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人的自我修养 第45章 桂城小村

一路追着宋敛霜出来，闻声却坠在宋敛霜之后三十米。

没敢真正上前去。

宋敛霜脚步匆忙。

她这么火急火燎地走了，就是不想等到闻知意再回来。

无论她再来不来找自己，宋敛霜都不想等。

不想任自己陷入是或否的猜测。

可闻知意还是来了。

而且追着她，紧追不止。

宋敛霜几次想停下脚步。但不知为何，她有预感一旦停下，自己就再不能接受一个人上路。

出了宗门，宋敛霜召来飞剑踏上。咻然腾空。

一路往东北，她逃难一样，躲避着身后并非洪水猛兽的小女子。

看着师姐越飞越快。闻知意只是默不作声，依旧不远不近地缀在她后面。

风声在耳边越刮越大。越刮越喧嚣不讲道理。

闻声飞的很稳，师姐始终都在她的视线之内。

一口气飞到一处城镇，师姐终于在城门口落下。

此地与青山城相隔群山数十座、城池两三个，附近便是那魔头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

古朴的砖石城头上高悬二字：桂城。

路边随处可见老桂树，想来一到金秋，丹桂定然飘香满城。

“师姐，”闻声走到宋敛霜身边。

看她衣服下紧绷的身躯，在讲明来意前，她只好又补了一句：“师姐，我待你还和先前一样，好么？”

再也不唐突、再也不逾越了。

“你……不必紧张……师尊派我来协助你。”

宋敛霜闻言，没看她，点头称是。木着脸，率先往城里走去了。

走到一家酒楼，那店前有一颗老桂树，枝桠枝枝蔓蔓，明翠俏丽，一直纠缠到二楼上去了。

宋敛霜抬腿走进去。

“住店，两间上房。”

“好嘞，小仙长~两间是吧？”

账房先生收了钱，开了票单，让小二带她们上去。

“仙长，饭菜吃食要么？你看是给您两位送上去还是？”

宋敛霜刚欲说，不要了，又想起闻知意还未辟谷。

于是吩咐小二，“送到我师妹房里。”

小二甩着抹布应一声好嘞，又对跟在后头的闻知意说：“仙长，您师姐可真会疼人。小仙长要吃点什么，可以上我们房间的餐单上看，点好后摇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宋敛霜面红了。店小二可真会讽刺。

“来，这就是您两位的房间了。”小二一手指着走廊最里面两间，“您二位怎么住？”

“师姐喜静，我在外面。”闻知意自然而然地说道。

“好嘞好嘞，二位客官如有别的需要，也一样摇铃即可。”

小二走后，宋敛霜站在两间房的中间，沉默了三秒。

“闻知意，你先休息。下午未时三刻，我们出发去案发现场的村子。”

闻知意提起来的心，又轻飘飘落下了。

她以为师姐沉默的那几秒，是想说些什么别的。

“是，师姐。”闻知意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宋敛霜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往里走。

闻声在里面背靠着门，听得清清楚楚。可声音尽可能听得一清二楚，别的呢？

下午，闻声准时推开门，正逢上宋敛霜往外走。

走廊上，宋敛霜遥遥跟她点了个头。

“走吧。”

两人又一路无话。

纵使习惯了师姐一直很安静。可这样的安静，仍然令人呼吸压抑。

出了城，御剑飞行到案发现场的村子。

村中经过了清显宗驻城弟子的及时处理，魔气已经好了很多。尸体和污血也得到了大致的处理。

宋敛霜皱了皱鼻子，当场又耗费灵力，给横死的村人们，念了段往生咒。

这样屠村的惨案，稍有不慎就容易积阴聚魔……

“这是那个魔头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宋敛霜对闻声说，“据他作乱停止，已经过去一周了。”

差不多就是她们从南海出来，赵司律先回清显宗的那时候起，魔头就不再有新的动作了。

“此魔最先出现在西南，清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而后一路北上，途径四地。这是第五处……”

那魔头在短短不到十天之内，肆虐了五个这样的村子。

为何会在这里销声匿迹？

“这桂城，有何特殊之处？”闻声问。

“目前来看，并无。”

“对了，”她突然想到告诉师姐：“师尊说，它或许与南海操纵白骨与尸骸的魔人有关。”

“你认为它们背后是同一人？”宋敛霜站在村口，望着满目荒凉，皱眉，“可一个在南海一个在这里……算算时日，恰好是我们遇到那人之后不久，魔头便不再作案。”

“这岂不恰恰相反？”

闻声也想过，或许是掌门故意拖着她、不让她当下前往十一城，才留下托词。

但……见过那魔人一回，冥冥之中，她直觉这两桩事，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联……

“不多想了，先查探吧。”她率先走进村子。

屋舍间，大多都敞着门。那大魔来时，正赶上饭点。

每家每户的桌子上都摆着未及收拾的饭菜。一股异味飘出来，几天之前还被新鲜享用的热饭热菜，如今已成了发黑发臭的腐烂物。

“看来村人们遇害，十分迅速。”

闻声捂着口鼻，颇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位幸存者么？”

“幸存之人已被清显宗安置。”宋敛霜答。不过也确实寥寥无几。

闻声听到了，呼出一口气。

“尸骸遇害时的样子呢？”

“这是清显宗驻城弟子写下的报告。”宋敛霜取出几卷灵纸，“其它地方的也在里面。”

闻声诧异于师姐的行动力，她翻开卷宗。

里面乡人惨死的尸骸，被留影石记录。他们大多身体诡异扭曲、眼瞳上翻露出眼白，舌根发黑、面部表情痛苦而狰狞。

应该是迅速被魔气灌注，那魔人确实对他们的骨头下了手脚。村民们死前，就已有被魔气浸染的征兆。

“你看第一卷渔村的。”宋敛霜道。

这是清显宗戒律队亲自前往勘察、留下的卷宗。

那时候他们赶去，是月轮镜发现了西南爆发性的魔气。

“一刚开始它操控魔气，远没有现在得心应手。”

人们的尸骸，有的爆体而亡，有的有明显的逃窜痕迹。还有的，据调查，死在了四散逃窜的各条乡道和小路上。

“它在迅速成长。”

到桂城这间村庄时，已经能做到，以魔气在短时间内入侵所有村民，让他们骨骼绞断而死。

走到村后面某处连接后山的人家，二人停了下来。

此地还有遗留下的魔气。当时那魔头应该就是站在这儿……

“能感受到什么吗？”宋敛霜问。

闻知意仔细捕捉空气中漂浮的魔力：“我已经、闻到了它的味道……”

“是和南海骨堆同种同源的魔力！”

宋敛霜闻言一点头。

闻声的心却愈发沉重起来。那片骨海到底怎么回事？

“看样子，它还是个新生的小魔。”宋敛霜说，“应该是一路通过河道，意外来到清显宗的。”

“短短几天就有如此成长……”

这边，宋敛霜在分析推断，那边闻声却在胡思乱想：

闻家的骨头堆里，生出来一个魔头，还穷凶极恶？

她有点不敢想下去。

从小她便知道，闻氏宗祠是天底下最去不得的地方。

扰祖先安宁，祖先们脾气本来就很爆，诈个尸咬个人什么的，麻烦可就大了……闻声小时候再皮，也没把注意打到宗祠重地去。

如今那处看着就很邪异的骨堆，要是养出个什么滔天大魔来，可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可南海那个神秘人——或说神秘尸，根本就是有神智的。且目的明确地在为魔族效力。

再且，闻氏一族的诅咒，是心魔始祖留下来的。从闻氏遗骨上诞生的，也该是个会蛊惑人心智的下三滥玩意才对啊？

怎么它就跑偏到，只对骨头下手，蛊惑到死人身上去了呢？

忽然，宋敛霜眉头一皱，跑进屋内那户人家去了。

闻声跟进去，只见一个贴满黄符的柜子，里面传来微弱地、挠木板的声音。

面上的黄符都烧成了灰。闻声凑上去望了一番，画符之人还颇有道行。

宋敛霜眼神示意闻声退后，拔出剑，照着柜门上的铁锁链咣当砍下去。

锁链应声而断。宋敛霜把闻声完全挡在后面，小心地拨开了柜门。

只见，黑漆漆的柜子里，掉出个皮包骨的小孩儿。

小孩儿瘦弱极了，怀里还紧紧抓着一个布兜。里面是几张已经发了霉的烙饼。

闻声欲上前查看，却被宋敛霜拦住身形。

宋敛霜悄悄蹲下来，挥手带来一阵灵风，拂过那孩子的身体。

“还活着——快救人。”

闻声和宋敛霜一起，把小孩移到床榻上。并拿出清水来，小心喂给她。

在闻声动作时，她瞥了眼左腕，那里带着端阳的琅彩镯。

蓝金相间的镯子，正在缓缓变为红紫。

闻声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沉沉落地。

果然，它骗过了师姐的灵息。这地方——早就没有活人了。

发现还“活着”的小孩儿，宋敛霜又是喂水又是输送灵力，终于把“饿昏”了的小孩儿，给救了回来。

“你叫什么？”

闻声盯着那脸上消瘦得只剩一双骨碌碌大眼的孩子，问。

宋敛霜扯了扯闻声衣袖，柔声道：“别吓着他~”

“你别怕，坏人已经走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小孩缓慢地蜷缩成一团，用那幼稚童真的声音，回复宋敛霜：

“真的嘛？我爸爸呢？”

“你父亲……”

“愿不愿意先跟着姐姐，姐姐带你找爸爸~”闻知意横插一脚，和善地微笑道。

那小孩吓得一抖，却还是睁着那双令人心疼的清澈大眼，“姐姐带我找爸爸……”

宋敛霜垂眸，再抬头也端起一个僵硬、但比闻某人真诚多了的微笑：

“姐姐带你找爸爸。”她说得坚决，问的温柔：“你叫什么呀？”

“心、我叫心心……”

闻知意别过头，面容骤然黑化。死魔物，竟敢用阿姐的名字！

她眼底沉着化不开的阴霾与怒火。

“欣欣啊？欢欣的欣？”

“心心的心。”

“好，欣欣。听着，你的名字寄予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他希望你今后，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好吗？”

听着师姐的话，闻声眼中的怒火一点一点沉寂下去。她复又嬉皮笑脸起来：

“对啊，欣欣，开心一点吧~”

查明了真相就到了你的死期。

“开心？”

魔物迷茫，魔物不懂，魔物摸不着头脑……

她们二人，现在准备先把人带到客栈，弄点粥食。让小孩赶紧吃上饭。

宋敛霜不听劝阻，非要把“这么小一小孩”，背在背上。

闻知意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在一边扶着她……怕她飞行时掉下去。”

宋敛霜一脸大可不必，但好歹，也没有出言拒绝。

于是，回程的路上，三人踩着一把剑。

宋敛霜背着个孩子在前面控剑飞行，闻知意站在后面手持魔物颈脖，灵力在指尖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