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接进这里住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
这期间他们一家三口安详地生活着。
看见大哥的感情越来越和顺,文建在心里替大哥感到高兴。
这天。
大哥和大叔都外出上班了,留他一个兽在300平大别野的客厅里热早饭吃。
“嗡嗡嗡嗡——叮!”
文建踩着小板凳,去拿盘子。
大别野的装修风格简约大气,室内特别干净,地面滑得像溜冰场,连微波炉都一尘不染,在他面前巍峨挺拔地站着,亮得像一面黑镜。
文建又想起那个梦:大叔笔挺地双手掩腿,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大哥远去。
他们分手了,那他不就没有大微波炉可用了?
为了世界和平以及大微波炉,他会守护大叔跟大哥之间的感情!
文建又觉得自己充满了迎接崭新一天的信心。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儿点开网课课程准备继续自学,一股混着寒意的血腥气强势袭来,让他瞬间身僵体直,头皮发麻。
……
我看到一个赢弱的男孩,“噗通”倒在我脚边。
他应该是爬过来的。
地面不干净了,全是他的血。像小猫拖着屁股在上面揩了粑粑一样,深深浅浅的一长条。
“救我……执行官,庇护我……”他的嘴唇病成了某种很奇怪的浅紫棕色。
从他靠近我开始,我就觉得温度离奇的低。他开口后,更是有一股寒彻骨髓的冷气蔓延开来,温度骤然跌破零下,他身周的地面上都结了一层六个棱非常明显的冰花。
“你叫什么名字?”
“……珍珠。”他撑起来看我。我后退一点,他就往前一点。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挨冻了。
珍珠眼眶里的泪刚落下,就变成了一颗一颗的冰珠。
掉在地上,当啷啷的响。
“我妈妈死了……我被一群癞蛤蟆抢走,在外流浪一个多月,才终于闻见你的气息。”
“……”好像都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你妈妈为什么会死。”不像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妈妈。
我说我没有妈妈,大哥打了我的嘴。
“我生病了,病情恶化,妈妈说她去想办法,用珊瑚礁封口,把我藏在浅滩的岩石底下。过了三天,我看到陆兽要去湖心汀庄园展开调查的电视报道,放心不下妈妈,就还是跟了过去。那里围了好多陆兽,结果妈妈还是死了。”珍珠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好像不明白一切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妈妈说她只是悄悄地登陆,去跟爸爸谈谈。是爸爸自己自杀的,关妈妈什么事,他们凭什么抓我妈妈……”
“你的污染指数太高,再不控制就会暴毙而亡。”
被珍珠的阐述勾起了好奇心和些许怜悯,我决定使用一次预言。
这些都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珍珠会自己调查出来的情报,我只是帮未来的珍珠告诉了现在的珍珠:
“海贝不愿放弃自己的孩子。在一次偶然发现你可以通过吸收陆兽的血来压制污染侵蚀的速度后,海贝欣喜若狂。”
由于“污染”是水生的特殊病,陆兽基本都是纯净的,可以用于治疗。
“……你是水生和陆兽的孩子。亲属的血,疗效比一万个旁的陆兽都要好。”
“……”珍珠眼神涣散,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海贝本想杀陆兽喂你,没想到陆兽那么通情达理。自杀前,还嘱咐你妈妈尽快离开湖心汀。但不知为何,你妈妈在那里停留了一天才打算走,也因此错过了撤离的最佳时机。珍珠,你在听吗?”
“……”珍珠紧抿着唇,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我与他对视,相顾无言。
“海贝的遗愿可以达成。放心吧,未来你也会好好活着。”我尝试打破沉默。
预言的副作用上来了,我开始头晕和耳鸣,视物不清。
珍珠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刀,对准我,越靠越近。
他的皮肤仿佛是由某种透明发蓝的薄质做成的一样,下颌的血管都隐约可见。
他的眼睛分明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水蓝,神色却如同最坚硬的寒冰。
他的短发垂向我,恍若一根根吐着蛇信子的毒锥。
“你是陆兽?”他问。“陆兽怎么会住在深海总长的家里?”
我这才知道,珍珠是循着味过来的,到地方已经迷离,误把陆兽当作了同胞。
他身上穿着我这辈子都没法穿一次的高档衣服,却对我充满敌意。
——就好像首富戒备一个穷光蛋一样荒谬。
我只是兢兢业业地活着,我不理解我做错了什么,才招致他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我试图向他解释,表明友好:“大哥和大叔住在一起,我有幸跟他们同住。”
“大哥?”珍珠把头压得更低,银白的蛇信子刺在我脸上。
这感觉……我不好说。他就像一只小狗那样轻轻嗅闻我。
我不知道他嗅到了什么,但我嗅到了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说不上来但令我很不舒服的浑浊气味。
事故也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某一个时间点,珍珠嗅闻我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他僵硬地顿住,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眼白变成黑色。
我不知道这个变化在水生阵营代表着什么,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危险,我要远离。
就在我有所动作的那个瞬间,珍珠手里的刀举起来,毫不犹豫地向我扎下。
我害怕极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帮了他,他却意图伤害我。
更可悲的是,我没有还击他的能力。
我下意识逃跑,也只有逃跑。
珍珠追在我身后。他不像我,有凝结的冰作为固定的辅助,跑起来不会打滑。
地面很滑,我没踩稳,扑摔出去。胸口隔着衣服被蹭破皮,疼的我眼泪直流。
珍珠很快追了上来,提起了我的领口。
“你大哥,是不是一个棕色头发,黑色眼睛,穿红衣服的陆兽?”
珍珠质问我,气势汹汹。
我想说“是”,我很诚实,大哥也没教过我骗兽,可我下意识就说了“不是”。
“哈哈。”珍珠笑了笑。他的笑容很美,可里面充满了恶意。
“你们不愧是陆兽,嘴里的话没有一个字能信。”
珍珠把我嵌进冰里。似乎是为了折磨我,冰爬上我肢体的速度很慢。
他要我体会时刻恐惧死亡,却又无能为力死亡的感觉。
“不许你伤害我!”兔子被逼急了都是会咬兽的,何况我是吃兔子的那个。
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我震碎了束缚住我的冰块,反伤珍珠。
珍珠因为施法被我打断而吐血,仓皇离开了。
我跌坐在冒着寒气的碎冰边,它们逐渐融化,打湿了我的裤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闯祸了,只知道胸口好疼,但是我得忍住,不能给大哥添麻烦。
整个客厅都充斥着阴冷的血腥气。
我翻箱倒柜找出两瓶应该是香氛剂的彩色液体,在那里喷了又喷。
我换了身衣服,把地板拖干净,然后坐回电脑面前,就好像一切从没发生过。
傍晚,大哥和大叔一起回来了。他们抱了一颗圣诞树回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快要过新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大哥兴高采烈,和大叔在门口.交换一个吻过后,摸了摸我的头,抱着两米多高的圣诞树进客厅布置去了。
大叔看了我一眼,嘴唇张了张,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大约是蒙混过关了。我想,不管我有没有闯祸,只要我不说,那我就是绝对的没有闯祸。
大哥和我互道晚安。
我躲进小被子里,想着只要眼睛一闭再一睁,今天的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咚咚。”
有敲门声。是大哥吗?我揣揣不安起来。
“请进。”
我轻声说,心里不断猜测大哥会怎么跟我秋后算账。
结果进来的是大叔。
不知怎的,我在心里反倒松一口气。
大叔拎着一个不大的医药箱,放在我身边的床头柜上,半个屁股坐在我床边,淡淡扫了我一眼,以一种不容置否的语气命令说:
“把衣服脱了。”
我慌张起来,“为什么要脱呀?大叔你好奇怪……”
“不脱,我就叫你大哥来帮你脱。”
“呜呜,我脱就是了……大叔你千万不要跟大哥说,拜托你了……”
他很快败下阵来,沮丧着脸,按大叔的指令照做。
“那要看你表现了。”大叔拉着他的膀子,开始上药。“接下来会有点痛,你要好好配合,别哭、别闹,我就不跟你大哥说。”
“嗯嗯!我一定做到!……嘶!”
“忍着。”大叔动作飞快,处理好我胸口的伤之后,把我没注意到的手臂、手肘、手腕、大腿、膝盖、脚趾的伤也一并处理了。
“那你跟我说说吧,怎么回事?”大叔一边收拾小药箱,一边问我。
“唔……”我还想再挣扎一下,便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到地上了”。
大叔听罢,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哎!你要去哪里!”我怕太大声被大哥听到,就只好轻轻呼唤。
“去叫你大哥来看看情况。”大叔笑容核善。
“我说!我说就是了!”
看见我哭了,大叔就笑了,慢悠悠坐回我床边,一根手指挠了挠我下巴。
“那你说吧,我听着。”大叔眼里满是笑意,碧波荡漾。
——我好像知道大哥为什么会爱上大叔了。
ps. 【背景阐述】可以跨种族繁衍/通婚,但少见的原因:
千百年前,水生陆兽曾是一家。他们的底层基因相同,但根据修饰基因的不同,有不同的“兽型”。这也是水陆之间可以繁衍的原因(当然,跨阵营繁衍的成功概率肯定是没有同阵营之间的概率高),并且,这个“可以繁衍”只是理论上的可以,实际上水生和陆兽在修饰基因的作用下各自有了新的喜好,双方都有排外性,跨阵营通婚是个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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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意外伤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