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越山,这一段本是半日的路程,五人却直到太阳下山了才到达河阳城。mengyuanshucheng
五人为了避嫌,在河阳城外一个僻静处落到地上时,张小凡全身上下都已湿透,脸色苍白,看这情形似乎比当日比试时还要辛苦。
白祈祾心下不忍,提议稍作休息再进城,众人考虑了一会儿,又瞧瞧张小凡,便同意了。
这一路在天上,张小凡几次掌握不住烧火棍,若不是白祈祾护在身旁,见他不对,及时加以援手,只怕他这新近的青云门弟子便会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呜呼哀哉。
几人决定在城外停下,步行进城。
稍事休息,待张小凡缓过气来,一行人便在夕阳中,向熙熙攘攘的河阳城里走去。张小凡和白祈祾走在最后,感觉着前头齐昊不时投来打量与疑惑的目光。
显然他们不能理解为何张小凡居然连普通的御剑而行也用不清楚。白祈祾无奈的笑笑,不做解释,倒是曾书书依旧笑呵呵的凑在张小凡身边,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滔滔不绝地向张小凡介绍着河阳城:
“方圆百里之内,这里是最大最繁华的所在了。住在这城里的百姓,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万人,而且地理位置又好,往来商旅极多,更是热闹……”
张小凡听着听着,心中着实佩服曾书书博学多识,道:“书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曾书书面有得瑟,道:“这有什么,看书多了自然知道。”说着他面露诡笑,偷偷附耳到张小凡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张小凡闻言大吃一惊,不住地指着曾书书,道:“你、你……”
白祈祾瞧着被曾书书一打岔,就将方才的窘迫一忘而光的张小凡,感激地朝曾书书笑了笑。
曾书书一边同张小凡说着话,一边看到了来自白祈祾的谢意,也笑嘻嘻地朝她点了点头。
听着他们二人在后边嘀嘀咕咕,齐昊微微一笑,站定下来,转过身朝身旁的陆雪琪与落在最后的白祈祾道:“陆师妹,白师妹,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再赶路吧。”
陆雪琪一张脸上冷若冰霜,没有丝毫表情,只淡淡望了一眼白祈祾,点了点头。
白祈祾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也点头应下。
进到城内,一行人为了避免麻烦,一早便把青云门弟子服饰给换过了,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但陆雪琪的清冷绝美再加上白祈祾的淡然飘然,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倒不是说容貌有多过于惊世骇俗,只是修仙人自带的一股气质再加上二人走在一起的冲击力,还是造成了不少的骚动。
白祈祾倒是没有什么不耐,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但瞧着陆雪琪,虽仍是一副不改的面无表情,可那双冰冷的眸子却好似可以结出寒霜一般,隐有怒意升腾。白祈祾见状低低闷笑了一声,拉过陆雪琪买了两顶可以遮住相貌的斗笠。待人群渐渐散去,陆雪琪的脸色这才好上不少。
虽是出了些岔子,总的来说一路上一行人倒也顺遂,最后寻了一家名为“山海苑”的客栈之后住下了。
齐昊在众人中阅历最深,四人隐隐便是以他为首,像这等住店之事也是他上前张罗,其后他们便被店家安排到最上等的后园居住。
这家山海苑规模颇大,后园有四个别苑,他们五人住在西苑,每人一间房子,回去休息了一下,齐昊便叫上众人,到前头酒楼吃饭。
山海苑自带酒楼,地处河阳城最热闹的大街之上,但在三楼贵宾厅里,却是清净的很,宽敞的大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现在大概有五桌客人正在用膳。齐昊叫过小二,点了几样菜,看他样子对这里熟悉的很,多半是常客了。
白祈祾前世多有坎坷,没有去过什么大富大贵富丽堂皇的地方,这一世也由着清修的缘由潜心苦练,未曾下过凡尘之地,故这是头一次见如山海苑这等的奢华之地。
刚才经过二楼时看见大厅里富丽堂皇,但走到三楼却见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色古香,与二楼完全两样。她自是晓得这世间人若是到了富贵处,便五倒追求起身份品位来了,纵然有些人喜欢光彩奢华,但为了让人说上一句自己有些修养,附庸风雅也是常有的,想通之处不免笑了笑,还是有些意味的。
他们五人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上,曾书书向厅堂里的布置看了一眼,对齐昊道:“齐师兄,这里的价钱不便宜吧?”
齐昊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河阳城里最好的酒楼,自然便宜不到哪去,不过我们青云门在这里素有名声,他们老板巴不得我们来,不会收我们多少钱的。”
曾书书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店小二便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尤其最后还有一盘新鲜炖鱼,看那鱼身鱼体延长,前部亚圆,后部侧窄,体暗褐色,有须两对,粗长。最紧要处是肉质白润,香气四溢,登时让人食指大动。
张小凡对烹饪一向有着兴趣,又从未见过这种鱼类,忍不住开口向店小二打听道:“小二哥,这鱼叫做什么鱼,又是如何煮食的?”
店小二嘿嘿笑了一声,神色有些自豪,滔滔不绝道:“客官你可真有眼光,这道清炖寐鱼,乃是我们山海苑的招牌菜,清香滑嫩,入口香甜,在这河阳城百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
张小凡吞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立刻闭上眼睛点头不已:“啊,肉质真好,不过煮得更好,甜处是放了些糖,加了姜片去腥,呃,有爆葱香味,必定是用了新鲜小葱头,啊,最难得的便是把胡椒、五香,咦……对了,还有麻油的味道配得如此之好,厉害,厉害!”
他一脸陶醉的样子,看得齐昊、曾书书目瞪口呆,便是陆雪琪也看着他,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只有白祈祾一个人在旁无奈的笑着摇头,但凡一和这吃食有关,小师弟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番话只听得站在一旁的店小二是佩服之极,连声夸道:“客官真是行家,识货!”
张小凡此时方才注意到身边众人的样子,脸上一红,连忙放下筷子,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道:“请问小二哥,这寐鱼产自何处?”
店小二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隔壁一张大桌旁有个女子声音道:“这寐鱼乃是南方诸钩山的特产,离此有千里之遥,如何能够运来,你这店家岂不是骗人么?”
众人吃了一惊,看了过去,只见那一张大桌之上,坐了八个人,六个身着黄衣的男子,另有两个女子,一女身着淡紫长裙,面蒙轻纱,看不清楚容颜,但露出的几分肌肤却是雪白;另一个女子便是说话之人,年纪不大,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相貌秀美,细眉雪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令人眼前一亮,便是比之陆雪琪也不输几分。
白祈祾手中筷著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阖了阖,望向那人。
张小凡呆呆的“啊”了一声,却见那女子说了这一番话后,目光便落到了他们这一桌的陆雪琪与白祈祾身上,不住地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陆雪琪倒是淡然,如再平常不过一般地望了那女子一眼后就收回目光专心用膳,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白祈祾承了她的目光,坦然的笑了笑,没有插话。待那女子将目光移走,这才低头眯了眼,眸里闪动,心绪翻涌。
店小二此时刚好开口,赔笑道:“这位客官说的是,不过您有所不知,在百年前这寐鱼的确是南方诸钩山独有,但后来青云门道玄真人路过诸钩山,特地将这寐鱼移了回来,就放在青云山阴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渐渐繁盛。我们都是托了青云山上道玄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崇敬之极的神色来。
张小凡和曾书书二人听了,自然是十分高兴,面露笑容,但那少女听了,回头与那面蒙轻纱的女子对望一眼,坐了回去,嘴里却是轻哼了一声。
“碧姑娘。”就在那少女与女子刚坐下之时,白祈祾轻轻突然出声。
“嗯?”那少女闻声,陡然双眉紧蹙地转过身来,待瞧清楚出声之人是方才自己注意之人后,双手交叉抱于身前,神情也变得有些捉摸不清。
与此同时,她身旁那位面蒙轻纱的女子却是十分面目不善地转过身来,与她们同桌的七八个男子也都放下手中的事,齐刷刷地盯着白祈祾。
被盯着的这位却是在几人诡异凝重的注视下悠悠地放了筷子,瞧也不瞧他们,好似没事人一般。
“嗯?”少女挑了挑眉,觉得这人有趣得很,示意身后的众人不用警戒后,对她出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白祈祾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头抿了一口茶。
“你说呢?”少女笑了笑,打哑谜?
“我不知道。”白祈祾挑了挑眉,一派无辜。
“……真不知道?”少女瞧着她,眉头有些突突的跳。
“是呀。”白祈祾笑得灿烂。
“不说?”少女对她拉了拉嘴角,看上去也笑得十分亲切,但那声音却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碧姑娘,我没有恶意,”白祈祾与她搭话只是一时的好玩心胜起,此时也懂见好就收,随即一秒就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接道:“只是瞧着你面善,想交个朋友而已。”
面善?
莫说是对面,就是自己这边的几人,也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就是偏偏配上了白祈祾这副正人君子的神情,让人无从辩驳出口。
可我怎么就是这么不信呢?
白祈祾自是知道对方是碧瑶——一个在“原著”里悲情但却十分令她感兴趣的人。
碧瑶本性不坏,她也有意结交,所以才会如此贸然出口。
碧瑶冷哼一声,对她的阿谀不置可否。
“我叫白祈祾,祈福的意思。”白祈祾对她笑了笑,为表诚意的先开了口。
“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碧瑶虽然仍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但神情已放松不少。
“听过。”白祈祾含糊其词,未待碧瑶皱眉追问出声,便接着道:“碧姑娘好生用膳。”言罢未等他人反应过来,便已撂下众人,翩然离席。
陡然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不知是何感想。
陆雪琪直到白祈祾的身影消失在膳厅尽头之时才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眼,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随后也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在神情莫辨的诡异气氛中吃完了可口的晚饭,丝毫不觉有何不对的张小凡对这顿饭十分满意,随着众人回到了住处,齐昊在西苑门口对众人道:“今晚诸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前往空桑山。”
由着陆雪琪和白祈祾的先行离席,只剩张小凡与曾书书应了一声。齐昊想起方才席间诡异的氛围,又望了眼眼前毫不所知的张小凡,苦笑一声,道:“二位师弟,也早些休息吧。”
二人点点头,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白祈祾回到房里,想到今日的贸然出声还是有些好笑,只不过是一时的好玩心一起,就如此欠考虑,不说旁人的反应,就是碧瑶自己,也应是被吓了一大跳的。
看来自己的生性还是要多静养才是。
白祈祾推开窗子,瞧着窗外簌簌的落叶,敛了神色,眉间渐染上一片郁色。
往后日子里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如履薄冰。
白祈祾缓缓阖上了眼,单薄如纸的身子倚在窗边,恍然间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