会不光是你要死,我也要冻死在这了。”
那人瞧着柳时晏从衣领探出的雪白的肌肤,鬼使神差地伸手,他手冰凉,碰到他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身下的人被冰得一抖,柳时晏没在意这一细小的动作,那人却心满意足得看见雪白的皮肤上染上了血污。
江璟年永远独自一人坐在殿堂高处,他享受这种俯视一切的感受。承天门弟子快速向他汇报西境那边柳时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