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意过今春. 第6章 第六章节

“主人有什么打算吗？”漆黑不见五指的树下冥河一身黑袍完全已经融入到了夜色中。

身旁被唤做主人那人邪魅抬眼，眸子里却带着冰凌刺骨，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嘴角扬起：“海底也好，天上也好我已经呆了几千年了，好没意思，今日看到这般倒觉得人间应该十分有趣。”

话语落地，二人悄然离去。

等长乾找到摇光时，摇光已经酩酊大醉了正躺在颜卯的榻上呼呼大睡。

颜卯老远就瞧见长乾怒气冲冲的模样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长乾看着喝的不省人事的摇光又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更加火冒三丈了。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朝站在那里的颜卯发问：“姑姑她酒量不好，你还给她这么多？”

颜卯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想了半天还是小心拼凑出：“神女她一听是秘制的酒就没控住…”

本还没有平息怒火的长乾听到这个解释差点暴跳如雷，

他指着颜卯一顿数落，可怜的颜卯被骂的头都要缩到了地底了。

长乾骂累了坐在摇光身边歇息，颜卯看见长乾停下来休息赶忙躲出去了。

他望着睡梦里睡得香甜的摇光，眼神不自觉的温暖了几分。

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彻底放松下来的神情，摇光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长乾凑近想听清楚，耳边只传来摇光绵绵的呼吸声。

长乾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好似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心头，让他无法抗拒，他索性放任这股暖流在胸膛横冲直撞。

不知过了多久，长乾竟靠在榻边睡着了直到颜卯把他喊醒，“长乾殿下，玄懿上神传来讯息唤你前去商量要事。”

长乾急忙嘘了一声示意颜卯声音小一点，点头回应，临走前替摇光掖好她踹掉的被子，看着她还在熟睡心满意足的出门去找玄懿上神了。

摇光感觉长乾已经离开了，悄悄睁开眼睛环视一圈，在颜卯进来喊长乾的时候摇光就已经被吵醒了。

但是她瞥见长乾坐在床头吓得不敢动弹，她每次喝酒喝多烂醉如泥时长乾总是骂骂咧咧的，她的耳朵真的受不住他的念叨。

颜卯瞧见装睡爬起来的摇光已经见惯不惯了，九重天上除了神女摇光敢戏耍长乾殿下，不会再有旁人。

“颜卯我刚做了一个美梦，你这新酿的酒果然不一般。”摇光高兴的赞不绝口，颜卯新酿的酒名为‘婆娑大梦’，颜卯说此酒可让人进入飘渺虚无的梦境，那里会出现内心深处最想得到的美好事物，但是只有片刻。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花费了五十年不分昼夜才研制出来的。”颜卯得意起来，颜卯自信三界里制酒这一块无人可以与他媲美，他就是断崖的存在。

摇光听后摇摇头，这一摇头颜卯可紧张死了，生怕摇光哪里不满意挑出错来。摇光闷闷不乐开口：“就是梦境太短暂了，神女我很不满！！！”

颜卯听罢嘿嘿笑了两声，一改往日和气的语气意味深长：“黄粱一梦空欢喜，人生恰似一浮萍。神女，美好事物就是因为短促才让人留恋。”

摇光鄙夷的丢了一个白眼，颜卯并未气恼反问摇光：“我倒是好奇神女梦见了什么？”在颜卯心中实在时猜不到神女摇光心中最向往的美好事物是什么。

“我梦见了人声鼎沸，琳琅满目的大千世界。”摇光说这话时脑海里浮现出梦里的场景，那里真的好热闹，人们凑在一起交谈，没有人认识她，她自由自在的在人群中穿插。

想到这里摇光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

“神女说的不就是人间。”

“哪里？”

摇光急切的拽着颜卯问道，颜卯一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要是神女感兴趣那他可要倒霉了，赶忙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半个字。

可是摇光哪里会放过他，摇光把颜卯晃荡的快要吐出早饭了，可就算是这样颜卯也是紧闭着嘴巴。

他也只敢偷偷在深夜在云端向下眺望，但那场景他此生忘怀不了，人流攒动，到处都是大红的灯笼挂起，那日恰好是人间的除夕，热闹非凡，漫天炸开的烟花。

“好！颜卯你不说是吧？！行！那我就掀翻你的制酒屋，把你所有陈年玉酿全部打碎！”摇光气冲冲的放开拉住颜卯的手转身冲向制酒屋的方向。

颜卯吓得赶紧拉住摇光，别人或许忌惮他星君的身份，但摇光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出，而且无人可拦。

颜卯为难死了，一边是他的全部心血，一边是天君的责罚，思来想去颜卯还是小心的开口了：“就是九重天下面的地方，那里就是人间。”

摇光狐疑的望着颜卯：“九重天下去的地方不是历劫的地方吗？叔叔告诉我那里是炼狱，怎会是我梦里那么美好的地方？”

在句芒东君不见时，她跑去问过叔叔他去哪里了，玄懿告诉她句芒犯了错需要去九重天下历练待一段时间，玄懿还告诉她那里是炼狱，终日都是漆黑一片。

颜卯自然明白玄懿上神这么说的原因，神女摇光在昆仑山还没出生时名号就已经响彻九重天了，玄懿上神上千年来悉心守护，自然就想她无忧无虑度过此生。

摇光看着颜卯一声不发，改了语气央求着颜卯继续说下去，颜卯拗不过摇光长舒一口气开口：“世间一共有三界，神妖人，…”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大丑鸟总找叔叔打架的就是妖怪！”摇光打断颜卯的话。

颜卯点点头继续：“神界就是我们这里，神女在昆仑山呆的比较多加上无人会刻意去和神女说这些神女自然不知道真实的人间，那里是颜卯觉得最美的地方，独一无二的存在，句芒东君还有印象吗？那位宴席上你夸奖近千年来看过施展灵术做出最美一次春景的。”

“记得记得，他就下了九重天。”

“对，九重天上除了你其他的神位都需要去往人间历劫，…”

“包括玄懿叔叔？”摇光再次急不可耐插话道。

“当然，天君与长乾殿下也不例外，长乾殿下在出现合适的时机时也会去历练。”

“那为什么我不需要呢？”摇光疑惑起来，难道她不属于九重天？颜卯轻轻一笑继续解答着摇光的疑问：

“因为玄懿上神在神女在昆仑山待的那千年里已经

替神女挡下天雷。”

“那…那么多神位都下去过没有人会向往吗？都愿意呆在这枯燥的九重天上？”摇光一脸急切的望着颜卯，颜卯踱步走向屋外的亭中，摇光紧紧跟随生怕错过什么。

“每一位历劫回来都必须来我这里喝下我酿制的‘忘却’才可以重返神位，喝下此后人间种种都会忘掉，彻底想不起来，仿佛做了一场空白的梦。” 颜卯眼光闪了闪，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破碎感。

“那你也喝下自己亲手酿制的‘忘却’了吗？”摇光坐在石凳上望着背过身的颜卯。

颜卯顿了一下，他曾经每日每夜都在努力回想在人间的日子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能记起的就是那日喝下‘忘却’的味道，真的好苦好苦，可是他真的放了很多提甜味的，可是那股味道还是又苦又涩，让人不敢喝第二次。

颜卯转过身面朝摇光他默认了她的话。摇光依旧不解，她心里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这么多的疑问。

“不喝不行吗？”

“那就无法重返九重天。”

“那就不回。人间那么美为何要回？”

颜卯微微一岔，盯着摇光一脸认真的模样想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神女不知凡人就区区百年都不到的寿命，而且凡人空有皮囊，没有灵术。”

“神女可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们短短百日就是凡人一生。”

摇光这次没有急着追问，她此刻心潮起伏，她的眼中满是愕然，她好像明白了为何都选择喝下‘忘却’，短短百日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她已经存在这世间两千三百年了，换做人间都不知道多少人来去了，叔叔说那是炼狱也不无道理。

摇光从思绪里缓过来不死心问：“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选择留在人间吗？那人间就没有留住一个天上的神仙吗？”

颜卯抿嘴一笑，想着今日已经说了这么多再多说一句也无关重要了“当然有。在人间历劫时是施展不了灵术的，下去的那一刻便先封锁在九重天的记忆，直到历劫结束大彻大悟那日神识便会自己打开，就可以考虑留在人间带着记忆做一个普通人还是返回九重天做回神位。千年来也是有几位选择留下的，但是神女你猜的到后果是什么吗？”

摇光摇摇头，但还是试探性回道：“不再为神？”这是摇光想到最狠的惩罚了。

“抹除一切九重天的记忆，剔除仙骨，遭受一道天雷，让他们在凡间度过余生。”

“听着还不错。”

颜卯哈哈大笑，目光望向自己的制酒屋，眼皮发紧：“不说那天雷凡人之躯是否可以抗住，抗不住他们不会再有来世，死后便化做一缕轻烟消散，三界内永远不再有那个人了，幸运的抗住也是病榻一身等着自己油尽灯枯。”

摇光本来在颜卯说上句话时还有笑意，再听到下一句这句话时，摇光呆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永远没了…

摇光惊叹这千年里竟还有这么勇敢的，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付出如此？摇光想不到答案，但是摇光此刻对于人间的兴趣已经无法制止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摇光心中生起。

颜卯说完苦笑起来在他看来灰飞烟灭或许都不是最重的惩罚，最重的是重启九重天记忆与消散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