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知不知道,就昨夜,这柳家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怎么了,怎么了?快说出来八卦八卦!”
“赵国公府里那个柳大小姐被皇帝指婚给当朝国师了!还有啊,你们猜猜,柳府那个安宁县主昨天给容大少爷说了什么?”
“我们大凉宗室女向来都是嫁人后自立府邸居住,而柳县主竟然说——要住在容家府邸!说什么不能搬出去住,要对待公婆犹如亲生父母,不然晨昏定省的礼节便缺失!”
“看来这位柳县主实在是孝顺啊,这容二少爷也不知道好好珍惜枕边人......”
“就是就是,那锦绣是什么玩意,一介风尘女罢了!”
柳如一缓缓地喝着茶几上摆放着的蒙山紫笋,半晌,才含笑朝着身旁步月道:“怎的,十一大婚到如今也不过一天时间,这便从南传到北了。”
“娘娘说笑了,柳县主嫁的是容家二少爷,这容二少爷名动东秦,他大婚之夜夜不归宿,这流言呐,自然是传的快了。”步月微微摇头,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同情。
“也罢,先随着我去会会儿那几位。”她轻轻搁下茶盏,起身理了理衣襟,领着步月往主厅去了。
前朝太傅柳承意不过知天命之年便驾鹤西去,其生前与正妻苏氏伉俪情深,柳承意过世后,苏氏无心再管家权,便独自一人搬去了苏府内最清净的竹里馆。她在府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听多人谈论这位老祖宗,在赵国公府中积威十足,如今柳府有多昌盛,十有**都是她立的功,在处理家务时更是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时值冬日,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身着湘红色霏缎袄,虽然已经老去,但精致的五官仍然能够展现出当年的绝代风华。她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蝠倒挂珠缀,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的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无一不彰显出了她在府中的地位。她见柳如一与步月一前一后莲步而来,微微点了点头:“十四娘来了。”
厅下一身着粉梅色雪狐棉衣,披着淡兰色的梅花衫,发盘随云髻,斜横一根镂空金簪的华贵女子打量了一番江离忧,娇笑着对那居左的妇人道:“呀,是十四娘,先要恭喜大哥了。”顿,长叹一声,复言,“只是十四娘入了苏府,便不是常常得见了。”
赵国公夫人体弱多病,此时也未出席,只好府内琐事交给侧夫人唐氏来打理,如今正是她坐在主位,丽人看了看厅下那身着红色仙鹤大氅的女子,微微颔首:“确实如你所说,好久不见十四娘了,来,过来给姨娘瞧瞧。”
柳如一轻轻垂下排扇般的羽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除了这个还会说什么?”紧接着鄙了一眼唐氏,嗤笑道,“想必那诏书已经传到侧夫人的耳中了,怎么,侧夫人竟如此不懂规矩,连礼数也不想做了?莫不是想借着我的位分,好让苏世子给十三谋个妾室不成。”
唐氏闻言,本居于眉间的春水泯灭,微蹙柳眉:“十四娘啊,姨娘知道你对你母亲那件事十分介意,虽然你已位居国师夫人、又是世子妃,不日入主苏府,但......阿臻终究是你的亲妹妹,大小姐为难我就罢了,何必牵扯阿臻呢?”
“大嫂说的是啊,这入苏府是大喜,大嫂再怎么样也是对你好的,年少阿臻又单纯,这不还没入宫,便把人心想的如此险恶了。”三夫人云氏凤眼微抬,丝丝缕缕淌出淡淡妩媚,加重了“大嫂”二字,静静地观察着柳如一面部表情的变化。
唐氏瞥了她一眼,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缓缓地道:“如一,你如今即将嫁入苏府,以前是我惯着你,如今再不能跟从前一样,大户人家人心险恶,断不能跟现在一样鲁莽,知道了吗?”
“晓得了,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干什么。”柳如一蹙着秀眉,不耐烦地道。
一旁的云氏看到这一幕,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唐氏,唇角挂上了一抹讽刺的微笑。
“瞧瞧,这世子妃果然跟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不一样,十四娘入苏府了可要尽心侍奉苏家那位啊。”一个身着淡紫裙袄,外罩同色披风,发绾坠云髻的女子轻笑一声,站起来将她手中套的白色玄玉镯摘下来戴到柳如一的皓腕上,“咱们赵国公府门客众多,还助开国陛下平定四方,日后十四娘常伴在国师身侧,可要让苏国师向皇上多多提点才是。”
柳如一闻言脸直接黑的跟个锅底似的,凤眸目光锐利,绛唇轻启,曼:“四夫人莫不是近来脑子磕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若是各位姨娘没了什么事,十四事务繁忙,便先告辞了。”还未等那些唱戏般的女人回话,柳如一便理了理广袖,自个儿走出主厅。
“等等......”
待到柳如一走远后,老夫人则冷冷地瞥了眼紫衣女子,“老四,你近些日子怎么愈发没有规矩了?”
“老祖宗,妾身这不是被猪油蒙了心。”紫衣女子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柳家三朝功臣,又是前朝重臣,历经四朝,却在众多文臣间毫无立足之地,如今终于盼来了,她却......”
“放肆。”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重重地一拍桌面,“十四娘本就出身朱门,如今又是被皇帝指婚给苏郡望,从今往后便就是国师夫人,是郡王妃!你如今在这主厅上将十四娘和那些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相比,十四娘,她可是未来的北凉王妃!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你可想过今日的后果?如果你没想过,那我便告诉你——这是杀头的大罪!”
“娘......”四夫人杏眸浅垂,淡抿唇瓣,似是有些委屈地道,“她自幼于就受到重视,养成了现下这目中无人的性子,我不过帮唐夫人敲打敲打她,挫挫锐气,她竟然公然折辱妾身。且如今茶都没给唐夫人敬,实在是......”
“行了。”老夫人淡淡地阖眸,“都散了罢。”
“是......”四夫人轻哼一声,道。
四夫人出了主厅后便淡抿唇瓣,朝着身旁的三夫人抱怨道:“啧,不就是被皇帝指婚苏家那位了嘛,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云氏闻言转视四周,不动声色地鄙了一眼她,皮笑肉不笑:“四妹妹这话就错了,十四娘毕竟是往后的国师夫人,四妹妹今日在大厅上着实不该将十四娘与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相提并论,是辱了柳府,抹了苏府。”
柳如一回房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未时过去一会儿才醒,犹带些慵懒意,独坐镜前梳妆,完后,朝着自己后方的倩影打了个“嘘”的手势,笑着说:“踏雪姐姐,趁着步月睡着了,我们出去逛逛?”
踏雪微微颔首:“是可,只不过步月性子泼的很,若是转醒后没看到小姐,怕是要把府里搅的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柳如一微微叹了一声,莲步轻迈至窗边,在原本已摆放好的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个大字,放在正于榻上午休的步月身旁,才掸了掸广袖上的尘埃,携着踏雪的手往后院走去。
踏雪看着一处凿开的小洞,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小姐,我们这样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柳如一眼睛一眨,如沐春风一笑:“这怎么了,猪圈都呆过,爷害怕狗洞吗?!”
踏雪扶了扶额,又奇道:“那小姐,我们去哪?”
“当然是青楼了!你不记得吗,本姑娘上次去青楼偷人顺便喊步月挖了个洞?”她闻言,抚掌一脸骄傲地笑道。
“又,又钻啊?”
“小姐,慢些,踏雪要卡住了......”
“别呀,动静小些,小心被那些妈妈们看到了,那就完犊子了!”
“成,成,婢这就过来。”
柳如一握住踏雪素手,正要扯她过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谁知那人却是轻笑一声,扬声道了一句“走吧”。
待到脚步声远去后,她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我了个去,还以为要被妈妈逮到了。”
“不啊,你是被季爸爸逮到了。”那人的声音再次从她身后响起,带着些许调笑意味。
“季步卿?”她一抬头就看到季步卿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凤眸一瞪,跳起来道,“你吓姑奶奶干什么?!”
“你钻你的狗洞,我赏我的月,你怪我干什么?”他眉目间溢满笑意,两手一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