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楼少渊如此新奇,独翊也有心述之:“其中的祭祀,最为常见的崇敬自然之法,一为向天地间神灵祭礼献食,二为祖先信仰。”
说完第一句之后,楼少渊有些半信半疑,扬眉片刻:“难不成这些行动就只是为了唤醒禅师?为什么要连累其他人?实在是没道理。”
须臾,独翊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这类妖物除了在山郊野外扮人叫唤,招引路人,实则还有一类为“借尸”讨封,多数为肉身消亡后到处寻找合适的躯体附身,阳气微弱的人比较容易中招,不过一般妖物不会轻易控制人的神志,对它们来说很难,灵力低微的甚至是会造成反噬……”
楼少渊皱了眉头,听着就冒出一股不适感,暗自喃喃:“借尸讨封?”
这个事件到头来还是个谜,独翊无奈之下摊了摊手:“表面上是通灵祭祖,实则就是为黄鼠狼奉香火而已,所以它才日渐壮大,实力强劲,可附身人体却只差一步,毕竟取得穆府中人的信任才有可乘之机。”
楼少渊眼看着此地大致已然无线索:“甚至觉得穆老爷是否真的是禅师的后人也无从确定?或许一切,都只是它的一意孤行呢?今晚是个不眠夜,不太平。”
独翊的脑海包裹着记忆说:“早晨日光温暖,恰逢十五望月之际,今晚当属月圆之夜。”
之所以独翊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昨天等得太晚,无聊到开始数星星去了,即使将能看到的星星数完也不见楼少渊赴约,此刻想到,又不免的有些困。
楼少渊眼皮一跳,想到这处一怔:“或许今晚就会伺机而动,早些去吧。”
说着就快步走向门槛,楼少渊抬步先去,却注意到身后无动静,觉察没跟上来,只听独翊在身后喊了一声:“且慢!我好像看到书中描写的异兽了。”
楼少渊闭上了眼,不得不倒退几步而后偏头一侧忍不住问:“这有什么可惊奇的,就好比你也是妖,我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独翊正着比了一个交叉的手势,随后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这种奇怪的东西若是出现在人群中,不得被吓得魂都飞了?”
也对,至少得伪装成人形吧!两人齐齐抬眼望去浮雕上的图案,虽说只有禅师一人,但身边却有个四脚兽?!还是长着怪异翅膀的,这如果真是出现在人间,会因此引起多少人的恐慌?
“身形状如狐!”楼少渊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急忙扶正了身子,但是却又找不到突破口在哪。
独翊接过话,若有所思地说:“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这是姑逢山异兽!叫獙獙?像狐狸却长着翅膀,每逢出山都会引山中动物慌乱无措,引人惶恐不安?!记载中预示不详之说。”
此话一出,楼少渊却开始回驳:“任何被记载于册子上不详的异物,出山之际多半是预示灾难来临,类归山神而已。”于是紧盯了那只异兽一眼,有意无意问道,“你多久才化形的?”
独翊打了个哈哈,伸手挠了挠腮:“兄长说我天赋异禀,第一次见我就是化形的状态。”
楼少渊想来也是惊奇,照理说妖潜行修炼百年方可化形,听独翊一说,难不成他真是天赋异禀?上下打量着他:“第一次见你就是化形的状态?难道你们不是一个窝里孵出来的?”
独翊见他不解,便老实交代:“楼兄一向听闻我与兄长皆为双生,其实不然,他比我早成形几年也正常,我天生体弱,他说我成形时嘴里还叼着蛋壳?!初次见面时伶仃弱骨,自那以后他很少将我带在身边,让我待在京城好生安养。”
楼少渊不紧不慢的点头说:“难怪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独公子,我还以为是你整天留恋花间酒地把自己养弱的。”
一听到这话独翊心里却不痛快,上下打量着他,一脸严肃地说:“楼兄怎么能这么说,京城之内我除了你,身边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人?就算是行径花柳之地,还不是你串掇我同去,我若真是这种人,兄长那还能饶得了我吗!”
确实是那么一回事,独翊实在是诚恳,见他如此真诚,楼少渊也不打算再去调侃了,紧接着越过他,用手在那“撞座”周围找缝隙,总感觉是个机关,可他怎么也抠不下来,也按不进去,撕拉了几处身上的布条,绑在右手紧绷着,只好在那面铜钟前挽袖:“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况且我哪能叫串掇?!我进的都是正经地好不好!要是比较真,我还真比不过你,而且你讲的声情并茂,确实让我动容了,我往后还得高看你一点!这个铜钟若是有个钟杵也就不错了,来此地刚好可以游一圈,也不枉沃洲镇这一趟留个印记什么的……”
说罢,楼少渊已经试着一拳往撞座上狠狠的砸进去了,他确实使了一点力气,独翊看着他将手捂住,举手投足间闷哼了一声,顺势滑落下,楼少渊怕露馅,连忙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在撞座上,趁机转移了独翊的视线,只身一人在那吃痛,想必是撞疼了,但因为好面子,独翊也不拆穿,接着顺着他指的视线看去。
独翊一转眼,伸手将撞座上的东西揭了下来,相较刚才楼少渊的举动又略显轻易,拿在手上晃了晃,有些迟疑:“这是面铜镜?难怪刚才就有点怪怪的。”
翻看铜镜正面有些蒙尘,镜未打磨稍显钝暗,独翊也擦不干净,外廓呈圆,镜面边缘环刻一圈云雷纹,而背后的蟠螭纹样仿若千年前的产物,九龙缠绕交汇于铜镜背面,精雕细琢,独一无二,还有八处三角纹朝背部边缘外扩,应是采取八方之意,而后再无镶嵌,更不知谁人放在这里的。
想到这,独翊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楼少渊,揶揄道:“怎么会有人将铜镜置于撞座中?况且总有人重三叠四接连的往中间捶一拳,若是伤到那些“到此一游”之人那该如何是好?”
“我且无事。”
一道忽远又近的声音缓缓传来,独翊原以为是楼少渊被疼的哑了声,两人还没注意到,那声音又道:“手上。”
原来是铜镜里传出了声,独翊瞬间来了兴致,却只能照见自己俊俏的脸,随后紧盯着里面的声音,不由地疑惑道:“你怎么会入镜中?”
“我与铜镜共生,早已人魂一体。”
“那你叫什么名字?”
“铜镜月。”
“你怎么跟铜镜一个姓氏?困在铜镜里就唤铜镜月?”
“随你怎么想……你姓甚么?”
“独翊。”
“身边之人呢?”
“那位是楼兄,楼少渊。”
“今年多大了?”
“楼兄还尚未及冠,我有点记不清了,你要是想知道,我回去翻翻。”
“不太想……”
“那你怎么会在古刹宗?被人安在了撞座中?”独翊道。
“不知,不知。”铜镜月喃喃了两句,似乎不想多说,于是话锋一转问向独翊,“你长得很奇特,伪装的确实不错。”
独翊又晃了晃铜镜,仔细凝神注视了一番:“可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竟然能看到我?”
铜镜月道:“自然能看到,不过你们看不到我,我也很为难,毕竟从来没有人见我的真面目。”
独翊不再接话。
思来想去一番,出于本心将铜镜塞进了楼少渊的怀中,语重心长道:“楼兄,这面铜镜就留给你吧!此物来到古刹宗虽然只有十几年,我实在认为里面的那位铜镜兄并无恶意,万一你以后遇到什么危险的话,还可以拿着防身。”
楼少渊刚要转身,怀里就多了个硬物,内心森然却也抵不住那天生寒气,怒极反笑:“你这厮,道貌岸然之辈!”
还未在疼痛中延缓过来的楼少渊被怀里的铜镜咯噔了一下,尽管还是隔了一层衣物,却深感此物阴气极重,彻骨透寒,不免有些加深了手背的痛感,这面铜镜……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些年过去了,总不可能是个人吧!
铜镜月叹息:“还好命硬。”
如一滩死水的铜镜月现今只能任人摆布,一点风浪也掀不起了,但好在能脱离此地,在此空存十几年,至此心中也少些落寞了。
楼台山之中,独淮客算其中最孤寂的一位,生性清高孤傲,特立独行,这几年从未提起身边有过惺惺相惜之人。
而身为潇湘之首的席湘筠,向来与身处武陵的柳弦绝同为挚友,形影不离。莲城的芦荻秋也是一个偏冷淡的性子,这番对比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看来,这面浮雕描述的是曾经在清凉寺名极一时的幻逢禅主。
花禅穆一。
两人一道先后离开了古刹宗,一路上草高于人,视野不明,似乎很少有人上山了,其中有条路被踩开,循眼望去四周还有些被剑锋砍平的迹象,见况也朝着这一条路去了。
天色灰亮,寂声孤鸣婉转。
还没走上前去,便清晰地听着前方有一阵嘈杂纷乱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两个人吵了起来,不对!
是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