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 第33章 金国之九皇子的生辰15

在一旁哭泣的达娅玛皇妃见状猛地扑上前去，护住已经受伤的国师道：“艾金，你不能这样对他，他是你父亲呀，是你的亲生父亲！”

袁阿喜下意识捂住嘴，第一时间便四下打量，确定没有人后，才又屏气凝神，继续往下听着。

达娅玛皇妃这一句话像是彻底触动了九皇子内心绷紧的某根弦，他几近狰狞地咆哮道：“住嘴——！”

达娅玛吓了一大跳，泪流得更加汹涌。

这时，受伤的国师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达娅玛，张开的嘴里露出鲜红的牙齿，他用力咳喘了几声，对艾金道：“我记得我也说过，你没有第二个选择，否则，你就亲眼看着你的国民，一个个死在你眼前吧！”

达娅玛搀扶着国师，在他耳边道：“世炎，停手吧！我求求你，停手吧！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我们认罪，好不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陪你，我都陪着你！”

国师抬手抚去皇妃眼上的泪珠，看上去想吻她，但忍住了，抬起眼，冷声道：“告诉我答案。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挂在城楼上，如果你不把解咒的方法交出来，我会让千千万万个人来折磨你，让你把他们受的痛苦通通尝一遍！”

艾金恶狠狠道，看样子并不像开玩笑。

可国师却不为所动，倒是达娅玛皇妃又激动地阻拦了一番，最后，国师道：“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艾金。难道使事情这般顺其自然发展下去不好吗？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还是金国至高无上的王，百姓们依然会尊崇你，爱戴你；还有艾彤，他若知道真相后又会怎样待你？你二人感情很好，我看得出他非常信任你。”

“别傻了，一意孤行下去，对你，对艾彤，于金国的百姓而言，都没有好处。”

袁阿喜不敢再听下去，因为连他自己都快动摇了。

袁阿喜也有家人死在那场鼠疫中，原本听到真相的他应该是非常愤怒的。可他现在心情却十分复杂，此时此刻，面对艾金，他相信他十八年中的“无辜”，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一时不知究竟该是恨，是怨，还是该无奈，该怆然。

袁阿喜甚至有些后悔在第一次艾金向他打听艾彤时没有告诉他真相，彼时那是宫中严令禁止提起的，国主亲自下的命令，他不敢多嚼舌头只能无奈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如果当时被九皇子知道，他是会和其他人一样相信这就是天意？还是会暗自在背后调查这其中的缘由？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九皇子，又会怎样选择呢？

*

半个时辰后，祭坛。

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艾金立于祭坛前，着礼袍，加冠冕，神色平静。

立于他身侧的国师脸面惨白，豆大的汗珠自发际间不断往下溢出。他深呼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望着下方的人群，眼里的决绝再明显不过。

半晌，艾金忽然开口，淡道：“当时为何不带她走。”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达娅玛。

或许此时她也正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但艾金却没有心力再去寻找那道身影以及那双满含着担忧的眼睛。

“来不及了。”

国师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他还是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悲凉。

片刻，他又道：“她起初并不知情，怀孕后一心以为我会带她远走高飞，直到后来瞒不下去，我才告知她真相。我与你母亲自幼相识，不过我身份低贱，一介家仆，怎配得上她。随着我二人年纪渐长，有一天她找到我，告诉我新皇登基，父亲要将她送进宫里。我很想阻止，可我知道我没那个能力，我既不能带她逃离追兵；而她，也不会为了我，断送一家老小上百口的性命。”

“......”国师顿了顿，又继续说，声音比方才更为艰涩，嘶哑：“待她进宫后，我便离开金国，发誓永不再回来。可我终究还是高估自己，低估自己对她的感情，在外面流浪几年后，我返回金国，改名换姓，又将这几年漂泊时学来的易容术在自己脸上稍作调整。随后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得到前国师的青睐，在他的提携下进了宫。”

艾金像是听不下去了，猝然打断他，喉结滚了滚，道:“说重点。”

国师道：“进宫后我才发现，她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我二人之间的感情。我迫不及待与她相认，开始时，我并不打算与她发生关系，我只想陪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可人毕竟是贪婪的动物，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忍受她不属于我。我那时便默默在心里做好了一个决定。”

“所以前国师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我没想让他那么快死。谁让你母亲怀孕了呢。有他在，终究对我是大患。”国师笑了笑，这时抬眼，目光直直钉在艾金脸上：“他预言没错，在得知你母亲怀孕时，我就取消了带她走的计划，从那一刻起，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推尔为王！”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国师脸僵了僵，还是答道：“前国师巫力比我高很多，要不动声色弄死他，我自己也几乎损耗殆尽。那时我也已经在制动鼠群，我没有回头路，即使我当时后悔了要带她走，我也不保证自己还能活多久，留她一个人世上，还有一个尚未出世的你，一旦你们俩被王室发现，定是死路一条。”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国师冷笑一声，冲艾金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疯狂，道：“对，我当然还有一个目的，一个最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我要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与你母亲在一起！而你，我的孩子，你要成为这金国的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后悔。”国师轻叹一声，目光在人群中，倏然定格在某一处，悠悠道：“只是难为你母亲，当年我特意挑在你月份很大的时候才告知她真相，她自然舍不得你，但还是背着我想偷偷打掉孩子，她想用这种方法阻止我，被我发现，我告诉她，鼠疫已经发起了，你早生下来一天，金国的灾难才能早过去一天。现在打掉孩子，她就是整个金国的罪人！”

“你生下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过去看你，你母亲忙着在你父王面前商量怎么安抚那个孩子，我知道她心里很愧疚。后来你渐渐长大，原先坚定的她似乎也在慢慢动摇，她知道，她可以把真相说出来，随时可以，但那时，你会有什么下场，她不敢想。我也趁机告诉她，我会去安抚好那个孩子，宫里有太多双眼睛，她做的太明显只会惹人怀疑。”

“其实呢，我比谁都巴不得那个孩子死，他死了，最后一个威胁也就消失了。国主和她都非常放心我，实则，那个孩子在我手下过得并不好。”

“至于为什么，只能说他命不好。他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你，伤害他。”

“金国的第一位皇子，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我提前便已知道那几个产妇为了生下第一个皇子，都会找太医偷开催产药，按理说怎么都轮不到那个规矩的女人，可谁知，她的命那样不好，偏偏那几个妇人都没有如我想象那般早产，偏偏她什么都没做，却成了那个替死鬼。”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国师道：“艾金，你从来，都没得选。”

国师朝下望了一眼，人群骚动，如涨潮的海水一般往前涌着，他眯了眯眼睛，道：“开始吧，时间不多了。”

说完，国师便转身去拿法器。

艾金低声呢喃了句什么，抬头朝天上看去，乌云逐渐卷席过来，黑压压的，很快覆满了整片天空。

*

即便料到魇魔一定会出来作怪，但真就这么被它拦住，心头还是会不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孩子们，哈哈哈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又是那双血红如鬼魅般的眼睛，魇魔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它身形庞大，使人整个视界都处在一种昏昧的混沌之中，被它密不透风包裹，纠缠着，耳边的笑声，黏稠又刺耳。

五人处在风暴中心，说时迟那时快，霍明昭已出剑朝它而去，耀眼的金光穿破重重黑云；陈璟和与司徒元朔也紧跟而上，两道身影在飓风中显得那样干净利落，如利剑出鞘。

时珩对身后的人道：“抓紧。”随后也快速加入了战局。

魇魔在空中不断变化姿态使五人无法脱身。

陈璟和猛然意识到什么，就在这分神一刻，那缭绕的黑雾倏地聚成一只巨大的拳头朝他袭来！

*

国师开始举行法事的时候，下方的人群里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大家都僵着不动，眼睛都直勾勾盯着这一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一度凝结到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扼制住了这里每个人的咽喉，而这只足以使人窒息的手，就在国师猝不及防倒在那一刻，霍然松开。

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灌入了每个人的鼻腔，而后在肺部不断地膨胀，膨胀，直至再也维持不下去，嘭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