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斋·凉秋诡事录 第27章 那菌子吃不得

翠雀坡不高，只不过乔苑珠大病初愈，浑身虚乏得很。走两步就已经满头的汗，气喘吁吁，好容易才在阿青的搀扶下上到坡顶。

此处地势极好，靠山望水，视野开阔，望出去莫名叫人有张开双臂的冲动。前头不远处还有一片花田，不知是什么花，深秋也开得好。

是个风水宝地。

过来的路上，乔苑珠都在想，应当与庄林巧说些什么。是该同她讲，她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誓将事情原委查到底，还是应该同她分享，她俩分开的那些日子。

等到乔苑珠立在坟前，先前准备的话却一应都说不出口了。

“林巧，今日天气很好，不知你出来玩没有。

前头有一片花田，按照你穿衣服的喜好，恐怕花都不及你有颜色。

若是你在花田中玩，记得看着脚下，再往前是个下坡，别滚下去了。”

“我听常茂道长说起张升，竟不知你和他是旧相识。听说他也是仲子村石头镇上的人，从前我俩玩在一处，怎么从没见你说起过他？”

“庄林巧，你飞吧！”

乔苑珠在坟前蹲下，从怀中摸出庄林巧的香牌点燃了，又将一把珍珠扇放在坟头，点了香，烧足了纸钱。

罢了，才转身和阿青预备下山。

“娘子，你预备如何查？要从那佛牌剑锋查起吗？”阿青搀着乔苑珠。

她知晓她家娘子的脾气，若是事情没牵扯到她，还则罢了，若是伤害了她或身边人，不查清楚不罢休。

这也是为什么乔苑珠辗转进了这晏京城，人生地不熟，花重金买了一块荒地建宅子，是因公主府那场大火，有异，牵扯晏京。

乔苑珠摇了摇头：“我们手里没有实物，单凭我记忆中的样式，太过模糊，连图都绘不出来。”

“跟章道长借来一用呢？道长明知娘子你不会善罢甘休的。”阿青道。

“那佛牌剑锋蹊跷，能令妖邪瞬间神魂俱碎，他恐怕不会让我插手。”乔苑珠道。

“娘子这几日不在，我去明月仙居看了，官府的老爷们守得死，也不好查。”阿青皱起了眉。

乔苑珠咳了两声，风稍大些她就觉得头疼，拢紧了外衫，草木熏香令她稍舒适些。

“听说顺嬷嬷失踪了，原想从她入手，不过找人恐怕没有让人开口难。”阿青道。

“只要是活人，不怕她没有软肋，如你所说，她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才犯了难。”

庄林巧死了，福娘也死了，“山鹤”的名号赤咧咧摆在她面前，她却毫无办法往下探究。

妖邪易逮，人鬼难寻。

这世道，好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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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徐枳也就起了。

他惯来酒量是极好的，哪知昨夜的几杯小甜酒，他竟燥了一夜没睡好！

无拘因为找不到闲闲，跟他又哭又闹，将小窝也拆了，愣是折腾了一宿，最后不得己，拍了一张断妄符在它身上，这才消停。

辗转难眠，索性直接起床，打马上观里去了。

临走叮嘱了常茂几句，让他等着乔苑珠起，将庄林巧的事与她好好说，别又将她惹哭了，若是惹哭了，他自己负责哄好。

走之前常茂的表情很是怪异。

乔苑珠这个小娘子，实在危险。

一身妖气，他至今也没探得来头，身负异术，莽莽撞撞，哪里都能掺和一脚。

不过这些倒还是其次，关键是，这小娘子对人半点不设防！还喜口出狂言，令人心神不宁……昨夜他念了一晚上的清心咒才勉强眯着一会儿。

需得将她看紧点，免得殃及他人，对！

想到这里，徐枳也扬鞭对空一抽，脚下夹紧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嘚嘚狂奔而去，引得好几户还没起的人家亮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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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观，徐枳也将马拴了，发现观中不同往日，一片喜气。

“今日不用修习吗，怎的大家都聚在这里，有什么喜事？”徐枳也问。

“巧了，今日师兄回来遇见喜事，沈沐音师姐回来了，给师兄弟们带了南诏的菌子，眼下正在坤阳殿与观主议事。”一同修与徐枳也说道。

玄都观荆从一辈有三位道长，观主荆从，吴承真人，孔凫真人。

两年前两位真人了却妖邪事，下山结婚生子去了，整座观实际便只剩下荆从一个人在管。

好在后辈人才辈出，加之这两年妖邪多蛰伏，他也没什么烦心事，无事教教徒弟斗个嘴，闭个关精进一下道法，逍遥自在。

荆从往下收了四个徒弟，大师姐沈沐音，二师兄徐枳也，三师弟常茂，小师妹徐祉萝。

观中上下一百多号人，皆是其他道观过来研学的同修，或是野游道士借观中暂时落脚，观中一应事务大家研学之余自觉承担，倒也井井有条。见着徐枳也一脉，根据修行年份，叫一声师兄师姐，方便交流行事。

“那还真是巧了，我先行一步，对了，那菌子你们先别吃，我这个师姐识不得菌子。”徐枳也抱手拜别同修，往坤阳殿去。

众人脸皆是一青。

沈沐音是今日寅时到的，众人早晨起来晨修，推开门就在门口捡到一个竹篮，篮中装满了新鲜的菌子。

里头还留了字条，沈沐音的字迹，说是宰了一只蛰伏在南诏深山里头的千年老妖采回来的，用了符咒保鲜，劝各位同修尽快食用，免得坏了。

沈沐音在观中的名声极好。

虽一副清冷长相，实际只是温柔娴静，不爱主动同人说话，相处一番便知道性格十分热络，待大家一视同仁，且每回外出都会带当地特色回来与大家同享。

这次众人见着竹篮，又是沈沐音的名头，想也没想，早晨第一顿就煮了菌子吃，眼下菌子已经消化的差不多……

沈沐音已经小半年没回来了，临走前答应了徐枳也要猎杀一只千年老妖，拔下它的獠牙磨了给他做剑坠。

千年老妖不常见，最利的牙更不常见，他的却邪宝剑剑气还差两层，取了牙做成吊坠，再磨炼了妖气，少说可以精进一层。

徐枳也兴高采烈，眼下的青黑散了一半，正要推门进坤阳殿，突然一柄寒刃破开殿门窗户纸劈来。

徐枳也下意识侧身，堪堪躲过，险些划破了脸。

只是剑刃寒气逼人，山中雾大，此时他的脸上已结了薄薄一层霜。

徐枳也来了兴致，当即扯出一张符纸点燃，从破开的门缝甩进去，又拔出却邪宝剑凝气一斩，一道强劲的剑气劈开门板，破空朝堂中人斩去。

堂中月白色的倩影抬手硬接剑气，竟没有被逼退后半步，剑气触到寒刃的瞬间竟化作冰凌落到地上。

风驰电掣间，倩影两步欺身至徐枳也身前，寒刃打横就要朝他脖子上抹去。

徐枳也微躬身，凌空祭起宝剑，手中捏诀，预备引雷。

“打住！”

荆从连忙吐了口中的茶叶，盖上茶碗。

“统共出手两招，你师姐就破了个窗户纸，你是指着拆了我的殿去的！”

“师父教的霸道真气，徒儿日旰忘食，没有一日敢歇着！”

徐枳也手中没停，拽回宝剑往身前人身上一劈，转身立马退出殿中，又故技重施，凌空祭出宝剑，朝天呼喝一声。

“引雷！”

立时乌云盖顶，狂风大作，天雷滚滚，如同有千万匹骏马奔过。

几道雷电闪着火光窜下，朝着倩影头上砸去。

倩影不慌不忙，将寒刃立在身前，手上结印，祭出千张符箓画阵。

两道灵力相撞，扬尘万丈，不分输赢。

坤阳殿中荆从缓缓叹了一口气，气随风动，翩然到两道灵力中间，轻轻一拨，如同春风化雨，以柔克刚，将两道刚劲的灵力揉碎了。

“打坏的门，阿也你要负责自己伐木修好，不得找匠人帮你，捅破的窗户，阿音自己找纸给我糊上，限期七日之内。”荆从又端起他的茶碗喝茶。

“阿也又精进了。”沈沐音收了寒刃，往坤阳殿中走。

“师姐，我的千年老妖獠牙，你没忘吧！”徐枳也收了剑，两步跟上去。

“没忘，只是回来之前忙着给师兄弟门采菌子去了，没来得及磨，眼下在我屋里放着，你寻了时间拿去，自己磨。”沈沐音道。

“好！多谢我的好姐姐！”徐枳也道。

“闲闲和无拘呢，怎么没见着？”沈沐音问。

沈沐音有次外出斩妖，路过一处村庄，村民不堪虫扰，怀疑有妖邪作怪，请她做法收妖。

她在村中探查两番，发现是两只天生地养的灵虫，不知为何没呆在自己的福地，在此处建了巢。

恰逢结合繁衍的日子，吃掉了村民好些个蔬菜瓜果谷子，诞下了两颗蛋。

沈沐音将两只灵虫收了，放生至一处山谷，谷中灵气昌盛，正适合灵虫养育后代。

她刚要落脚，不慎踩在一颗石头上，石头底下有空隙，一歪崴了脚，蛋掉在地上，裂开了。

她只得允诺两只灵虫，好生替它们照料早产的孩儿。

带回玄都观几昼夜，发现实在不会养，便寻着机会丢给了徐枳也，又外出了。

彼时徐枳也半大的孩子，一边翻典籍一边寻师问道，倒叫他养出来了。

“师姐用过早饭了没？要不要我去给师姐下碗面？”徐枳也顾左右而言他。

“倒是还没有，若是你得空帮我下碗面也好，记得烫两朵我采的菌子。”沈沐音笑道。

“师姐，你那菌子吃不得！”徐枳也道。

“何出此言？个儿大饱满，颜色鲜艳，花样繁多，应有尽有！”沈沐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