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桉全身僵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抵在她后背的仿佛不是半截断肢,而是一把随时都能剖开脊椎的尖刀。
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别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是她在看监控的时候,也许是她和男鬼搏斗的时候,也许还在那之前……
郁桉想象不到自己已经被注视了多久。她看着别云漆黑幽深的眼睛,手腕上的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他,那道出现在她梦中的阴森黑影。
“有人吗?我们刚才好像听到说话声了。”
门外的警察再次询问,郁桉深吸一口气,放下握住门把的那只手。
“我刚才在洗澡。”她微微提高声音,对着监控摄像头说道,“请问你们有事吗?”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别云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们是警察,经过初步调查,我们发现昨晚你去过乐天影院,对吗?”
郁桉:“我去看电影,有什么问题?”
“看电影当然没问题,但昨晚本市发生了一起命案,犯罪地点就在乐天影院周边,所以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配合一下。”
“你问吧,我会配合的。”
郁桉感觉别云似乎在用那截断肢拨弄她的发尾,这让她很不舒服。
“问题比较多,你能先开门让我们进去吗?”警察再次提出这个要求。
“这……可能不行。”郁桉故作为难,“我洗澡刚洗一半,身上泡沫都没冲干净,实在不好给你们开门。”
身后别云听到这个借口,似乎想笑,但郁桉并没有听到他的笑声。
门外三名警察面面相觑。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在洗澡,一旦她这么说了,他们就不好再要求进门了,否则就是妥妥的性骚扰。
“那……好吧,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你了。”警察收起证件,“我们明天再来。”
“好的。”
警察们的脚步声逐渐走远,郁桉勉强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更多更压抑的紧张。
警察走了,并不意味着她脱离了危险。不如说,从现在起,自己才真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她慢慢转身,心跳极快,声音却极为平静:“现在可以把这东西拿开了吗?”
别云笑了一下,将断肢随手一扔。已经僵硬的断肢落到深红的血泊里,血珠溅到郁桉的手背上,粘稠,湿冷,散发出令人不适的铁锈腥味。
“你比我想象得更镇定。”
别云微微歪头,五官依旧清隽干净,血迹喷溅在苍白的肌肤上,有种毛骨悚然的美。
“你希望我怎么做?”郁桉直直盯着他,“尖叫、颤抖、还是跪地求饶?”
“这些反应都太无趣了,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别云微微俯身看她,“你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是么?”
他在嘲讽她。郁桉心想。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移开视线,看向倒在地板上的扭曲尸体。
原本翻折的四肢此时都被拧断了,但又没有完全断开,它们由薄薄的筋膜和外皮黏连着,如同失去操控的提线木偶,七零八落的同时依然维持着一个整体。
“你在想什么?”别云似乎对她的想法充满好奇。
“我在想,”郁桉的声音很平静,“我的地板毁了。”
别云显然没猜到这个回答。
他微怔一下,随后愉快地笑了起来。
“别担心,我会赔偿的。”
郁桉其实并不在意这点赔偿。她现在只希望他能离开自己,最好是离开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和她有交集。
但她显然不能这么说。
她不再看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抬起眼睫,重新看向面前的别云。
“你究竟是什么?”
考虑到可能会激怒对方,她省略了“东西”这两个字。
“我是别云啊。”别云眨了下眼,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不是人,也不是江怀礼的朋友。”郁桉语气肯定,“你住进这套房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别云闻言,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微笑。
“当然是为了你啊。”
如果是别人听到他这么说,可能会激动得心花怒放,但郁桉却遍体生寒。
她情愿别云为的是这套房子。
“我不明白。”郁桉悄悄握紧电锯把手。
别云叹了声气,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露出不得不解释的无奈表情。
“怎么说呢。”他停顿了下,“我跟你说过江怀礼是通灵师,对吧?”
郁桉慢慢点头。
“这只是比较现代的说法,在很久很久以前,干他这行的一般叫道士。”
郁桉敏锐地听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你是说,江怀礼其实是很久以前的道士?”
“差不多。”别云笑眯眯地说,“不过我存在的时间比他要更久啦。”
郁桉不知道这个“更久”是多久,但以这几天她对别云的了解,她相信,如果是发生在近代,别云大概率不会强调时间和称呼。
这家伙绝对是个历史悠久的大邪祟。
“所以呢,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郁桉的大脑飞速运转,表情依然保持冷静。
“也没什么,就是江怀礼联合其他道士一起把我封印了。”别云耸耸肩,“之后又把我切成很多块,藏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郁桉:“……”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郁桉却听得头皮发麻。
她有设想过无数可能,但独独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是这种关系。
“那……”郁桉下意识看向他的脖颈,“你做了什么,才复原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身上没有任何被切割过的痕迹,皮肤苍白光洁,如果这不是什么施加在她眼前的幻觉,那就说明他现在已经复原了。
“什么都不用做。”
别云看了郁桉一眼,似笑非笑,“江怀礼死了,封印自然会消失。”
郁桉仔细回忆有关江怀礼的描述。
中介说江怀礼是病死的,但德尔塔也说过,江怀礼很厉害,即使照片看起来很憔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去世。
但如果有别云这个大邪祟暗中操控的话……
郁桉顿时恍然:“是你杀了江怀礼?”
别云没有否认。
他甚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都把我大卸八块了,”别云挑眉,“换你你不杀吗?”
郁桉沉默。
虽然知道江怀礼是在替天行道,但如果被封印切块的是她,她肯定也不会放过江怀礼。
这是人之常情,她倒是能理解。
不过仔细一想,这件事不合理的地方还是很多。
比如别云能活这么久是因为他不是人,但江怀礼为什么也能活这么久?
又比如江怀礼不死,封印就不可能消失,那别云又是如何杀死江怀礼的?
当然,这些都跟郁桉没关系。
她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既然别云已经杀了江怀礼,为什么又要缠上她?
她很确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贪便宜买下这套房子,跟江怀礼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郁桉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在短暂的静默后,还是决定直接询问面前这个当事人。
“我还是不明白,”她低声说,“我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别云耐心解释:“你不明白很正常,因为最重要的部分我还没说。”
说完,他俯身将地板上的尸体拎起来,一只手对准尸体的胸腔,只听“噗嗤”一声,尸体的胸腔被暴力洞穿,而他的手里则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郁桉下意识屏住呼吸,提着电锯的手再次收紧。
“心脏是人类最重要的器官,对我来说也一样。”
别云握着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不紧不慢地说:“江怀礼害怕我复活,这么多年,一直把我的心脏带在身边。他死前为了抵抗我,将我的心脏炼成鬼气,只要鬼气消散,我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
郁桉紧盯着他:“但你还是复活了。”
别云笑了笑:“不过我的鬼气也确实逸散了。”
郁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散去了哪里?”
“就在这房子里。”别云百无聊赖地环顾一周,“我原本也没急着收回来,毕竟这里已经没人住了,而且一般人也吸收不了我的鬼气。”
郁桉:“……结果我买下了这套房子。”
“不止。”别云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还吸收了我的鬼气。”
郁桉:“……”
怪不得她一住进来就开始怪事频出,原来从她买下房子的那一天起,别云就在暗中窥视她了。
郁桉神色凝结:“所以楼上的水滴声、我的手机屏、还有那些鬼……”
“那些鬼跟我可没关系,我只做了前面两件事哦。”别云将心脏抛回原位,“毕竟那时我只想吓吓你,完全没必要搞得那么大张旗鼓嘛。”
“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正吸收你的鬼气吧。”郁桉冷静地、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没有动手的真正原因。
别云点头:“你真了解我。”
郁桉沉默几秒:“那现在呢?”
别云开玩笑:“现在我的心脏都归你了。”
郁桉可不想要他的心脏。
她握紧电锯,缓缓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做?”
别云微微倾身,用那只冰冷、沾满鲜血的手,一点点覆上她紧握电锯的手,同时好整以暇地注视她。
他轻声说:“当然是杀了你。”
没有存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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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