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39章 第十二章 波澜重重

四

武张弛立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怎么了，你吵吵什么？”是女人的声音，话语似乎很不满意。

“我好像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好像有人？”

“这三更半夜厨房里怎么会有人，你是不是在梦游？要不就是你听错了。”

“没有啊！我刚才出去解手，还没睡着，真的听见厨房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个女人继续说道。

只听见另外的一个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声音！有也准是老鼠在咬木头呢！好了好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不少活要做呢！”

这个女人似乎很执拗，“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什么都没有也就放心了。”

“要去你自己去吧！小心无常鬼在那里！”

这话还真管用，这个女的也不再说去厨房看看了。

武张弛起初听见他们想到厨房里看看，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越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身上痒了也不敢去挠，只能硬挺着。听见那个女的吓唬了她一下，才放心。

原来厨房的前面有三间下房，这里有下人住，武张弛刚才忙着要找食物吃，竟然没注意到这些，好在他们没进来，要不然这次可真是死定了。想到这里，他一声也不敢出，就这样静静在地上坐了好长时间，估计能有半个时辰！再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他才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般发虚了，似乎有了力量，看来馒头和鸡肉起了作用。此时他更加有了信心，悄悄推开门，又轻轻掩上，悄无声息走出了厨房。

武张弛想张府的大门口一定有人把守，还是后院比较安全！于是他小心翼翼绕到后院。

他多想去看丽娘一眼，可今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看她，只要他今天有机会跑出去，日后自然有机会见她，若被人家发现，那他就永远都出不去了，更不要说带她走。

他蹑手蹑脚地走着，马上就到墙角了，突然听见哗哗地流水声，他立即止步，除了水声，还有人在那哼哼，原来是有人在墙角处撒尿。

这人尿完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说大少爷让咱们晚上不睡觉在这盯着干啥呀？哪里有什么人啊！我都困死了。”说完，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另一个声音在不远处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唉，不过话说回来，让咱们盯着就盯着呗！谁让咱们是小兵呢！”

“唉，苦的就是咱们这些小兵，有功呢找不到你头上，有过，哼，没个跑。”

“好了，别抱怨了，大少爷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嘛！啰嗦什么！小心你的狗脑袋不保。”

武张弛听着他俩的对话，恨得牙根直痒痒，心里骂道：“张克斌这个王八羔子，有朝一日落在我手上，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眼下怎么办呢？这两人若是不睡觉，自己插翅也难飞！难道这是天意吗？是老天爷要绝我吗？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时机，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静静坐着，忽然听见一人说道：“你说咱家大小姐，真是白瞎了这么个标准的人了，偏偏嫁给人家做小老婆。”

武张弛突然听到这话，恰如晴天霹雳一般，直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另外一个人似乎不同意他的看法：“你怎么就知道瞎了呢！虽然人家做的是小老婆，那也是通判大人的小老婆。你想想皇上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子，可正妻不就皇后一人嘛！其他的不都是小老婆！就算是小老婆有多少女人争着抢着还轮不上呢！”

“你说的倒也是，不过要是我宁可嫁给穆府做大也不去通判府做小。”

“你？还是等你下半辈子投胎成女人再说吧！”

“唉，大小姐原来不是有一个穷相好的吗？怎么这人自从上次被老爷打出府后一直都没出现呢！”

“出现？他不想活了。”

“想当初，大小姐可是喜欢他呢？当着老爷的面还海誓山盟的！可如今不还是嫁给了别人。”

“狗屁，什么海誓山盟？老子告诉你，都是骗人的，什么最重要？钱和势，最重要，没钱没势就他妈的什么也别谈。大小姐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她宁可找一个糟老头子也不会想受罪。”

“唉，真是女人难养啊！”

两人的话像一根根锋利的针，一针一针扎到了武张弛的身体里，他被扎得血肉模糊，痛彻心扉。他傻傻坐在那，做梦也没想到丽娘竟然嫁人了，而且嫁的人竟然是通判，呵呵，好大的官啊！难怪她会出卖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如果她真的不想和他走，为什么又和他约好呢？在耍他吗？在玩弄他们之间的感情吗？她怎么会如此狠毒？怎么对得起他对她的一片心？

武张弛瘫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两人的话语还不断向他传过来，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静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没有动静了。不一会儿，又听见有人说话：“喂，张二、王大，你们饿不饿？饿的话过来喝点儿。”

“饿了饿了，我们马上就过去。”说罢，便大踏步走了。

武张弛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两个吃东西去了，想必短时间内回不来，他猛然醒悟，这是离开的最好时机。虽然他听到两人的谈话伤心欲绝，可眼下逃出去最重要，尤其是为了抛弃自己的女人留在这里受罪更不值。等他跑出去之后，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想到这里，他赶紧站起来，走两步来到墙角下，这院墙大约有三米多高，若在平时他想爬过去，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如今他这个身体状况想要爬出去却并不容易。他摸摸墙，一点儿跐头都没有，这可怎么办？他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得他脚生疼。他刚要发火，俯下身子一看，马上消了怒气，原来他发现了那天他爬进来时的爪子，居然还在这里，看来真是天不绝人。

他不敢再耽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绳子使劲一甩，然后拽了拽，见牢靠了，便抓着绳子慢慢向上爬，爬到了院墙上，他又望了一眼张府，这个带给他无限痛苦和屈辱的人间地狱。他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回到这里讨还公道。

然后他沿着墙，拽着绳子爬下去，当他的脚接触到地面时，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真想用尽全力向所有的人高呼：“他终于出来了。”可是他却不敢喊，也不能喊，想到丽娘背叛自己他也不愿意再喊。他一使劲将绳子扔回到了院墙内，这个爪子本来是用来救丽娘的，现在看来再也用不上了。

他定睛向四周观望了一下，寂静的巷子没有一点儿动静，他确定好方向之后，便大踏步跑去。他不停地跑，朝着一个方向，其实他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可是他坚信只要始终沿着一个方向，那么离张府自然就越来越远，自然就能逃出魔掌，想到这里，又加快了脚步。估计离天亮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他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远，跑到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出了钱塘县城，似乎又跑过了一片树林，然后又跑过了一段山路，似乎还经过一个村庄。他非常想去休息一下，可他实在是不敢，他怕他们会追上来，于是又接着跑，实在跑不动了，就走几步，等到稍微缓过点时又开始跑。

就这样，漆黑的夜渐渐变得朦胧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朦胧中还泛着白色，天空越来越亮，已经能看清周围所有的东西了。他见前面有一片树林，便向树林跑去，穿过树林，一条宽阔的河挡在了他的面前。他见河岸上面有一条小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他坐在船上，顺流而下，他就彻底安全了。

于是他解开船桨，便跳到了船上，用力向河中央划过去。眼见的离岸边越来越远，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小了。忽然感觉眼睛一花，张克斌那凶残的脸在冲着他冷笑，丽娘娇媚的看着他，似乎也在笑他痴笑他傻，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周围全是人，他们都在骂他，打他，笑他，所有人的眼睛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剑，向他的心脏刺去，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忽然哇的一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武张弛再也支撑不住了，一下子栽到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