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白祈裬藏在暗处,猛然回过头去,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出声的方向,全身灵力也被她催动起来,蓄势待发,只待有任何威胁便会轰然而出。zuowenbolan
不消片刻,身后虚空之中竟是渐渐撕开了一个灵力波动的缺口,白祈裬心存戒备,凝神细细感受过去,只觉像是空间法阵一类的存在。
但不知是这施法之人灵力不足,还是这法阵存放时间太久,整个法阵瞧上去像是匆忙仓促之间撕裂形成构建的一般,最中心的灵力支撑结构十分不稳,刚成形便开始摇摇欲坠。
白祈裬又这么等了几息,那法阵竟是突然之间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想是法阵那边的源头出了甚么慌乱的差错。
白祈裬皱着眉,踌躇着低猫了身子,一步一步的朝那法阵靠近。
空间法阵的构建很难,若非是大造诣者难以触及门框。
就是有完完整整的书籍可以翻看,也需要大量的经验与实践才可完成。
撇开这制作之难不谈,就是这符文的价值,也是珍贵异常。普天之下,撇开凡人不谈,也只有修真界的几座大山有这底蕴能够大量制作。
若是寻常散修,能有个一两张便已是压箱底宝贝了。
若非性命之忧,不会贸然轻易示人。
出门在外,各有危难。白祈裬并不是冷血之人,若是往常,早就出手助其巩固法阵了,是非善恶,救下再谈,但她现下情况非比寻常,若是贸然出手,只怕行踪也会即刻暴露,前半夜的蛰伏功亏一篑。
白祈裬心下难办,神色也变得有些郁结起来,但法阵却是容不得她再细细权衡,只消片刻,便开始撕扯分裂,白祈裬瞧得心慌,只顿了那么一瞬,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右脚一跺,如离弓之弦一般朝身后不远处的空间法阵射了出去,速度快到几乎在空气中连成一片残影,半息不到,便出现在了开始分崩离析的法阵旁。
那法阵呈椭圆形,通体黝黑,深邃至难以勘测,离的近了,还能隐隐的感受到有一股吸力在内螺旋打转。
白祈裬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瞧见这等法阵,以往都是在古籍书本中瞧见,一时心下难免有些心痒,但救人之急仍迫在眉睫,她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法阵两眼,随后双脚一踏,一股灵力便轰然出手,朝那法阵席卷而去。
法阵受到灵力冲击,一时间颠簸更盛,但出奇的是边角之处的溃败之势却是开始减弱,甚至渐渐停止。
白祈裬修过空间法则之术,虽精奥艰涩,学习时日又不及十年八载,造诣自是无法与那些大能相比,但有渊瑯相助,天赋也异于常人,总归是学得了一些皮毛,现下用来辅助巩固法阵,自然绰绰有余。
就在白祈裬出手的那一瞬间,那争斗中心的二人便立马无比默契的一齐停了手,朝这边望过来。
那巨汉还好,只是神情戒备的皱着眉,一会儿望望白祈裬那边,想听听动静,一会儿又望着三尾狐,暗自警戒她突然发难。离他不远的三尾狐却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极为隐蔽的放了出来。
若是换了旁人,自是察觉不出,但白祈裬神识强大,灵力又是滂沱而出,这种情况下,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但神识终究只是神识,又是极为弱小的一缕,起不到什么威胁作用,更何况暂且不知道她的目的,贸然出手只会平白的打草惊蛇,泄露手段。
白祈裬略一犹豫,便没有出手将这一缕神识掐灭,只是当做没发现般继续巩固着法阵,任由她随意探测。
不消多时,就在那大汉有些按捺不住准备亲自过来一探究竟之时,白祈裬眼前的法阵却是突然踉跄着跌出来两人。白祈裬心中一惊,那两人却是满身狼狈的滚了两三步,一屁股跌坐在法阵阵口几丈开外。夜色笼罩着二人,事发又突然,白祈裬只来得及瞧清那一大一小的身型,警惕之心刚起,便突然听到了一句有些熟悉的哎哟声。
白祈裬略微一顿,一下有些乐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哟。”
白祈裬自知今晚的蛰伏已经功亏一篑,也不再谨小慎微,倒是先开了口:“这不是周一仙仙人吗,怎么三更半夜还在这荒郊野岭散步呢?可真是好雅致。”
救下的若是旁人,白祈裬倒也不会如此开口。
只是也不知是还耿耿于怀那被坑的十两呢,亦或是拿他出前半夜功亏一篑的气,白祈裬反倒是笑了起来。
眼前的这两人,一老一少,不正是白天为自己算命的那祖孙两人么。
小环倒还好,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惊魂未定的回头望了眼那黑黢黢的阵门,那周一仙却是气喘吁吁的顺着气,满脸灰尘,哪里还有一点鹤骨仙风的影子。
此时白祈裬陡然出声,周一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白天的那个找茬的姑娘,刚想回嘴之时,却是想起什么似的,神经兮兮的也朝那阵门瞟了一眼。
白祈裬见状扬了扬眉,问道:“可还有人?”
“没、没了!”周一仙连忙摆手,也看出这阵法的灵力是由白祈裬源源不断供应的,示意她赶紧将灵力撤去。
白祈裬心中一动,也不急着撤回灵力,反倒老神在在的继续输送灵力,慢条斯理道:“哦?真没人了?”
“真的!”周一仙见那法阵不但没有消散的趋势,反而越加巩固,有些急了,忙道。
“可我怎么觉得这法阵的那头有一股相当不弱的灵力想要破开这法阵,也传送过来呢?”白祈裬当然是无法感知,但心下也知追赶二人的人是何身份,这下说的是有八分笃定。
“快!快撤了灵力!”周一仙听闻此言,不疑有他,着急的跺脚,边说就边想要上手去扒拉她。
白祈裬自然不肯,凌空轻松的后撤几步,躲过了周一仙的干扰,不急不慢的出声道:“这灵力嘛,撤了也行,只是这白日里,周一仙仙人化走的福缘——”白祈裬眯了眯眼,咬重了“仙人”二字。
周一仙听了,暗骂这妮子真是好生小气,收的十两看相钱竟是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亏她瞧上去大富大贵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抠门鬼——暴脾气的妮子一样也一样,为了个看相钱,竟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哎哟,真是世风日下,流年不利啊,要了老命了。
周一仙心里骂的爽快,脸上却是肉痛极了,眼见那阵法是愈加巩固,心里也一直在敲锣打鼓,犹豫了好几息,这才咬着牙说:“还给你!还给你!快把灵力撤了!”
白祈裬闻言又笑眯眯的眨了眨眼,“这化走的福缘可没有理由拿回来,若是不慎犯了忌讳,造了孽缘可不好。”
“那你——”
“哎,我瞧这法阵挺不错的,不如——”
白祈裬笑的开心。
“这是敲诈!”周一仙的脑门突突的跳,怎么今个儿出门没有占他一卦?这碰上的都是些什么!
“不,仙人,这叫福缘钱。”
白祈裬笑的更开心了。
周一仙闻言直欲吐血,又拿她无法,只犹豫了几瞬,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轻飘飘的符文,丢给了白祈裬。
白祈裬见他如此爽快,想来这制作之法对他来说应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心疼那制作符文的材料钱罢了。
她笑眯眯地接过符文,挥手撤了灵力。
没有了灵力的支撑,空间法阵不过一息便轰然倒塌,消散开来。
周一仙瞧那法阵终于崩塌,这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念道:“看来那妮子没有追来了。”
听闻此言,在一旁刚喘过气的小环却是突然大声抱怨道:“都是爷爷你啦,骗了那胖女人还不够,偏偏还去看那年轻女子,我一早就看出来了,那女的精明透顶,哪里是我们骗得了的?”
周一仙刚被讹了一张符文,心下也有些不快,怒道:“那你又不早说,害的爷爷我被那女的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还疼。要不是老夫有祖师密传的遁地奇术,现在早就……”
话音未落,忽然之间只听得夜空中传来一声清叱:“老骗子,你往哪里跑!”
两人大惊,只见一道白光如电如匹,如空中折射而下,直冲向周一仙。周一仙本就不会什么修真法门,一下子猝不及防,纵有些旁门左道也来不及使出,眼看就要被白光击中。白祈裬却是突然欺身上前,出手将来人拦下,空闲轻松之余,还不忘转头朝周一仙眨了眨眼:“没那么亏吧。”
“砰!”
一声大响,白光被挡了回去,空中传来一声微带惊讶的女声,随即白光过处,一个女子落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女子一身水绿衣裳,腰间挂着一只小小金铃,清脆作响,手指间还夹着一朵白色小花,晶莹如玉。此刻她脸上似笑非笑,早已不看周一仙那老头子,一双明眸只看在白祈裬身上,轻声笑道:“真巧啊,白祈裬。”
这不是碧瑶又是何人?
“可不,真巧。”白祈裬今晚得了那空间法阵的符文,满肚子的郁结也消散不少,现下心情自然不错,也笑着回应她。
“老骗子,你要上哪儿去?”碧瑶瞧见白祈裬身后的二人竟是想趁她们说话之际悄悄溜走,当下就娇目一嗔,视线越过白祈裬,瞪着那祖孙二人,瞬间变脸。
眼看着碧瑶手中伤心花又泛白光,丝丝寒气大盛,白祈裬却是突然出声打岔道:“他们怎么惹上你了?”
碧瑶横了眼白祈裬,瞧出她有想护下二人的意思,当下就有些迁怒的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倒不如问问他自己。”
白祈裬心下好笑,了然的眨眨眼,但还是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周一仙,等他自己解释,周一仙瞧白祈裬望了过来,心下也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再加上刚才已经吃过碧瑶大大的苦头,忙不迭地解释道:“小姑娘,你可要救我啊。刚才我在小镇之上,好心为这位姑娘算上一相,不料她竟然听不得真话,一不遂她心愿,竟然就对我祖孙二人动武……”周一仙瞧着白祈裬一脸笑盈盈的望着他,心下有些发虚,话说到最后也是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
碧瑶闻言却是怒道:“胡说,你这老骗子,满口胡话,招摇撞骗,诳人钱财,现在还敢反诬于我,找打!”
说罢,手上法诀一凝,伤心花白光大盛,把周围地方竟映得如白昼一般,眼看就要出手,白祈裬却是又笑着,想将她拦下:“碧瑶,等一下。”
不料碧瑶像没听见一般,更不说话,片刻之间,伤心花离手而出,在空中一闪、二闪而再闪,只听得轻轻“砰”的一声,刹那之间,白光耀眼,天上明月群星都一起失去了颜色,只见满天飞花,灿烂夺目,香气盈鼻,呼啸而来。
这本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不料周一仙看在眼中,却如见鬼魅一般,大惊失色,拉着小环转头就跑,右手还伸到怀中,掏出了一张黄色小纸,远远看去,似乎乃是民间道士抓鬼做法时用的符纸一类。
白祈裬心下感叹,好家伙,符文还不少,果真是个有钱的。
心下感叹归感叹,手上却没含糊,当下就祭起了渊瑯,挡在了周一仙祖孙身前。
碧瑶见白祈裬突然跃出,眉头一皱,玉也似的脸上神情却是依然冷峻。满天飞花忽然停在半空,就在白祈裬身前一丈处飞舞,却不前进。碧瑶冷冷出声道:“你做什么?”
白祈裬看了她一眼,也不怕这漫天飞花,道:“他们也不是修道之人,何苦为难他们,不如算了罢?”
周一仙瞧她现在苦口婆心的样子,又想起她之前不依不饶地“敲诈”自己时的样子,无端打了个寒颤。
女人,都不好惹。
碧瑶哼了一声,手一挥,满天飞花忽地收了回去,奔腾之中,却在星月光辉之下,重新凝结为一朵白花,飞回到她的手中:“你怎么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祈裬转头,朝他扬了扬眉,周一仙心下苦不堪言,只得哆哆嗦嗦的说,本来话语之中还待模糊是非,不料碧瑶在旁边插问冷言,俱是关键之处,一来二去,都听明白了。
原来周一仙顺利地从那胖妇人身上赚了一笔之后,贪心不足,又瞧见碧瑶身上服饰昂贵,便不顾小环眼色阻止,凑了上去。
但碧瑶聪慧之极,岂是凡夫俗子可比,哪里会被他三两句就骗了。开始因为小环看得准,还把碧瑶往事说对了七七八八,但碧瑶仔细一追问,小环在旁边又不好直接告诉周一仙,周一仙满口胡诌,登时就露了破绽,碧瑶大怒,便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一老一少两个骗子。
周一仙见势头不对,居然惹上了大麻烦,他对修真道法一窍不通,但好歹也有些“看家本领”。用了一张空间符文,这才暂时逃了出来。不料传送时修行不够,灵力匮乏,又得碧瑶阻拦,阵法是摇摇欲坠,险些崩溃,幸得白祈裬在附近出手相助,这才有惊无险的落了地。
至于碧瑶,也就是由着这种手段并不常见,故在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防住老头还有这一手,但她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独生女儿,周一仙又学术不精,留下了诸多破绽与漏洞,这如何能难得了她,只简单地用异术遍查周围,便立刻便搜出这老骗子所在方位,转眼间就追了过来。
白祈裬听的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招惹谁不好,怎的偏偏招惹的是这个小魔女。
但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得继续和着稀泥:“骗人钱财,确实是有些讨打——”白祈裬尾音拖的长,周一仙吓了一跳,心中叫苦,却听她又接道:“可你也教训过了,不如就此作罢?”
“若是我不依呢。”碧瑶娇目一嗔,当即就不肯了。
这是自然,若是魔女都听得正道劝阻,反倒稀奇起来:“那你便揍他一顿吧。”
白祈裬说着竟是让开了脚步,朝她眨了眨眼:“我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替天行道了。”
说完,竟是抬脚朝那树林深处走去。
白祈裬这下来的突然,不仅周一仙,就连碧瑶也怔了一下,反而不动手了,道:“这树林里妖气弥漫,你进去做什么?”
白祈裬嘿嘿一笑:“除妖。”
自己今晚的目的她并没有忘,周一仙和小环人已经救下,碧瑶也不是嗜杀之人,左右再严重也不过一顿揍罢了,就当是长个教训。
比起这个,那抹被三尾狐主动遣散的意识让她更加在意。
白祈裬心下有些心思,脸上也随即敛了神情,快步朝树林深处走去。
白祈裬身法极好,三两步就消失在树林里的黑暗阴影中,碧瑶见瞧不着她了,冷着脸回过头来,周一仙心下叫苦,想是免不了一顿皮肉苦,立刻把手放在身前,作势欲挡。
不料碧瑶却没有动手,沉吟片刻,对周一仙问道:“她进去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周一仙一怔,白天他也在小池镇上,自然知道一二,当下猜测道:“若说是除妖,这树林里有个黑石洞,里面盘踞了一只三尾妖狐……”
碧瑶心头冷哼一声,有些讥讽的笑了笑。
除妖?果然还是名门正派,瞧个什么不平都要去参和一脚。
周一仙见她似乎站在那里发呆,心道这般大好机会,如何能够放过,当下一拉小环的手,轻手轻脚的就走。等碧瑶回过神来,两人已去得远了,只看见个背影。
但以碧瑶的本事,要追上仍是轻而易举,只是她却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转过身子,望着面前这个在月色中渐渐幽暗深邃的树林,兀自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