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上尘 第17章 迷途不知返

当时他正路过那家客栈，正巧不巧的听到了柳如一和易子殊、容溱的对话，说是什么远阳郡主的往事，他当时好奇，也就蹭在门口悄咪咪地听了几分钟罢了。

远阳郡主去西夏的事，付一笑也是知晓的，不过被西夏帝子看中的事，倒是不清楚了，他正欲开口问个清楚，肩头却被一人拍了一下，他转过身去，一张放大数倍近在迟尺的脸将他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来者正是车骑将军唐疏雁。

“哎哟，笑哥怎的在这？可害得我好找啊。”唐疏雁看着付一笑，语气有些抱怨，很快，他便注意到了付一笑身旁那穿的特别朴素的苏郡望，有些疑问道，“咦，这位公子是谁啊？”

一语毕，他的头上瞬间挨了一记板栗，他捂着头，眉头委屈的几乎成了一只毛毛虫的样子，一脸不解地看着付一笑，不知他为何突然给自己来了一记板栗。

“这可是苏国师，不得不敬。”付一笑简洁明了的介绍道，随后瞪了一眼唐疏雁，曾经唐老便是因为膝下这位独子实在是顽劣桀骜，才将他送到自己门下历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说话不顾后果的性子还是改不了。

他也不曾接触过苏郡望，原以为苏郡望会摆架子使脸色，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眼前人暖暖一笑，灿若十里桃花，清却沉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更是灵动：“不碍事，唐将军这个性格，我倒是喜欢的紧呢。”

“是，是嘛......”那人儿微微一怔，有些懵地看向了苏郡望。坊间传闻这大凉国师情商极其低下，如今看来，那坊间倒是乱讲了，他顿了顿，复言道，“是了，苏国师可知长安街那事？”

“长安街何事？”

“就是，那事啊......”

唐疏雁也是刚刚才接到江惊寒给他寄来的《京城八百里急报八卦杂志》，他刚刚浏览完，便来找付一笑相谈八卦，没想到遇到了苏郡望，如今倒是个好时机，不如把这八卦新闻给他们分享一番。

没错，这《京城八百里急报八卦杂志》里讲的正是今日京城城东长安街上两位大姐发生的争执，若是只是一些平常的官家小姐也就罢了，这两位却是大凉的两位公主，一个是嫡出身份尊贵容色绝姝的乐平长公主，一个是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纯宁长公主。不论是哪一个，都是寻常人家招惹不起的人物。

“师父您才搬来这长公主府，就被那位主子上门骂了一顿。”柳霜月咬紧了唇，狠狠地瞪着门外，愤愤不平地道，柳如一不理易子衿那个泼妇骂街也就罢了，可是她竟然，竟然一掌把易子衿拍出了几米开外，长安街上皆是达官显贵，又人来人往，自家师父如此做，真的是有些......

柳如一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悠闲地看着柳霜月，轻轻端起茶几上摆放着的一盏茶，玉指在碗盖上转了一圈。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道来了一句：“若我今日不把她打出几米开外，日后是否谁都可以欺我辱我了。”

好像好有道理的感觉，柳霜月轻叹一声，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柳如一。可是刚刚，她下手确实是有些狠了，连自己这个不会武的人都能看出，那一掌明显能把易子衿打出内伤。

“柳如一，给本宫滚出来！！！”那拍门声又响了起来，易子衿的怒吼声似乎响彻了整个长安街，“你有本事躲在里面，你有本事出来啊！！”

瞧瞧，这话说的跟雪姨开门似的。柳如一从容的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灰尘，踏着莲步走到了窗户口子。这窗户恰好能看到府外的景象，只见一华服女子气急败坏的拍着长公主府的门，时不时在街上跺两脚。她轻笑一声，往外走了两步后见柳霜月没有跟上来，柔声催促道：“阿月，咱们再出去会会纯宁长公主。”

柳霜月扶额，她竟然又想带着自己出去“会会”易子衿，这纯宁长公主也是够倒霉的，明知会挨打，反而愈战愈勇。

随着“吱”的一声，长公主府的大门自动而开，远处是一道倩影牵着一小巧玲珑的姑娘的手，从容不迫地朝自己逆光而来。

那两个人，不是柳如一和柳霜月，还能是谁？

“纯宁殿下找在下到底有何事啊。”柳如一摆了摆折扇，抵在朱唇间，巧笑倩兮。

这强大的气场威压，倒是把刚拜入青禾派门下半年多一点的易子衿给震得倒退了两步，可在外人眼里，易子衿的这两步倒退，便成了畏惧。那威压渐渐消失，她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正欲转头把身旁侍女端着的羊血拿来洒柳如一一身，却听到那端羊血的侍女尖叫一声，将手中盛着羊血的盆子冲着易子衿扔了过去，顺带惊恐的看着她的嘴唇大叫了一声“妖怪”。

从小便娇生惯养的易子衿哪儿知道自己中了毒了呢，她转过头对另外一个侍女吼道：“把这人给本宫拖下去，杖毙！”

哪知那侍女看到易子衿这副模样，也吓得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伸出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她的嘴唇，喃喃道：“妖......妖怪啊......”

她不禁有些恼怒地瞪着那两个说自己是妖怪的侍女，摸上了自己的嘴唇，却怔了一下，随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枚小铜镜，这不照还好，一照把她吓一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嘴唇竟然肿了起来，几乎都可以上那万里无尘的碧落了。

这个样子，她该如何见人呐！！易子衿转头狠狠地瞪着柳如一，若说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下毒的人，除了眼前这个毒术天下第一的人，还会有谁呢，她咬牙切齿地道：“解药！”

柳如一见达到了效果，冲着易子衿扬眉一笑，宛若清流般的声音从她朱唇中泻了出来：“跪下，磕三个头。”

易子衿闻言怔了怔，这不就是羞辱她吗？！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含恨在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在长公主府门前给柳如一磕了三个头，丽人看着眼前磕完头的易子衿，倒是颇为满意，广袖一挥，一小厮便端着一个用青花瓷制的小瓶子上前递给易子衿，待到她拿到解药后，正想开口骂街，柳如一却毫不给面子的一掌风袭来，又将她拍出了几米开外。

“我曾经一直觉得这乐平长公主倒是一名大家闺秀，如今看来这性子......”唐疏雁讲完了这个事，摇了摇头，评论道，话说了一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郡望，顿而复言道，“还真是洒脱不羁啊！！”

能把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掌拍出几米外，当真是......洒脱不羁啊。

“巧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呢。”苏郡望眸中缱绻着浓浓的笑意，轻声道。

“哎哟，哎哟，阿雁，怎的能这样说我们的信陵世子妃呢。”付一笑似乎听出了唐疏雁的话中之话，立马用剑柄敲了一下他的头，一双似万里无尘天空般的眸子不着痕迹地从苏郡望的身上划过，略带歉意地道。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付一笑，沉默的空气让人压抑得很，那人儿似乎忍受不了尴尬，率先开口道：“依苏国师看......”还没等付一笑说完，便被一声响彻云霄的“苏郡望”三个字给打断了。

正疑问是何许人也，一抹明晃晃的黄衣便落在了他的眼前。

“柳......”柳字刚出口，眸色刚溢出笑意，直到看清来人，他才硬生生的憋回了后面两个字，眸中的笑意也逐渐的转变成了平淡无波的一汪江水。

那黄衣女子笑了笑，拍了拍手，道：“阿姊不过是衣着风格跟柳城主一样，瞧把你搞得连阿姊都不认得了。”顿，戳了戳苏郡望的头，笑着道，“这里面是不是都装着柳城主啊？”

“只是这大凉除了易临水只有柳如一敢穿这明晃晃的衣服，突然冒出你这一个不怕死的，我认错也不是很正常吗。”他瞥了一眼那黄衣女子，不动声色地将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移开，淡淡地看着她道。

他说自己不怕死，那他还敢直呼大凉皇帝的名讳呢，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人首分离的。黄衣女子嫌弃地看着苏郡望，撇着嘴一言不发。

付一笑看着这俩姐弟在一边儿唠嗑了良久，抬眸望了望天，轻叹一声，直接道：“苏国师，这几十万大军，该置于何处？”

“当然是......无渡城了。”

付一笑蹙了蹙眉。无渡城，正是大凉以商闻名于天下的一座城池，将几十万精兵摆放在无渡城，到底是何用意，连他这个当年领兵连续攻下两座城池的骠骑大将军也不知其用意。观之无渡城的地理位置.......莫非他是想要，直捣北燕命门所在，那有着重重重军把守的、易攻难守的风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