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20章 第七章 巾帼不让须眉

四

不一会儿就到了普惠寺。普惠寺院门外左右两侧各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石狮子，威武雄壮。每个石狮子后面还有一棵柳树，三个成年人方能双手合十抱住。院门敞开着，有人陆续地出入。淑贞和春香沿着台阶向寺院走去，寺院宽敞干净，虽有人出人，却没有人喧哗，倒很安静。

正殿最前面摆放着一尊高大的佛像，是用铜铸成的，面目慈祥和蔼，手中还拿着一串佛珠。两侧摆放着几尊小一些的佛像。佛像前面香烟缭绕，淑贞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佛祖保佑淑贞实现三桩心愿：一愿父母身体康健，福寿绵延；二愿克己和永新蟾宫折桂，得偿所愿；三愿与永新结成连理，朝夕相见。说完深深拜了三拜，春香扶着她站起来。

两人缓缓往回走。淑贞想散散心，说道：“今天天气好，东城外的柳堤上想必是郁郁青青了，我们去看看如何？”

说完两人信步向东门外走去。一出东门，向右望去，郁郁葱葱的一片，望不到尽头，杨柳随风拂动，袅娜多情。杨柳下面是络绎不绝的游人，现在踏青的人不像寒食、清明那般多，但长长的柳堤上游人依然绵延不断。

淑贞顺手牵过一条细细的柳条，轻轻抚摸着，心生感慨，吟道：“借问堤上柳，青青为谁春空游昨日地，不见昨日人。”低头见道路两边的青草无人关注，独自忍受这寂寞，她为这寂寞的青草打抱不平：“再美的鲜花没有绿叶的陪衬，也将失去花的艳丽多姿。如果没有了这不起眼的青草，世界将是一片荒芜，这情景比鲜花失去绿叶的陪衬更加可怕。青草比柳叶先长出来，经历了白茫茫的冬天，首先给人带来一片绿色，一片惊喜，所以这草的功劳比杨柳还大，只是它太不张扬，默默无闻为人付出它的一切。”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皎皎复皎皎，逢时即为好。高秋亦有花，不及当春草。”

淑贞正感慨着，却听见后面有人在读诗，声音浑厚：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这首诗是《诗经》里的《出其东门》，写一个青年男子在“如云”的美女之中，只对一位素衣绿巾的贫寒之女情有独钟。他与她两心相知，并不在乎她的贫穷，多么感人的真挚爱情！淑贞回头一看，不觉一惊，顿时脸若桃花扑面，原来读诗的人正是穆府的公子穆世鑫。

穆公子见淑贞满脸绯红，作揖赔礼道：“在下见时间尚早，回家也是无事，想着郊外绿草茵茵，便信步走来。这里果然景致颇美，小姐们也是粉妆玉琢，心生感慨，想起了这首诗，就读了出来，不期和小姐在这里相遇，当真是缘分，无意中唐突了小姐，望小姐见谅。”

淑贞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穆公子多虑了。我也喜欢这首诗，听见有人读，回头看一眼，不想竟是故人。”

淑贞边说边用手拂着纤细的柳条。

穆公子看在眼里，问道：“小姐也喜欢柳树？”

淑贞莞尔一笑：“这纤纤细柳怎能不叫人心生爱怜呢！”

“是啊，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

淑贞道：“弱柳扶风恐怕只有赵飞燕这位美人担得起。”

穆公子摇了摇头：“赵飞燕虽长得花容月貌，但还称不上是美人。”

淑贞颇感新鲜，从未听说赵飞燕不是美人的，倒想听一听他的独到见解。

穆公子不慌不忙，说道：“所谓美女，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而赵飞燕腹内无诗书，故算不得真正美人。”

淑贞笑道：“照穆公子所言，恐怕世间就没有美人了。”

“恕在下冒昧，听闻朱府有一位千金能诗善词，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只恨无缘得见，后来偶遇小姐之后，方信人言不虚。”

“穆公子过誉了，淑贞怎么当得起？”

穆公子叹了口气：“小姐若当不起，那又有谁能当得起呢！”

淑贞莞尔一笑。

春香见状，忙道：“时间不早了，小姐该回去了。”

春香这一提醒，淑贞忙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穆公子躬身还礼道：“小姐慢走。”

淑贞与春香往回走，穆公子目送着她俩，一直到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方叹了口气，低低吟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说完叹了口气，信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