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和李清卿继续往前走,忽然间脚下的硬质瘤泡好像如蜡般融化了,开始坍塌出一个一个洞来。
慕嫣一惊,本能地想到逃离。却感觉胳膊一沉,师祖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镇定地按住她的手臂道:“不必惊慌,叩问晶石便在下面的巢穴里。”
话落,悬空的身体也开始缓缓下落。
有师祖搀扶着,慕嫣觉得安全感满满,下面的巢穴光线比地面还要暗一些,等适应了更深的黑暗,师祖放开了她的手臂。
慕嫣奇怪地看了一眼师祖,他为什么也跟进来了?盯梢吗?逼得这么紧她一会儿怎么行动?
师祖冷脸看着她的小表情:“怕你们应付不来。”
话音刚落,洞穴里的空间就开始涌动起来,随着卵泡的新生和破裂空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分裂出几个甬道来。
忽而从某个甬道深处传来一个声音:“你来了啊,我等你很久了。”一字一语都好像在心头诉说。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慕嫣想说话,但她发出的只是一道心声。
“他们听不到你听到的声音,你也听不到他们听到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它难辨雌雄,却异常地温柔坚定,“我在洞穴深处等你,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
慕嫣左顾右盼,声音是从其中一个甬道传出的,穴壁上满是瘤状的卵泡,仔细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蓦然回首,却见李清卿像着了魔一般,向另外一个甬道走去……
这是要分开审讯啊!
慕嫣不顾声音的深情喟叹,猛地跟上李清卿的方向。脚下却突然被绊了一下,几根细银的蛛丝在黑暗之中纵横交错地射出,密布在李清卿进入的甬道之口。
慕嫣被绊得往前摔去。
“小心!”师祖飞身去截她,那蛛丝锋锐无比,纤柔的衣衫擦过都被削下一片碎布。
慕嫣摔出去的样子很狼狈,发尾甩到了蛛丝上被整齐地削下一丛碎发,而自己的下巴堪堪停留在一根蛛丝上方半寸的位置。心脏骤然一紧!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嫣发现自己骑在了师祖身上,她抖动的手正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绵薄衣料下面一颗心脏正有条不紊地跳动着。
“咚咚、咚咚……”缓慢而有节律,不像自己被吓得肾上腺素飙升,心脏狂跳。
师祖都不会产生吊桥效应的吗?慕嫣的手在他的胸口不安分地试探确认。
“摸够了吗?”师祖耐着性子道。
“不是,我吓得腿软了,让我撑一下。”慕嫣试图找一些借口。
刚刚脑子里闪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就是在何方村的时候,赵珉缠着她夜夜笙歌,情动时分会把她的脸按在胸口,让她听一些狂乱的心跳。
“头再低下来一些。”师祖突然低沉着嗓音道。
慕嫣:“嗯?”
她以为她听错了,然而下一刻,慕嫣的后脑勺一热,师祖的大手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往自己的胸口贴。
慕嫣:!
还是熟悉的胸大肌,肌理饱满,结实宽厚,穿衣显瘦脱衣有料。满足了。
头顶飕飕的,刚刚她立着脑袋的位置又有一大片蛛丝激射而来,是死神擦肩而过的声音。
片刻之后,师祖按在她后脑勺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示意她没事了。
慕嫣一脸姨母笑地抬起了身子,随后面色一僵,茫然了:那个李清卿进入的洞口已经完全被密结的蛛丝封锁了起来。
“这个洞我们进不去了?”
师祖面色如常,似在意料之中:“他想得到叩问晶石,必须单独经受叩问的考验。”
“会有危险吗?”
“那是他的造化,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
慕嫣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危险是肯定的,但师祖的回答更是残酷,告诉她不仅危险而且会死人。但慕嫣也没有为此内耗,反正他横竖都是死,就看他自己喜欢哪一种死法。不是……
“若是师父不是受天道殛刑而死,还会身**散吗?”
“他的魂魄会被喂给叩问晶石,这跟身**散也没什么区别。”
这……慕嫣有点坐不住了,她终于舍得从师祖身上爬下来了。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啊!
“你至少给了他机会。”师祖道。
一个自救的机会,对自置于绝境之地的亡命之徒来说,就算是一线生机,也是极难得的。
师祖的话,让慕嫣好受了些许。
她从师祖身上下来的时候,低头避开周围的蛛丝,脖子上的玉符垂落了下来,正好敲到了他腰间的乾坤玉玦上。
于是等慕嫣挺直了腰身站得像一个淑女的时候,狭小的巢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身姿清绝的女子。
慕嫣快速地眨着眼睛,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女子是突然出现在师祖身边的,她眉目清秀,气韵高洁,乌发垂落在肩,只一身浅色麻衣,身影纤丽如画。
“仙尊——”只听她开口柔柔地喊道,“你干嘛要把人家藏起来呢?这里有那么危险吗?”那个女子依偎在师祖身边,那不是普通关系的安全距离,女子两手合拢贴在师祖身边,几乎像是抱着他的手臂,站在一起简直像一对璧人。
刺激得慕嫣倒退了一步。
同时,朱颜鹤传音给玄珉仙尊:“这就是你之前费尽心思保护的人吧,放我走,不然我就挑拨离间。”
朱颜鹤虽然被关在乾坤玉玦的狭小空间里,但是外面的动静她都听到了。玄珉老道才没那么好心会突然放她出来,那么就是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玄珉老道的信物不小心触碰到了。
师祖见慕嫣离开了他的安全范围,表情冷峻道:“过来些。”
慕嫣:你说过来就过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慕嫣目光流转间又倒退了一步:“你身边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个顾得过来吗?”
朱颜鹤听见这醋言醋语差点笑出声来,她离得近能感受到玄珉仙尊瞬间的僵硬,料定这女子对他而言是有些不同的,向来清心寡欲的仙尊竟会被一个凡人女子勾动情绪,这让一路下来被追捕得狼狈的她瞬间觉得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她势必要添油加醋,让他破防。
于是高冷地看向慕嫣:“这位姑娘还挺体贴的,知道仙尊保护了我一路辛苦了,不来给我们添乱呢。”
师祖淡漠地乜了她一眼:“不要妄言,她……”想起仙帝秘密处理的要求,把想解释的话又咽了下去。
师祖的欲言又止,看在慕嫣眼里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的不告而别原来就是为了这?
这是她没想到过的。总以为他是仙尊,无所谓把她当过眼云烟,因为他对众生皆是如此,却没想到过他也会有关系如此亲近之人。她怎么从未想过他会有相好呢?还把她藏在身上。这样一看,自己之前有意无意地与他贴近,那些拙劣的玩笑,简直像一个小丑。
慕嫣生气,嘴上还要调侃:“先前师祖还说要呆到我懂事为止,我原以为是自己已经达到了师祖的要求了,现在看来是师祖美人在怀,将训诫晚辈之事抛之脑后了呢。”
师祖头疼,她为什么非要皮一下呢:“慕嫣……你逾矩了。”
慕嫣哼了一声,脚下卵泡涌动,好像有什么怨念被捕捉到了,那道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来,我在等你,你的所有心愿终将实现……”
慕嫣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而去,卵泡的生熄催促着推动着她往前,但她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了一下。
她看向师祖,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目光中的忧虑尚不明显,他身边的仙子就突然生气地跑开了,师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她了,毫无疑问,那个女子在师祖的心里比自己重要。
师祖跟着那个女人跑了,片刻之后,慕嫣回过神来,整个空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眼前有一截树干,两人都抱不过来的粗壮的躯干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树洞,枝丫向两边岔开着,像张开怀抱的手臂……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终于来了啊,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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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鹤跑了没多久便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温暖的巢穴中,就像生命诞生之初的寄居之所,让人觉得安全依恋。
同时,有个声音在向她召唤:“我会爱护你呵护你包容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对你无所保留。”念及自己被仙帝欺骗辜负的过往,她流下委屈的泪水,无知无觉地向召唤她的树洞走去。
这里好温暖舒适,能释放她所有的情绪,抚慰她所有的不甘,就像无微不至的情人在耳边呢喃。朱颜鹤颤抖着躺进了树洞的怀抱里,脸上露出祥和平静的微笑,树洞接纳了她,将她包裹了进去。
温柔的黑暗,绮丽的梦境,像温泉水一般冲刷着心房,每一颗与树洞融为一体的心,都是释然和甘愿的,一颗心安放在了契合的匣子里,无比恬静。
却有人偏偏在这平静顺心的当口,突然劈开了属于她的树洞,将她拽了出去。
安乐梦醒,朱颜鹤尖利地喊道:“玄珉老道,你不要太过分!”
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有尖利的锋芒,骇然穿透了她的心脏,那树洞当中的晶石是需要心头血滋养的。它把她当成食物,诱骗了进去。
这里魔像环生,朱颜鹤生了心魔,玄珉仙尊必须盯紧了她。至于慕嫣,有他的分身跟随着,关键时刻也能护她一护。
玄珉仙尊丢了一瓶药给她:“自己敷上。”
朱颜鹤咬牙接过了药,这才有些惭愧之意,自己差点被妖物拐骗,沉迷于安乐梦之中,葬身树腹而不自知。
朱颜鹤敷了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呢?那个喊你师祖的女孩,是你在俗世的徒孙?”
他抿了下唇:“她能保护好自己,比你强多了。”
明明是背后夸人,可他的口气听上去却非常地不爽,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