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一根火柴在穆青手中翻来覆去,普普通通与其他火柴没什么区别。
“呲——”
穆青点燃一个火柴,火焰在他指间跳动,慢慢壮大自己,一路向下蔓延,直到只剩一点点木棒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胃口太大,没有易燃物的支持下渐渐消失。
贪心不足蛇吞象,人都不懂得的道理,一根小小的火柴怎么会懂。
穆青垂眸,安安静静盯着火焰向下蔓延,可惜,火苗还未烧到他的皮肤就已经熄灭,碳化的余烬因无力支撑而跌落,残余的木柴还缀着一缕白烟。
火不烧到我身上我也不想管,谁不想做个袖手旁观的闲人呢?
穆青慢条斯理地推开火柴盒,将剩下的火柴倒到桌子上。
“呲——”
穆青又擦着一根火柴,将书案的蜡烛点燃,烛火在他的呼吸中摇曳,明亮又脆弱,忽明忽灭。
不怎么明亮的烛光只顾得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房间内还是稍显昏暗。
穆青随机挑选两根火柴,扔到距离正前方两米的位置,伴随两道优美的抛物线,火柴落地。
“啪——”
穆青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火柴应声起火。
“嗷——”
漆黑粘稠的液体不知什么时候在夜色的掩护下出现在穆青房间,被火焰灼烧发出怪叫。
腐肉一般的腥臭的味道直冲穆青脑门,穆青淡定后仰,捏住鼻子,“你太臭了,离我远点。”
“呜呜呜——”
“嘤嘤嘤——”
“哇哇哇——”
怪物有生命般在地上蠕动,发出婴儿哭闹的声音,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凄厉。
“有意思,”穆青勾了勾唇角,满眼兴味,“副本怪物不去吓唬玩家跑我这干什么?吓唬我?吃了我?还是说……我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要灭我口呢?”
粘稠的液体忽然诡异抬高,逐渐拉扯变形,忽高忽矮,忽胖忽瘦,最终定格在与穆青相似的身形。
身形相似,不过还是漆黑一片,就像是穆青倒映在墙上的剪影。
“变成我的样子?想取代我?怎么,你也想有份工作?”
穆青诧异,原来世界对NPC那么有恶意,前防系统压榨,后防玩家偷袭,现在还要防同事下手?
“嘻嘻嘻——”
“不会说话?”
穆青捏着鼻子走上前去,凑到怪物旁边,上上下下打量,细细观察,身高、体型、相貌,除了肤色,这鬼东西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
“真的跟我一模一样,只可惜颜色不一样,不然帮我工作多好。”
怪物不理解穆青话的意思,笨拙地抬起胳膊,将藏在手中的东西交给穆青。
穆青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这个怪物想害他早就动手了,凭他的智慧程度应该想不到下毒。
穆青接过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锁躺在他手心,上面还系着一小截红绳,看得出主人很珍惜这个小金锁。
不过,以红绳破损的程度来看,这个金锁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什么意思?”
穆青困惑,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跑他房间就是为了送礼?
“弟——弟——”
怪物还不会说话,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含糊不清,但是穆青神奇的听懂了它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个是送给弟弟的?我是你弟弟?”
怪物四肢不协调,艰难地抬起胳膊,颤颤巍巍指向穆青的肚子。
穆青低头,看到自己腹部,秒懂。
“是送给他的?”穆青指着自己肚子,怪物点点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还真是送给傲天的啊。
“弟——弟——”
怪物还想抬手摸一摸穆青的肚子,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
“咚——”
石子砸在窗框发出声音,是少年传来的信号。
“吼——”
怪物好像被声响激怒,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穆青赶紧后退。
接着,它的全身如同沸腾一般冒出泡泡,如冰雪见到烈日迅速消融,最后化为穆青最开始见它的样子——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
外面的玩家听到怪叫立刻破门而入,正好撞见怪物融化的全过程。
阴暗的房间,烛光倒映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形,怪叫声响起,其中一个人直接化成一滩黑色液体,怎么看都非常诡异。
少年手持砍柴刀指着穆青,皱着好看的眉头,压低声音问穆青:“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冤枉啊!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
穆青举起双手投降,极力辩解表明自己很无辜,“有没有可能这个怪物本来的样子就是这个,刚才只是碰巧变成我的样子!”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别说它半夜三更到你房间是来给你送礼的。”少年挑眉,明显不相信穆青的说辞。
“呵呵,还真被你说中了。”穆青摊开手掌,小金锁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你自己相信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肯相信……”
“别嬉皮笑脸的。”
少年打断穆青耍宝,手里的柴刀渐渐紧握“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合作还在考察期。”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穆青走近少年,他近一步,少年退一步,来回拉扯三次,他无奈停下脚步。
“只是想给你看看,真的没别的意思。”
“不用,拿远点。”
说着,少年又往后退一步,唯恐碰到穆青一点点。
“行吧行吧。”
穆青没有再靠近,解释说道:“这是刚刚那个怪物送给傲天的,这个金锁看样子年头不短……而且它喊傲天弟弟,我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少年若有所思,在穆青腹部扫视,原来这怪物晚上跑他那是为了找弟弟?怪不得今天晚上没有来,原来真是……
“这个怪物我见过。”
少年相信穆青的话,柴刀不再指着穆青,但是并没有放下。
“你见过?那你清楚它的来历吗?”
穆青指着安安静静装作是一摊液体的怪物,好奇地问少年。
“当然知道。”
少年白了一眼穆青,好像在说他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说说看。”
穆青看出这是个狗血故事,抱有极大的兴趣。
“你是这里的大少爷好不好?我才嫁过来几天,能有你知道的全吗?”
少年警惕起来,感觉穆青这是在恶意套取他的消息。
“你知道的,”穆青哽咽道:“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
“停!装可怜对我没用。”少年打断穆青施法,穆青瞬间收回鳄鱼泪,走向博古柜。
打感情牌不行,只能以财帛动人心。
穆青假装在博古柜翻找,取下一个精致的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递给少年。
整个匕首只有穆青手掌那么长,精致锋利,看样子是一个好看却没什么实用的花瓶。
不过,对于玩家来说,有武器比没有好,更何况是把匕首。
博古柜上除了没用的瓷器什么都没有,这把匕首是穆青之前过副本的任务奖励,穆青挑两个小时才找到一个适合少年使用且不会让他起疑的武器。
穆青瞥一眼少年手中的柴刀,又笨又重,在实战中容易被抢走,不适合他使用。之前的碎瓷片,现在的柴刀,哪个杀伤力都不够,真是个贫穷的可怜孩子。
沐浴在穆青诡异而且慈祥的目光下,少年接过匕首,惊喜又带着不可置信:“这个是给我的?”
“当然,”穆青点头,“这个换你的消息够不够?”
“够,当然够。”
少年拿到匕首,高兴地在空中比划,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注意到穆青在看他,他立马收敛起来。
“咳咳,我要开始说了,你仔细听。”
穆青给小孩留个面子,没有戳穿他,点头示意他洗耳恭听。
“传闻穆老爷子嗣及艰,第一任妻子产下一个男婴后撒手人世,穆老爷没多久娶了第二任妻子。第二任妻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有孕,这时候,有个招摇撞骗的道士来到穆宅,他对穆夫人说,只要一日三次喝下他的符水,不出三个月必定有孕。穆夫人各种偏方都尝试过,毫无用处,只能相信骗子的话。”
“不曾想,坚持喝符水两个月后,穆夫人真的有孕,她很高兴地告诉穆老爷这个好消息。穆老爷见夫人有孕跟道士有关,由穆夫人引荐也去见了这个骗子。”
“穆老爷认为骗子是世外高人,再三请骗子入住穆宅,说是保护穆宅风水之类的……骗子想多捞几笔,欲擒故纵推辞几次就搬到这里来了。”
“几个月后,穆夫人生产,骗子趁乱顺走穆府不少金银财宝逃走……穆夫人发动四个时辰孩子却一直出不来,她疼得受不了,最后活活疼死。”
“产婆见穆夫人没气了,在穆老爷同意下,用剪刀剖开穆夫人肚子……哪知道穆夫人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只有一肚子黑水……产婆吓得直接不省人事,旁边打下手的人吓疯了,跑出来大声嚷嚷‘怪物啊!’‘怪物啊!’‘夫人生了个怪物’把外面的人吓得够呛。”
“穆夫人死去的院子里再也没人住过,有人说,到了晚上,院子里能听见一个凄厉的女声大喊‘好痛啊!’‘要死了!’,还有婴儿哭闹的声音……”
“穆夫人的院子在哪?”穆青提问。
“我睡的院子就是喽。”
“你听见声音了吗?”
“废话,当然没听见!”
少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穆青,“这只是在穆宅里流传广泛的版本,是真是假都不好说……”
“部分真部分假吧……不过它的身世可以确定,是我爹的儿子。”
“所以呢,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 穆青微微一笑:“这个道士不像是没有本事,穆夫人死后他杳无音信,肯定背后有鬼。而且我这便宜老爹在背后没少搞小动作,他们两个在后面狼狈为奸……这个推测合理吗小妈?”
“挺合理的。”少年点头赞同穆青的说法,“今晚我们还是要去探一探穆老爷的书房。”
“我能去吗?”
虽然穆青很想躲懒,但是以其他三个玩家的不靠谱程度,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穆青难得善心大发,看在少年脸的面子上帮他们一把。
“想去就去,我又没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