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敝履 第4章 第 4 章

回忆里的故事发展得很快，在海瑟尔向室友们宣布自己恋爱了的第二天，他就向薄祈熠发出了晚餐邀约，然后他们理所当然地开始暧昧、交往、约会，等到海瑟尔从图兰大学毕业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向薄祈熠求婚了。

婚后的薄祈熠是个非常好的丈夫，他没有那么多花言巧语，偶尔说出的情话却能甜死人；他性格沉稳可靠，很会照顾人，在工作的同时还能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海瑟尔挑剔的父亲都认同了对方的工作能力，乐意提携这个“儿婿”。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托薄祈熠的包容和耐心，两个人几乎都没红过脸，更不用说吵架。

但为什么薄祈熠不告诉海瑟尔他要被调任去海蓝星的事情呢？

海瑟尔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神游了一个下午，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家。到家的时候薄祈熠还在书房里忙着他的工作，一直没有出来，连晚饭都是智能管家送进去的。

海瑟尔躺在床上，他脑海里的思绪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问薄祈熠这件事，要被他质问的对象也不在面前，就干脆抛开了疑问，什么都不想，早早地闭上眼睛睡觉。

半梦半醒间，有人摸上了床，一条带着水汽的胳膊伸了过来，将海瑟尔搂进怀中。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从家里出发，一起坐飞行器前往位于亚特兰蒂斯南半球的日落区看望海瑟尔的父亲。

如果说帕拉丁区是亚特兰蒂斯的权力中心，是亚特兰蒂斯皇冠上的明珠；东区是亚特兰蒂斯的经济重镇，是首都星控制广袤的联邦领域里金融与工业环节的权杖；那么日落区就是亚特兰蒂斯的掌中金匣，稍一打开便能窥见其中之光芒。

亚特兰蒂斯南半球的陆地面积不算很大，而这其中被海水包裹着的陆地全部属于日落区。这个区域不仅拥有着绝佳的气候，而且拥有着丰富的环境资源，自然风光十分优美，因此成为了首都星上首屈一指的富人区和教育中心，联邦的学校、博物馆、海洋城、运动场等大型文体建筑均坐落于此。

海瑟尔一路并没有提起昨天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消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薄祈熠要瞒着他这件事，心里还对此抱有小小的希望——说不定是廉修齐的消息不对呢？

而且他们今天要回父亲家，他相信自己的爸爸，约瑟夫·曼森是那种“我儿子就应该得到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的性格，如果父亲知道薄祈熠要调任，一定会同海瑟尔谈及他们日后的生活和工作。

夫夫两人乘坐的飞行器飞跃亚特兰蒂斯星的中轴线，在接近日落区大陆边缘时，海瑟尔远远眺望到了自己过去的学校。

他和薄祈熠并不是第一次一起回日落区，但他们以往都是从大陆的另一端回家，这次为了观景才选择了这条路线。

因此，海瑟尔还是首次同新婚丈夫一起从自己过去最熟悉的校园上空飞过。

飞行器放慢了速度，贴近了一点地面，他就隔着窗户，指着下面那座钟塔给薄祈熠看：“那里就是溪水中学有名的伦德勒塔了。”

这座钟塔建造得非常奇特，钟塔尖端的金属折射出锐利的光，耀眼刺目，巨大的时钟是仿旧制的玩意儿，没上过古地球史课的人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时间，下方是由彩绘玻璃围成的观景平台，有两个学生正在那里聊天，看到飞行器接近，他们还笑着冲天空上挥了挥手，看起来青春活泼。

海瑟尔也笑了，操纵着飞行器冲他们闪了一下□□，作为友好的问候。

“我以前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设计师要在时钟下面设置一个这么小的观景平台，”海瑟尔转头对薄祈熠道，“不过后来有一次我上去看了之后，发现那真的是一个天才的设想——想象一下，当你站在滴答的时钟下方，听着头顶上传来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俯瞰着周围的整片建筑群，还有东边的海滩，你会觉得时间仿佛倒退回了母星时代……我们结束了伦德勒历法，但是时间依旧在向前，永远不停歇。”

他说起这个的神情很是怀念。

首都星的教育资源当然十分优越，图兰教育集团是个中翘楚，除了在海蓝星拥有联邦综合排名第一的图兰大学，在首都星也拥有被NHA标记为五星的学府，溪水中学。

这两所学校的入校门槛都很高，位于首都星亚特兰蒂斯的溪水中学的准入门槛比图兰大学还要更苛刻。虽然这所中学在招生简章上没有列明任何条件，但基本上能被它录取的学生都是首都星本地人，还要负担学校高昂的学费。

海瑟尔当然跟“交不起学费”和“没有户口”这种字眼是绝缘的，曼森家族是图兰教育基金会的长期捐款人，他的小舅舅还是校友会董事，因此当年他上学的时候，几乎是闭着眼睛踏进的溪水校园，之后再顺利地升上图兰大学，中间没有半点波折。

薄祈熠在海瑟尔给他介绍学校的时候一直聆听着，海瑟尔讲到自己上学那几年跟朋友们的一些趣事时，他还会露出微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海瑟尔在说话时频频看向丈夫的眼睛，发现那双绿松石的眼眸里倒映出的钟塔既模糊又尖锐，似乎主人的目光焦点并未投向那里。

实际上，薄祈熠对这里兴致缺缺。

海瑟尔做出了判断。

“……我可能说得有点太多了，”他顿了一下，往后靠在了薄祈熠身上，舔了一下上唇，似乎这样能缓解点自己的尴尬，“都是些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一些细节我都快记不清了……也很幼稚……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无聊。”

薄祈熠在他身后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我没有，”他解释道，“只是……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非常抱歉，并不是我不喜欢听你讲你的校园故事——”

“我不喜欢你对我说抱歉，”海瑟尔鼓了鼓脸颊，“听起来就像是你会做什么错事需要我原谅一样……没有的，薄先生，事实上，需要工作和在我讲话里走神都是正常人类逃离不开的生活负面的一部分，我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

薄祈熠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感谢他的善解人意。

但海瑟尔随即问道：“那是你的工作出什么问题了吗？是昨天的事情吗？”他转过头，用含着期待的眼神看向他的丈夫，“能跟我说说吗？”

没人能拒绝海瑟尔这双满含好奇的亮晶晶的眼眸。

薄祈熠也不能。

他迟疑了一下，随后认真地面向海瑟尔道：“我面临着一个很重要的职业选择，”他咬字非常郑重，那是他往往在做重大决定时才会有的神态，海瑟尔熟悉这一点，“所以我得好好考虑，亲爱的小王子。”

来了。

海瑟尔心想。

会是廉修齐透露出的调令吗？他在迟疑什么？难道是想要放弃这个机会？还是说他想要劝我也调任去海蓝星？

但他不动声色，表现得就像昨天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困扰一样，问道：“是什么选择？”

“我还不能透露，”薄祈熠说，“暂时不能说，不过我会做出自己的决定的。”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来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正在被工作上的事务所困扰着。他的目光除了落在海瑟尔身上以外时，都没有焦距，仿佛飞行器窗外的云、阳光和世界，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冷静得像一块冰。

海瑟尔却尝到了一点苦涩，他原本还抱着一点点小期望，但薄祈熠的拒绝透露和所谓“自己做决定”的说法让他敏感地联想到了联邦最近火遍星网的三流狗血电视剧。

那里面男主天天作死，口是心非，做什么都不同女主沟通，看得广大吃瓜群众们都快要急死了，恨不得自己进到星网虚拟屏幕里，替男主好好地表白一番。

尤其是上一周的剧情，男主的家族施压，非让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男主自己觉得能够解决这件事情，非要瞒着女主，结果却被女主角发现……

等等。

那只是个狗血电视剧。

海瑟尔发散的思维到这里打住。

他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同昨天下午的约书亚一模一样：“调令下来了吗？”

薄祈熠一愣，有点惊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丈夫。他随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吐了一口气。

“还没有，”他说，他的回答也同昨天下午的廉修齐差不多，“内阁有点意见，压下来了，不过他们压不了多久了，应该过两天就会公布——你是听到了些什么吗，海瑟尔？”

海瑟尔看着薄祈熠的反应，缓缓地试探道：“你觉得我听到了什么？”

“……可能是我要被调去海蓝星的消息？”薄祈熠问。

海瑟尔点头。

薄祈熠被他的直球打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摩挲海瑟尔的耳珠：“确实有我去海蓝星的提议，不过我拒绝了。”

从他这里得到答案的海瑟尔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丈夫没商没量的就要升职去其他星球就行。

他想。

“所以你昨晚就在担心这个？”薄祈熠问，“我睡觉前想把你搂进怀里，你还哼哼唧唧的不让我抱。”

“那是因为我当时心情很纠结，你又一直不在……”海瑟尔说，他还信誓旦旦的承诺道，“只要你乖一点，我以后就不会这样的。”

薄祈熠没有说话，按照他们原本的相处模式，他这时至少也应该答应一声的。

但飞行器外逐渐接近的豪宅打断了这段对话，他转而指向窗外：“到了。”

目前出现过的联邦行政区划：

首都星域：亚特兰蒂斯星及其周边星域，承担政治职能。

海蓝行省：首府是海蓝星（海瑟尔的大学所在地），上章提到的科洛星也属于海蓝行省。是距离首都最近的行省，也是联邦最重要的教育基地，综合排名前三的大学全在这里。

萨博行省：首府是萨博星，薄祈熠的籍贯地。

其他行省出现后再介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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