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刻钟,广场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若惊雷,震动全场。kanshushen
广场上数百位青云弟子都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光电射而来,片刻间停到广场上方,一把红色仙剑散发道道仙气,横在广场半空,上面站立着一个通天峰长门道士,朗声向站在广场上的各脉弟子道:
“诸位师兄,掌门真人与各位首座有令,请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各位师兄上玉清殿说话。”
山风吹来,白云飘渺,广场上数百人的青云弟子骚动了一阵,便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向广场前端走去。
白祈祾眯了眯眼,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走到广场的尽头,便是青云六景中的“虹桥”。
踏上虹桥那鬼斧神工般的桥身,看着桥两侧涔涔流下的清澈水流,依旧折射出迷幻美丽的七色彩虹,白祈祾心有感慨,面色沉静。
眼前的景色一如当年,随着虹桥的上升,白云渐渐都落在脚下,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横在头顶。
过了虹桥,就到了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所居的碧水潭了。
青云弟子走下虹桥,逐一向这头庞然大物行礼,然后踏上潭边的台阶,向那高高在上的玉清观主殿走去。
白祈祾见状瞧了一眼落在队伍最后方的张小凡,抿了抿唇,沉吟了一会儿便转身抬步向张小凡走去。
张小凡见小师姐逆着人群朝他走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收敛起与林惊羽说笑的神情,望着小师姐。
林惊羽见张小凡突然敛了笑意,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望见了白祈祾。
林惊羽偏了偏头,也沉默下来。
白祈祾走到二人面前,先是抬眼打量了林惊羽一眼,随后望向张小凡,叮嘱道:“待会儿千万莫要把烧火棍拿出来,知道么。”
她清楚地记得,原著里正是因为张小凡与林惊羽谈到了修为之事,引得张小凡在烧火棍的影响下心生嫉妒,烧火棍察觉到张小凡的心思,这才起了反应,连锁反应之下,麒麟察觉到烧火棍,于是大发雷霆,引得骚动不断,不得不由道玄真人几人出面才平息下来。
张小凡闻言怔了怔,不知小师姐为何会说这般话,随即望了一眼林惊羽,见他沉默不语,按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不管如何,小师姐也不会害我。
白祈祾瞧他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也是点了点头,颇为满意。若他凡事不问个为什么,白祈祾还是愿意插手帮他隐瞒下一些事的。
但左右还是不敢离张小凡过远,选了个适当的距离,不近不远地随着众人走进了雄伟宽敞的玉清殿里。
待所有人都进了大殿里,道玄真人这才转过身来,和颜悦色地朝站在大殿上的众弟子点点头,道:“大家都来了吧,好,好。”
众弟子一起弯腰行礼,道:“见过掌门真人。”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走回座位,向苍松道人看了一眼,苍松道人随即走上前,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青云一脉从建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实为道家正统,正道领袖。但古人有道:业兴于勤,荒于嬉。又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派列代祖师为了警戒后人,并提携年轻弟子,传下了七脉会武这一盛事,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届了。”
众弟子闻言哗然,二十届,以一甲子一次计算,便有了一千两百年之久。
苍松道人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又道:“时至今日,我青云门在道玄掌门师兄的带领下,兴旺繁荣,远胜前世,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者数不胜数。故此次掌门师兄与各脉首座商议之后,特将大试人数增为六十四人,以免有沧海遗珠之憾。”
“此次大试,人数上多了一倍,所以在抽签上也有些变化。诸位请看,”说着,他手一指大殿右侧空地之上,众人看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红木箱子,四四方方,只在上侧开了个容一臂伸进的小洞。
“在那红木箱子之中,共有六十四粒蜡丸,每粒蜡丸皆包着一张字条,上书着从一至六十四数字。”
“在抽签完成之后,即以数字为准进行比试,以一号对六十四,二对六十三,三对六十二如此类推,其后第二轮,则以一号与六十四胜者对二号与六十三的胜者,如此类推,一直到最后决战。诸位明白了么?”
众人点头应是,白祈祾却闻言一惊。
之前她并未考虑到她的加入会导致人数的完整,那原著里张小凡幸运轮空了两轮进入了最后的决战的事……岂非要因她而止步?
虽说人各有命,但……
白祈祾抬头望了眼在队列里略显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张小凡,垂了眉眼。
…
道玄真人见规则宣布完毕,即刻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之后,点了点头:“既无异议,大家就去抽签吧。”
众人躬身应下,以每一峰为一队,依次排队轮流抽签。
白祈祾站在队伍之中忽然叹了口气,田灵儿闻声转过头来,歪了歪头,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没什么。”白祈祾抬手虚虚地抹了一把眼,勉强弯了弯嘴角,眼中浓重的踌躇之色却是掩不下去。
“好吧。”田灵儿见她不愿开口,便回过头去不再追问。
白祈祾心下纠结无果,只好敛了神色,静候在队列之中。
…
忽然——白祈祾意识到一个问题,身子僵了一瞬。
陆雪琪……好像,也在这里。
那一瞬间,她条件反射性的想要抬头瞧一眼那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女,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和想法背道而驰,僵住无法抬头。
白祈祾索性冷静地开始回想记忆里关于陆雪琪的一切。
从入门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
前世的心疼、不忿、意难平,在这五年里一直隐忍在胸腔中,渐渐发酵,再佐以旁人那或夸张,或褒贬的言语,酿成一片柔软的好奇、向往与渴望。
好奇她的绝代风华的容貌,向往她的傲立于世的风姿,渴望……渴望她的什么呢。
白祈祾呆呆地眨了眨眼。
她无法否认,或许这五年来一刻也不曾停过的勤修,也存了那么半分或许有一天能够与她比肩的心思。
比肩——然后呢。白祈祾有些不明所以,晃了晃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比比谁更厉害么。不是。她不在乎那些虚名。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白祈祾弄不懂。
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不适。
她回过神,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遵循着内心的想法,朝首座席上看了过去。
坐在上首的七位首座和长老中,只有坐在右侧最后椅子上的是一位未曾见过的女道姑,白祈祾抿了抿唇,想必这位女道姑,就多半是大名鼎鼎的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了。
那她身后……白祈祾眼神忽然有些飘忽,突然没有理由的有些怯了。
她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身后,并无站着长老一辈,只侍立着一名女弟子。
一身白衣如雪,好似胜过了这世间最清雅的莲,相貌极为清美却宛如出尘一般冷冽。
白祈祾抬眼望了一眼,心下纷杂的心思登时就消散开来。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耳后却是一寸寸泛红。
好似是想象中的模样,又好似不是。
白祈祾难得的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她抬手摸了摸鼻侧。
为什么会有如此……白祈祾想不出形容词,整个脑子的思绪都好像被什么黏住有些滞呆一般。
如果说上辈子,陆雪琪是她对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想象。
那么这辈子,在她看到陆雪琪的那一刻,她就毫无疑问的确定了,陆雪琪,她就是这世间所有美好的本身。
哪怕她只是静静地垂眸站在那里。
美丽、强大、冷静、自持、克制。
爱美之人,人人皆有。
这如何能不让人向往呢。
白祈祾隐忍下内心冒出的自惭形秽,这才理解自己,垂眸低低笑了起来,眉眼的一片郁结也释然开来。
此时正好前面的队伍开始轮动,白祈祾动了动有些僵住的身子,敛了心神,随着众人抬步向那红木箱子走去。
就在白祈祾回过头去之后,站立在远处的陆雪琪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朝白祈祾这边淡淡地望了一眼,随后顿了顿,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静候在侧。
…
前面的人已全部抽取完,轮到白祈祾了。
她走上台阶,伸出手,在红木箱子里随意地摸了一个,走了下去。
心性还需磨练才是。白祈祾现下倒是空出心思来,开始揶揄之前郁结的自己。
所有人抽取完毕之后,众人开始纷纷察看蜡丸,寻找着对手,白祈祾也打开了蜡丸。
三十五。
不知道是谁,白祈祾抿了抿唇,朝周围打量一眼。
苍松道人见众人议论的声音渐小,朗声道:“既然抽签已经完成,诸弟子等一下到我这里按签号报上名号,稍后即用红榜贴出,你们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现在请掌门师兄说话。”
白祈祾静静地听着道玄真人鼓舞着众人的士气,随即又放出“**镜”为奖励,鼓励大家争那魁首。
众人的士气被道玄真人调动地极为高涨,白祈祾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到了陆雪琪的身上,突然有种置身事外的不真实感。
…
待道玄真人遣散众弟子之后,白祈祾找到了大竹峰的众人,听着宋大仁接下来的安排。
待宋大仁安排好师兄师弟的住宿之后,这才转头走向另一侧,对白祈祾和田灵儿道:“你们二人是女子,不方便与我们同住,所以安排了你们与小竹峰各位师妹同住,应该没意见吧?”
田灵儿闻言拉着白祈祾,摇头笑道:“当然没有!”
七脉会武,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通天峰上一下子多出数百人,住房自然变得紧张起来。
大竹峰一脉众人要想再过那种一人一间的逍遥日子,那就是妄想了。
因此尽管此次参加会武的女弟子较为稀少,用不着像男弟子一般六七个人挤在一间房里,但也得两三个人住在一起。
白祈祾从未与人同住过,自然有些不适,但这事却是由不得个人闹性子的。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地蹙了眉。
宋大仁见二人没有出声反对,便唤来了文敏,让她安排二人住所。
文敏闻言犯了难,盘算一番,却是告知二人,现下除了文敏那间还剩一个床位之外,便只有与隔壁师妹拼床了。
白祈祾抖了抖眉。
拼床?
白祈祾将求助的目光朝身旁的田灵儿投去。
哪知田灵儿却朝白祈祾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转而蹦蹦跳跳的跑到文敏身边,挽起了她的手臂,一边撒娇,一边缠着要与她住在一起,说是什么大师兄派她来保护她。
白祈祾扶了扶额。
文敏被田灵儿古灵精怪的样子哄着笑个不停,食指弯曲,轻轻弹了弹田灵儿的额头,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那、那我呢?
白祈祾皱眉,满脸茫然地朝她们望去。
见文敏应下之后,田灵儿这才消停下来,狡黠一笑,道:“小师妹,为了大师兄的幸福,这次就委屈你啦!”
拼床?
白祈祾有些难以接受,脸上的神情难得没绷住。
文敏见她面色郁结,隐隐有逐渐扭曲的迹象,连忙笑着打了个圆场:“白师妹要是不习惯与众人同住的话,我可以去询问一下我的小师妹是否愿意让一个床位出来,她是自己独住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白祈祾闻言连忙应道,松了半口气,与一人同住总比与人拼床好。
至少还有自己的床,不用与人同床不是么。
“且与我来吧。”文敏见白祈祾明显放松下来,笑了笑,待白祈祾应下之后又转头与田灵儿说:“你先与这位师姐回房收拾收拾。”
等田灵儿与其他师姐离去之后,白祈祾这才随着文敏一同朝最里那座院落走去。
…
待走近了那座院落,白祈祾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莫说这里环境清幽安静,就是这院落,也比外面所见大了一些,刚才文敏师姐说这是她…师妹…独住?
白祈祾陡然一惊,脚下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
不会吧。
文敏闻声疑惑着回了头,出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住在里面的小师姐是谁?”白祈祾抿了抿嘴,讪笑两声,道。
文敏闻言笑了笑,仿佛安慰她一般,出声道:“这里的环境是不是比外面好多了?那是因为小师妹不喜与外人同住,师傅特意安排的院落。我见你生性冷清,不闹腾,猜想小师妹许是不会太过介意,所以才来询问一番。”
“小师妹啊,她叫陆雪琪。”
“陆雪琪。”
白祈祾作怪的心思涌了上来,顿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吱呀——就在白祈祾与文敏说话期间,院落的门发出一声响声,从内往外被推了开。
白祈祾见状,愣在了原地。
陆雪琪推开门,见文敏师姐与一位白衣师妹站在门外,清冷的眸子在白祈祾的身上转了一圈,转而投向文敏,轻轻发出一声鼻音,疑惑道:“嗯?”
“是这样的,别处的居所都住满了,这位师妹又正好不喜与她人挤在一处,所以我擅作主张将她带到这里,想问问你是否愿意与她住在一处?”
白祈祾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满脑子的窘迫,无法思考。
陆雪琪闻言也不回答,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身白衣清冷如雪,纤长的睫毛扇了扇,抬眼打量着白祈祾。
白祈祾察觉到她的视线,脸色渐渐有些不自然,觉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陆雪琪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文敏见她应了下来,笑着道:“如此甚好。”
白祈祾见陆雪琪视线移走,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地对陆雪琪抱了抱拳,轻声谢道:“多谢小师姐。”
陆雪琪也不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错开身与她擦肩而过,莲步轻移,走了出去。
文敏随后又交代了白祈祾几句,这才离去,白祈祾在门外呆呆垂手静立着,过了好半晌才抬步,轻轻地走进院落。
白祈祾不敢多打量,走进房内,见房间被一块屏风一分为二,左边放了一个包袱,外加几身极为素净的衣物,白祈祾红着脸微微打量一番,这才脚步有些慌乱地右转,走到了无人居住的那边。
白祈祾身子一晃,闭目咬着唇就这么直直地栽入了被褥里,似是不愿再抬头。
…
直到夜幕垂星,院落里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床边打坐的白祈祾闻声睁开眼睛,抿了抿唇,起身站了起来,打开房门。
白祈祾刚打开推开房门,只见陆雪琪一袭白衣孤身静立在清冷的月光下,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清绝冷寂的背影。
陆雪琪听见她推门的声音,身子微微颤了颤,似是微微偏了偏头看了一眼白祈祾,随即又转了过去。
白祈祾抬手摸了摸鬓角,斟酌片刻,轻声开口,道:“小师姐,夜凉了,小心着凉。”
话音刚落,她就有些后悔。
陆师姐修为高深,寒暑不侵,哪里会着凉?
白祈祾自知失言,喏喏动了动唇,随即叹了口气,还是不打扰陆师姐了吧,垂了眸便准备转身回房。
哪知一直毫无动静的陆雪琪此刻却突然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倒映着月光,直直地望着白祈祾,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抬步朝她走来。
白祈祾被她这么一看,又见陆雪琪踏着月光朝她笔直走来,不由得登时就呆在了原地。待陆雪琪与她擦肩而过进了房间之后,这才陡然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也回到了右边房里。
“陆师姐,白祈祾。”
“我叫白祈祾。”
无人回应,寂静无声。
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里,度了一层银辉,清冷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