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要回家。”
柳如一趴在地下,撇了撇嘴,悄咪咪地碎碎念叨,尽管她声音再小再轻,却还是被苏郡望给听见了。他淡淡地朝柳如一投去看白痴的目光,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你们景行苏家的人都这么能念叨?”
“怎么可能。”她一转星眸,摇了摇头,过了半个时辰,便沉沉睡去了。
他撑着下巴看着那榻下渐渐睡去的人儿,那淡淡的妆容显得那丽人姝丽更甚,此刻已然在睡眠中的柳如一没了白日里头的活力灵气,此刻更如那静女一般。
“母后,母后......”
丽人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似乎在梦中梦到了什么令她恐怖的事情,平眉有愁云聚集,甚是我见犹怜。
苏郡望听到“母后”两个字,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她,莫非她是皇室出身不成,但......还未等他想出什么柳如一和北洛皇室之间的关联,便被一声话语和忽如其来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母后,为何悬白绫自尽......”
他听到柳如一的梦呓,轻蹙剑眉,悬三尺白绫自尽的,从大启到大洛,横跨三朝,也只有大凉太后苏菀柔了。莫非眼前这位大洛的礼部尚书,是柳如一?!可她当时明明已经香消玉损了,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走的。
虽说苏未央和柳如一的特征都相同,但也不能直接下定义说她们俩是同一个人。他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榻下那说着梦话的人儿。
此刻柳如一正走在一河岸上,滚滚而来的江水拍在了岸上,正如那“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忽的,只闻一声幽幽的笑声,一张放大好几倍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瞳孔一缩,往后退了好几步,颤抖地手伸出去指着那个无瞳的人:“滚,滚啊!”
“未央,未央......”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声“未央”,黛眉深锁,随即感觉脑中一片混沌,便不省人事了罢。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柳如一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身边暖和了些,那冰冷无瑕的素手抓着那片暖和的东西,随后便有一些话断断续续的灌入了她的耳中。
“到底是什么病。”
“这是世子殿下的心结......臣不敢妄自猜测殿下的心思。”
“如何得以好。”
“臣有一方可试......”
“试。”
她刚想开口说话来着,便被一到刺耳的银铃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克父克母克天下。”
“我......我没有,没有克父克母克天下,父皇和母后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
柳如一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把那个大夫吓了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一旁的苏郡望则稍微镇静一些,他表情虽然镇定,但星眸底却是波涛暗涌,打量着眼前人。
“苏哥哥,苏哥哥你别这样......”燕意看着如此这般的柳如一,一滴清泪随着她那光彩照人的脸庞流了下去,她擦了擦眼睛,拉起柳如一的手,软软糯糯地说道。
苏郡望瞥了一眼燕意,轻蹙剑眉,淡淡回眸看着那个大夫,冷冰冰地道:“说,到底怎么了。”
“苏世子他......他......恐怕是,不必再救了,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结已然无解。”那个大夫一脸惊恐地看着苏郡望,再看了看柳如一,连忙摇头不止,一口一个“救不了了”。
克父克母克天下。
这七个字在柳如一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她黛眉深锁,似乎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忽的,四周的黑暗幻灭,四周的物品一个个归位,她轻轻睁开眼,轻轻喘着气,这,这是在军营里头。还没等她想,旁边那人见她醒了,一脸惊喜地样子,朝着后面正在威胁那大夫的苏郡望喊了一声,“苏太傅,苏哥哥醒了......”
她不知是何许人说的话,听到“克父克母克天下”这七个字后,她立马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倒是将在那边的苏郡望给吓了一跳。柳如一幽幽地看着那手持银铃,道出那七个字的人,轻启朱唇,道:“轰出去。”
霜月怔怔地看着那男子,不知他是用何方法探得柳如一身上有此等传闻的,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朝着门外不卑不亢地道:“大夫,请吧。”那大夫回眸,给了柳如一一个深深的眼神,才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可是这个传言,明明是在柳如一身上的啊......但是苏沉晔和柳如一如此神似,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神似之人,除了同一个人,可他亲眼看到柳如一从天都城楼下摔了下来。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星眸一沉,将刚刚坐起来的柳如一按住,正欲扯开她玉肩上锦服的时候,门却被人一把推开了。
“苏太傅,世子殿下,末将没有打扰到你们二人吧?”苏郡望轻轻回眸,见是想进来探望柳如一的苏沅,轻咳一声,笑着道:“没有,没有。”
“这玉门关底下又有人在叫阵,世子殿下如今病中,就让末将上场罢。”苏沅微微颔首,带着关心的眼神看了看榻上的柳如一,缓缓启唇道。
她闻言立马摆了摆手,苏沅上次被楼兰那王子给重创,怎么可能此次又让他去呢?!她字字如珠玉般,柔声道:“怎么可能麻烦大将军,大将军在这儿好生养病就是了,沉晔虽是一介割据货,但亦是懂的计谋之事,将军这两天好生养病就是了。”
苏沅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只是叮嘱了两句,才放她和苏郡望离开共赴前线。
玉门关城楼,刚从病榻上起来的她没有像平常那样用一根木簪挽起那三千青丝,任由那如瀑般泻下的青丝随风飘扬,站在那些拿着盾牌的士兵之前,用俯视芸芸众生的目光看着那兵临城下的万千兵马。
“看到那个白衣女......男子了吗,那就是北洛的河西节度使苏沉晔,上次一计打退我们楼兰数万兵的人!”一旁的副将看着如今领兵的西域王子,朝柳如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才向身旁人悄声道。
“擒贼先擒王!”那副将身旁的西域王子冷飕飕地看了看柳如一那大病初愈的模样,握紧了手上的暗器,取来了身后士兵的弓箭,“咻”的一声,一支箭朝柳如一的方向飞了过去。丽人转身一个回避,便躲过了那支箭。随着利器扎入身体的声音,她捂着玉臂倒退了一步,这才明白过来:这西域王子是朝自己放暗箭呢!
她一旁的苏郡望轻咳一声,也捂着手臂咬着唇,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带着莲香的清风拂过,再睁眼时已无了苏郡望的身影,她明眸四望,皆是没有,寻寻觅觅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直到她望下看那千军万马之时,才发觉那西域王子也无了踪迹。一转头,只见身后那人持着一把剑冷冷地横在了那西域王子的颈上。
“宇文羡,怎的现在连哥哥我的人都敢动了。”他唇角一勾,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身前那害怕到发抖的宇文羡,轻启薄唇,道。
“郡望哥哥,羡儿不过是想打个胜仗罢了,无意伤了苏节度使,应是不要紧了吧,这位......河西节度使,你说是不是?”那宇文羡睁着一双看似无辜的杏眼,眉间愁云迅速的聚拢了起来,委屈地看着柳如一,道。
她扶了扶额,自己哪儿敢说不是啊。丽人轻叹一声,正欲开口,却被苏郡望给抢先道了来:“那羡儿便在这好好做客便是。”顿,他看了看柳如一,似乎颇有深意地道,“苏节度使,就随我来吧。”
柳如一轻轻垂睫,寸步不离的跟着苏郡望,每一步皆是看着地上。前面那人停了下来,她还不知道,竟是硬生生的撞上了。
“长公主殿下是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这一句话,将她不知何处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柳如一紧抿朱唇,自从一炷香的时间前她中的那一箭开始,这事便已经是瞒不住了。
“连累你了。”她把目光移向其他地方,垂睫道。
“夫妻之间本就是同气连枝,哪来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苏郡望此时靠在一棵树上,双手抱胸,懒洋洋地开口道,“莫非,长公主殿下是想抵婚不成?”
“太傅大人言重了,大凉已亡,如一也不是那所谓的长公主,太傅大人也不是曾经的信陵王世子了,这桩婚事,如今自然是当不了真的了。所以还请苏太傅能够......”那句“端正礼仪”还没有说出来,她便被那人给捂住朱唇,抵在了那棵树上。
过了半晌,苏郡望才将她放开,语调轻柔,一字一句如玉石跌入了那地里头般地道:“礼节什么的,你大可不必说了,这些东西,苏世子曾任礼部尚书一职,还劳烦您亲自教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