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俸早已等候多时,在一行人当中气性最躁,实在是压不下怒火!!正恶狠狠的咬紧牙关,拳头上的关节被捏得“咔咔”作响,却只能在此处宣泄一番:“气死我了!大伙儿可不知情吧?青山舍那厮昨晚在城墙上乱涂乱画!害得我洗了一晚上的城墙!”
“我瞧这楼半仙怎么教出了这么个玩意,整天就知道不学无术,舞文弄墨倒是给他玩明白了!”
“我呸!我看写的还不如那个贬去十里长亭多年的萧氏子呢,人家那字才称得上是笔致细腻,笔势竭如青云入流水,颇有玉骨赋人姿啊!”
“你还真押韵上了?我没觉得十里长亭那个所谓的少主能有什么大作为!都是官家子弟,何必那么高看?况且十里长亭也称得上前朝余绪,早就应该被皇宫里出来的新官封走了地,要不是皇帝老子不追究,当初这个萧长亭也得死!”
“哎!别说了,前朝愁事前朝怨,不过这萧长亭打理的确实不错,再加上他那个兄长扶持?这虽没见得面,但确实是个人才。”
“那楼少渊算个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的事也真一件不落!”
论这几句话一出,一些不知悉的看客也就旁敲侧击打听出来了,原来是京城那有小有威名的楼半仙和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
俗话说的好,有其子必有其父,以他们口中楼少渊这顽劣的性子,肯定多少都与他爹沾点德行。
这楼半仙按照往年的事迹来说其实不算得上是一个正经人,据说以前刚来京城的时候还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总是变着法的骗一些人算命,据说当时还扬言把“算不准不要钱”的牌子挂了出来。
其实有准,也有不准。
今日不准或许是算得多了,不灵也正常,若是准就拿钱,这一行来一行去,怎么的也给他赚上了一点小钱。毕竟也只有拉得下脸面才会去赚到钱,不然怎么来养家糊口。
当然了,昔日楼半仙没有在京城立足之前还是会被一些专做坑蒙拐骗的“同行”先行了几次下马威,但无非都是一些拙劣手法,但好在也算是站稳脚跟了,也老实本分的做起自己的本职。
“不知何人惹的各位客官如此嗔怒?”
不多时,茶摊旁挪动了一个身影,一张白洁青涩的面庞隐现了出来,身形瘦弱,是一个生的非常标致的少年,脖间用黑绳系挂着一个缺角的木雕羊,做工简易,多处纹路早已磨平,楠木质地,实为珍贵。
玄衣左袖有一道映红显现,与玄色交融极为醒目,是绣了一枝杜鹃花。背后还倚着一把长剑,额间凌乱的碎发还夹杂着几缕少年白,怎么看都不像是风华已尽。
话说京城内纨绔公子诸多,能让人同时站出来义愤填膺的能有几个?一道话音刚落下,适才并没有人去回答他的话,要说这种事随便一两句就过去了,若是要对一个外人深究这其中的缘由,这时大家却很有默契似的把话留在心里暗自腹诽。
那茶摊处的小二见闻是新来的生客,赶紧上到柜前倒了一杯茶,转身朝兰桡的方向递了过去。
兰桡顺势踏入门内,见无人不答,也就一笑了事,谢过一番后接过那杯茶就饮了下去,沁入口中时留的一丝清茶的残香,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心中暗叹不枉此行。
“你很渴吗?还是路上的水不够你喝?”
一道凛冽清脆的声音从侧方传来,细听实在是有些挖苦,一位女子踏入店内,用不满的语气朝兰桡呵斥,“若是别人家的茶水如此可口,你不妨以后在这打杂?也当个小二如何!”
兰桡闻言连连摆手,搭了个伙坐下,侧身用手拿下负立在身上的长剑,把剑往脚边一甩,同时又朝着邵为雪挑眉说笑,一道打趣:“行啊!此行收获颇丰,这么清闲自在又能时常听上几句八卦的地方我倒是很乐意待着的!更何况待个百八十年我都不会觉得寂寞!何乐而不为啊师姐?”
邵为雪却有些艴然不悦,出声寒冽渐冷:“收获颇丰?到头来你找到线索了吗?你有认真在每一处找人吗?你觉得你这样很有意思吗?我看楼台山不收你这种人倒也真是有迹可循!”
兰桡扶正了身子,正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似乎对最后一句话抱着一些不屑,摇了摇头讪笑:“楼台山不肯收我?你觉得有哪几位门下值得我进?如今看来,拜某人为师,成为门中弟子也不过几年?他倒是放得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也用得着你来操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让新人崭露头角出门历练吗?反正我不见得。”
邵为雪心中不耐,家道虽崇玄门之风,自小便深自砥砺,十年磨剑,教的也是先忧后乐的道理,但邵为雪还是秉持着知白守黑的作风,不管此行对自己的前途是否有利,既然拜入门下,眼下尽心竭力便好,反应渐小也必然有回响。
即使是调整好心绪,听到这话时竟然也有些如鲠在喉,此刻心中不免感到自己是否真是所有弟子中微不足道的存在,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她一身轻装白衣来,过目修身,发色呈墨高束起,面容也如同她字中为雪一般白透。眉眼不带灵动,瞳中泛黑使得郁郁无神,左手持有“绛雪”刻样的一柄长剑,通体银灰,覆月光之清冽。手腕处有道“半边莲”的刺青,想来这是独属于芦荻秋门下的印记。
即使这样还能从里到外透露出一丝骨韵之气,这不是一刻就能苦练出来的,就算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质气难求。
看着兰桡毫不留情的试探邵为雪的底线,依这仗势双方之间竟擦出了一丝火气,乍看形势不对,白怀梦前去赶忙开口调解:“二位别生气,初来乍到皆是客,你们既然是一路人,相对来说往后在路上都是要互相照应的,别伤了和气嘛!喝口小茶消消火。”
说着便沏了一壶新茶端到邵为雪面前。
邵为雪冷哼一声,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兰桡就更没想法了,两人并未理会对方,半晌后邵为雪不多言语便只留兰桡一人在茶摊,就转身离开了。
刚刚的气氛虽然静止了一瞬,快的也如一阵风一样消失的悄然无踪,大家变得像最初一样热闹起来,兰桡也不以为意,继续拿着旁人的茶一杯续一杯得给自己倒,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
虽说两人这次都是来这京城寻人的,但是各自都忙忙碌碌寻找了两三年,那人却是一点风声也没露,说是还留存人世间吧,一个地接着一个全是他的传闻,说是死了吧,每寻到一个地方,却一点也摸索不到这人的踪迹。
实属头疼,看来寻人这件事已经彻底磨平了两人最初的热情,彻底成就了现在这一副朽木死灰的模样。
这时的旁人终于忍不住了,微微指了指面前的茶壶,小心翼翼的朝他开口:“这位公子,你喝的是我的茶。”
“多谢,茶钱自然会付。”兰桡随意回驳,从身上摸了几个碎银摊在案桌上。那人也是见好就收,把银子揣在兜里,笑盈盈的去了。
“沃洲镇的那位穆姓老爷,至今还未有踪迹,真是一言难尽。”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件事竟然能让穆府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真是奇了怪了!而且那尊供奉在古刹宗的佛像,左胸口被挖空了一处!”
直到有人出声疑惑:“那尊佛像本身就已经很值钱了,那人是傻么,不整个拿走还要毁掉一处!”
“你也不想想,这金佛可是根据人的模样塑造的,一看就是个高僧啊。况且这么重,凭一己之力肯定拿不出来,这时候如果陆续招来几个帮手,你认为会没人觊觎这座佛像吗?再或者……佛像被挖走的那处比本身更值钱!”
“那能去哪啊?况且沃洲镇举目围山,就算是跑出去,这么多人总得有点动静吧?”
“谁知道呢!没准就是得罪谁了?!”
“不是,你别看人家穆老爷那么阔气,对自己老婆孩子可没那么好,天天粗布麻衣,这钱真没用正事上!况且谁脑子抽筋了还是中邪了?非要供一尊来路不明的佛像!?”
“哎呦!会不会是佛像在作怪啊,天降神罚也说不准啊!”
“你听谁胡说的?谁还信这玩意?这分明就是有人在捣鬼!这穆老爷给人家建宗立庙,大肆宣扬招来信徒,那佛像就算显真灵也得感恩戴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没准儿呢……”
“呵呵,就算是有鬼作孽!咱们哥儿几个合伙起来晾它个三天三夜!看他还敢不敢作祟!”
众人越听越觉得这个人说的在理,不少人也为之动容,想要起身前往沃洲镇见识一下这尊佛像,可是这东西来历不明又暗藏玄机。
总而言之,毕竟心思不明的人在多数,这会儿也只能面对身旁的人侃侃相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