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闻声帮闻师傅清点货物,弄到很晚才下塌休息。
她躺在床上屏气凝神。等听到闻师傅的房间,传来轻微的鼾声,闻声爬起来,蹑手蹑脚从窗户钻出去。
在她离开院子时,本来熟睡的闻师傅睁开眼睛……
翌日辰时,闻声顶着俩大黑眼圈儿,准时出现在东门外,她和小茉莉她们约好汇合的地方。
四人两两成对,踩着飞剑,再度往那个秘境而去。
去到里面,跟前天相比,山石树木,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他们在寻找灵兽的过程中,遇到了更多的,被魔化的生物。
有小茉莉在,他们就像有了指南针。
小茉莉给他们传讯,闻声和雾中空负责驱赶,王圣之在密径口的隐蔽处,负责接应。
四人分工协作,劳累了一天。虽然中途偶遇了几头魔兽,但都被迅速解决。
到傍晚,灵兽已经驱赶的差不多了。
“这样看来,明天也不用继续了嘛。”雾中空升个懒腰,说道。
“不行的,”小茉莉反驳,“明天才是更麻烦的。”
他们还要处理水下动物、灵植灵草。
小茉莉道:“我得回家找找有什么……”
闻声掏出几个水蓝色的珠子,“膨胀水珠。”
“朋友做着玩儿的。”
经过闻声演示,大家都知道了。这东西可以变大,把水生生物套进去。
当然,也可以扔向别人,把别人泡进水里。
这才是它的正确用法。
小茉莉不能在外面久待,她晚上要陪贺天雄一起用饭。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在贺家晚餐开始之前,回到了青山城里。
闻声回到成衣铺,闻师傅还在忙着收拾东西。
屋子里许多地方已经空了。
“前面那些不用收了吗?”闻声问闻师傅。
前面店里的衣物还挂在货架上。
“不用了!”闻师傅兴冲冲地说,“陈婆婆知道我要走,介绍人转租了我的铺子~这些都一起转了!”
闻声了然点头。
“小声啊,叔今天忙忘了时候,没做饭。你看吃辟谷丹将就一下?”
“等会儿——”闻声撂下一句,转头去了厨房。
闻师傅从厅屋里能看见,厨房先亮起了烛火,然后橙黄的灶火燃起。
那姑娘在给他做饭。
闻师傅心下一片感动,抹了抹鼻子,继续收拾起来。
天色黑下来,闻声端上桌两碗面条。
或者说,面块?面片?
泡在黑红黑红的汤汁里。上面还点着做作的葱花。
闻师傅看着它,一言难尽。他尝了一口,夸赞:“不错不错,比我刚开始下厨好多了。”
闻声得意看闻师傅一眼,“那是!”
“虽然长得难看了一点,可绝对好吃!”闻知意自夸。
好吃倒谈不上,但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北境风味。
而且只有上了年纪的婆婆,才能煮的出这么一碗简单快捷不讲究,但就能让人吃得下去的面条。
闻师傅几乎想问问她这手艺,是在哪里学的了。
他默默吃着面,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闻声却主动提到:“以前我也经常晚上很晚才回去,那时候食堂早关门了。”
“寝楼的婆婆常给我下这种面条……”
闻师傅自然知道闻声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婆婆精神还行?”
他自己也在子弟楼长大。
甚至因为没有父母,他在子弟楼的时间,还要长过在闻氏柏家的家里面。
那时候,那位婆婆年纪就已经不轻了……
“啊,我最后见到她时,还行。”
闻声答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闻声第一次跟闻百柳讲,她在北境时候的事。
不知为何,有些像两个亡魂,在议论尚在阳间的亲戚熟人。
半夜,趁闻师傅熟睡,闻声又悄摸爬起来,溜出了院门。
躺在床上的闻百柳又从熟睡中醒过来,叹了口气。这小姑娘,一天天到底有多少事要忙?觉都不要睡了?
闻声在盯梢。
她蹲在先前那群来闹闻师傅的店的混混们的据点旁。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们。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在秘境劳累一天。闻声只是蹲那儿,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
猫头鹰都没她能熬。
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连续两个晚上的蹲守,闻声终于等来了。
夜半,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鬼鬼祟祟,从屋顶跳过来,偷偷给那帮混混门底下塞了张字条。
真是有够神秘的。
闻声瞧不出那人修为如何,十分警惕地悄悄坠在人身后。
跟随着那人,闻声来到了城东一处十分广大的院子的角门。
看来是个城东的大家族。闻声没有贸然跟进去。
一般这种家族都会有严密的阵法守护。
扒了夜行衣,闻声穿着本来的衣服,摇摇晃晃、装作醉酒公子哥,晃到那家院子的正门去了。
定睛一看,闻声心下一个咯噔。
是宋昭昭那大小姐的家。
全江南独一份的实力和权势——宋府。
闻声差点没装下去,摇晃着走远。
回到闻师傅的院子,闻声还在惊诧。
那么个庞然大物,盯上闻师傅的小院,是为什么?
他们想干什么?
带着这个疑惑,闻声又是半宿都没睡好。
第二天来到城门外,她呵欠连天。
“哟,闻同修上哪儿去快活了?”先来的王圣之挑嘴一笑。
闻声挤出个难看的表情,“南风馆。”
王圣之挑眉。青山城里,根本就没有那么个地儿吧。
等人到齐,还是跟昨天一样。四人两队,御剑前往秘境。
只不过这次,雾中空咬着牙跟在了闻声的剑上。并在后面嘀嘀咕咕,诅咒了王圣之一路。
到了,这次所有人分头行动。闻声塞给他们一把水蓝色珠子。
就连小茉莉,也独自一人,去挖那些不能自己走的灵植灵草了。
“茉莉,你一个人能行吗?”王圣之问她。
“没问题!”小茉莉一脸坚决。
“确定不要阿胜哥哥跟你一起?”
“去去去!”雾中空插到两人中间,“你俩昨天就在一块一天了!今天我跟着小茉莉!!”
“不用。”小茉莉冲他们摇摇头,“我可以的。”
闻声朝她点头。
只要是在这座山里,就没什么能伤害小茉莉。
“出发吧!”
匆匆忙到下午,有小茉莉给的位置,他们卯着一股劲儿,总算是该抓抓、该挖挖,忙活完了。
四个人瘫倒在草地上,每人手里一袋子装了活物的水珠子、一袋子土地下长了腿的植物。
“到了年份的药材,我自己留着……没问题吧?”王圣之问。
“魔晶我自己留着没问题吧?”闻声跟风。
“有一枚灵蛋……我自己留着,没、没问题吧?”
这是小茉莉。
她一说,众人都激动了,爬起来要她把蛋拿出来看看。
“小茉莉,你这是在哪找到的!”闻声惊奇地问。
“就在……”小茉莉拿出蛋,是个通体白色的拳头大小的蛋,上面有一圈绿纹。
“在我们去的地下湖。”
她这边东西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准备回去时,忽然感觉心里一阵悸动。
地底湖泊有东西在呼唤她。
于是她就去了,然后带回了这颗蛋。
雾中空已经架起了龟甲,严肃地盯着蛋。
“姨兄,这颗是什么蛋呀?”小茉莉也盯着蛋,眼神柔和而期待。
闻声也盯着蛋。
他们都盯着那个尚在孕育的小生命。但闻声看到,只有王圣之在看小茉莉。
噢对了,因为雾中空那破烂黑袍子,走路老好把自己绊着,干起活来效率不高。所以闻声在闻师傅店里给他挑了一身,偷偷塞给小茉莉,让他姨妹哄骗着雾中空换上了。
现在的雾中空,一身浅金色束腰窄袍。翠绿的襟口是点睛之处,让人想起阳光下的青草。
他脸上甚至还有两坨,还没消下去的婴儿肥。
包子脸上眉头紧皱,“等会儿、等会儿……”
雾中空把龟甲摆弄地更为复杂,“等会儿……”
“你算的出来吗?”王圣之心平气和地质问。
“怎么可能!”雾中空对自己吃饭的手艺非常自信,“也不打听打听我雾中空大人是谁?”
雾中空大人,少年成名。九岁就曾精准预测过关内宗门大比的榜首。并且一中就是三年,从未偏差。
但这都不是他们那些大家族请雾中空的理由。
传说他精准地预测过一个家族的灭亡。
他在街头拉住那家的夫人说,“起于略买,亡于白章。”
略买就是人口拐卖,白章就是灵石的雅称。
可那个家族起先,并没有把当时还岌岌无名、和野狗抢饭的雾中空——一个小小乞丐的话,当回事。
最后真的一步步按预言走向崩溃,他们极了,才想起这八个字的预言、想起雾中空。千方百计找到他,求他再给他们算一卦。
雾中空再次起卦,挽救了他们家剩下的人。一战成神。
只是那个家族败落、也终归是败落了。
自那以后,凡是经雾中空嘴的,就没有不准的。
可这会儿,只见他掐来掐去,翻来覆去地算,眉头始终紧锁着,“呃……”
“我算出来,它还没长形……”
“没长形,是什么意思?”闻声问。
“就是、就是……”雾中空顿下来,“你知道有一种魔族,千人千面……”
闻声露出厌恶的表情,那是心魔的一种。尤其恶心。
任何有关于心魔的东西,都使闻声本能的、从骨子里感到不适。
“还没长形,就是这个意思。”
闻声大概懂了。这是天底下唯一一颗“莫名蛋”。
端看小茉莉会把它养成什么。
“诶呀、快走,快去把这些灵物放生,我还要赶回去和爷爷一起吃饭!”
小茉莉收起蛋,催着他们继续干活去了。
又忙到很晚才回城,闻声和那两人打了个招呼,看着他们回去。转头对王圣之说:
“一起去我家吃个饭?”
“你家?”王圣之颇感诧异,“我还以为你反感我呢~”
闻声挑眉,“就因为我警告过你,不准你接近小茉莉?”
王圣之头一偏,“谁说不是呢?”
“想不到你这么大个男人,心眼这么小。”
王圣之:“……”
好赖话都被你说了是吧?
“走不走嘛?”闻声盯着他,“就当是感谢你,从秘境开始,一直没有离开。”
没有他的帮助,凭闻声自己和小茉莉,肯定是无法走到最后的。
王圣之耸肩,“报酬我已经拿了。”
“事不过三啊,”闻声话里带点恼意:“同样的话别想我说第三遍,走不走哇阿胜?”
王圣之低着的头笑了。他哼笑出声:“闻知意,你这人怎么这么……”
“走走走——”
他变出那根在秘境水底出现过一次的木棍,盲人一样敲打着街道的石砖。吊着嗓子,兀自唱起来一首荒腔走板的小调。
闻知意跟在后面,一时间并未能听懂,那人他唱的什么曲儿、扮的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