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34章 第十一章 请君入瓮

三

张成、张夫人和张克斌都在，一个个绷着脸，想必他们都知道了。丽娘硬着头皮走到张成面前，刚开口说：“爹，我……”话音未落，只听见啪的一声，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便落在丽娘的脸上，丽娘的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丽娘用手捂着脸，眼角里满含泪水，看着她的父亲。

张夫人虽然有气，见女儿挨打，也心痛，赶紧过去，道：“老爷生气也要注意身体，丽娘有错，毕竟是我们女儿。想必她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大清早的来负荆请罪了。”说完，向丽娘使眼色，丽娘只做没看见一般。

张成见她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哪里有悔过的表情？气往上涌，举起手来还要打。张夫人见状，忙伸手阻拦，张成怒道：“亏她还是我女儿，你看看她有一丝悔改的表情吗？我好吃好喝养了她十六年，不报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和别的男人私奔，她心里还有我这个爹吗？还有你这个娘吗？”

张夫人紧紧抓着张成的手，张成本在盛怒之下，见张夫人抓他有些用力，不觉更怒，便连张夫人也骂了进去：“都是你生出这种不要脸的女儿，还有脸袒护她，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

张克斌见父亲大怒，连母亲也要牵连进去，忙劝道：“爹爹别生气，这件事情不能怪母亲，也不能全怪妹妹。”

还没等张克斌说完，张成便嚷道：“那是怪我了？”

张克斌赶紧解释：“自然不关爹爹的事，这罪魁祸首是武张弛。是他勾引妹妹在先，妹妹年纪小没有阅历，才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上了他的当，只要好好教导，妹妹冰雪聪明自然就明白了。”

张夫人听儿子为丽娘开脱甚是喜悦，丽娘憎恶地看着他。张成听了他的话，怒气也消了一些，放下手，恨恨地骂道：“这个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勾引我女儿，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丽娘跪在张成面前，哭求道：“爹，女儿求求你了，放了他吧！不关他的事，都是我的错，真的与他没关系。”

张成见丽娘还在为武张弛求情，怒气又涌了上来，抬起脚便将她踢到一边，指着丽娘骂道：“臭丫头，直到现在，还帮着他说话。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他私奔，好好好，我现在就打死你，省得你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丢我的脸。”说罢，便回过身来，将几案上的鞭子握在手里，甩了甩鞭子，就往丽娘那边走。

张夫人见老爷要痛下杀手，一个劲地让丽娘赔礼道歉。

张克斌见父亲真急了，可不是闹笑话的，怎么能忍心看着她被爹的鞭子活活抽死呢！赶忙跑过去，拦住了张成，道：“爹爹，万万使不得。妹妹纵然有错，也不能用鞭子打啊！女孩子被打得浑身都是鞭痕怎么能行？妹妹和穆公子已经有婚约了，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穆府交代？”

张成嘴上说要打死丽娘，也是气话，鞭子依旧高高举着，嘴上一点儿不饶人：“那你说她如此冥顽不化怎么办？难道让她任意妄为丢我们张府的脸吗？”

张克斌道：“爹爹放心，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待我好好劝她，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张成见儿子信誓旦旦，便缓缓放下手中的鞭子，道：“好吧！你好好管教管教她，若是她执意不改，打死她好了，就当我从来没生过这个女儿。”说完，拂袖而走。

张克斌走过来，假惺惺扶起丽娘，道：“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再怎么也不能顶撞父亲！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

丽娘嫌恶地抽出手：“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夫人见女儿不通情理，也有些生气，沉下脸来：“丽娘，怎么能这样跟你哥哥说话！若不是你哥哥替你求情，你今天定要挨一顿鞭打了。你父亲和哥哥还不是为你着想。穆府是钱塘首富，穆公子又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你若是嫁过去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非要跟那个穷小子去受罪呢！”

丽娘嘴角边闪过一丝冷笑和不屑，质问道：“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为你们自己好，你们比谁都清楚，你们眼中只有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真的爱女儿吗？还是在卖女儿？”

丽娘过于气愤，声音越来越高，话刚说完，丽娘右边脸也狠狠挨了一耳光，两边脸全都红肿了起来，丽娘不在捂着脸，只是看着张夫人。

张夫人厉声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丽娘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里满是倔强，冷冷地说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生在这个肮脏势利的家里。”

此语一出，张夫人与张克斌都被激怒，张夫人顺势从胆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劈手就要打，张克斌虽然生气，他知道鸡毛掸子打人是非常疼的，何况母亲在盛怒之下，忙抓着张夫人的手腕，道：“娘，丽娘身子单薄，经不住这鸡毛掸子！”说完转身向丽娘使眼色：“还不快向娘赔不是”。

张夫人心也软了下来，看着丽娘道：“瞧瞧你哥哥，处处为你着想。可你呢？不但不领情，还处处冲撞你哥哥！好像全家人都欠你似的。”

丽娘听母亲和哥哥这样说，心也软了一些，坐在地板上痛哭不已。

张夫人见女儿哭得伤心，把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回过身看着张克斌：“把你妹妹送回去吧！好好开导她。”

张克斌答应着，伸手扶起丽娘，“走吧！妹妹。”

丽娘不想让他扶，也不想和他一起走。只是现在太虚弱了，饥饿、疲乏、伤心、痛苦……她无力挣扎反抗，只得跟着他走。

张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女儿憔悴不堪的样子，一时于心不忍：“好好劝劝你妹妹，不要太急，慢慢来，毕竟是你亲妹妹。”

张克斌回过头来，笑道：“母亲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丽娘本来是求父母手下留情放了武张弛的，还没等提出来，就闹僵了。她回到房间，踉踉跄跄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张克斌走到几案旁，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丽娘，道：“妹妹，你这是何苦呢！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别人磕头拜佛求富贵都求不来，可你呢？毫不珍惜。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从小没吃过苦，不知道贫穷有多可怕。当初父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天的好日子！父母是不想看着你吃苦。你想想，你嫁到穆府就是穆府的少奶奶，这穆府的万贯家私还不都是你的？父母处处为你考虑，你却说他们卖你？多让他们伤心！”

丽娘一直没言语，见他越说越起劲，吐沫星子溅的到处都是，说得冠冕堂皇，不禁面露鄙夷之色：“准确地说，对你更有好处吧！你巴不得我嫁给穆府，到时候你这个大舅哥就可以沾光了，是不是？”

“你……”被丽娘揭了老底，张克斌刚想大怒，但转念一想，要是闹翻了，即使她日后嫁到穆府也沾不上什么光，态度又缓和了，故作长叹：“罢了罢了，我不跟你斤斤计较，谁叫我是你哥哥呢！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武张弛那个臭小子可在我手中，你若想让他好好活着，最好听我的话，乖乖地嫁到穆府，若不然……”

“若不然怎样？”

“我怕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

“你要是敢伤害他，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张克斌嘿嘿一笑，目光深邃，望着她，似乎已经看透了她：“没有见到他之前，你舍得死吗？”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