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姑一走,闻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端坐着的小考官。
尴尬的沉默无声蔓延……
“你,”最终是闻声打破了这份尴尬,“你身体怎样?”
“不关你事。”
闻声眼皮子一闭,翻了个白眼,气笑了。
是我多问了,不算同破魔障的交情也罢,可也不算拜过天地的情谊吗?
那可是她闻某人第一次跟人拜堂啊!这人怎么回事??!
那人似乎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绝情,“我无碍,你放心……谢谢你的关心。”
好敷衍。
差点捏碎茶杯,闻某人咬着牙想:不要你谢——本人根本也不关心!
小考官还欲说点什么,适时瑶姑端着茶壶翩然走来了,她闭上了嘴。
“小闻、霜霜,考核中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瑶姑啊瑶姑,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考官沉默不语。
“还挺有意思的,我们进去了一个魔障,那里……”闻声一边绘声绘色地向瑶姑讲,一边拿余光偷瞄小考官。
她端着杯子发愣。
跟闻声刚闯进门时看到的小考官一样,又似乎哪里不同。
说起来,闻声真正认识这人,还是魔障里的角色,那个身世凄惨的阿温。
这霜霜就长了一张脸,还不如一个假角色个性鲜明。
见过阿温以后,也不知是什么效应,闻声总下意识把她当成那个娇媚而坚强的阿温。
“瑶姑,我还有事先走了。”听闻声讲完,小考官放下茶杯,向小院主人告别。
“你自己做的香膏——别忘了带走~”瑶姑起身,小考官和她去了里屋。
香膏……
闻声仰头,杏树繁茂的枝叶下,已经有青色的小果冒出了头。
小考官走时,闻声故意冷着脸没有起身。
“杏花就你手上这最后一茬啦,”瑶姑边送小考官边说,“听说青山城郊有一片月季花田,这时正是开放的季节,等你有空咱们一起去采些,再制成香膏?”
“我喜欢……”
她俩走出院子,小考官细雨清泉般的声音渐小。坐在杏树底下,闻声听不清。
等瑶姑回来,闻声提起茶壶,若无其事地问她:
“你们说的香膏……”
“噢,”瑶姑答,“都是一些我个人喜欢的小玩意儿。”
“走、我来为你配一款香!”她拉起闻声,朝里面走。
小院的后方有间秘密的小屋,一进里面香气扑鼻,各种香味争先恐后往闻声鼻子里钻,侵占她的嗅觉和大脑。
闻声在这儿满打满算,住了将近两个月,愣是没发现还有这么一处小屋。
不过那时的她,不是成日躺在床上,就是坐着轮椅拄着拐。也难怪。
“我觉得小闻嘛……”瑶姑对着她那些瓶瓶罐罐喃喃自语,“微苦味辛,适合松针香……”
于是陪瑶姑折腾了一下午,闻声带走了一瓶独属于自己的香凝露。
见完了瑶姑,翌日闻声便一头地扎进清显宗左右连绵、玉带一样的山脉。
山里远离尘嚣、无拘无束,还有魔物可猎。
自小在北境十一城,闻声已经过惯了那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找魔猎魔的生活。
她今日恢复了在北境的打扮,一身暗色劲装,三千乌丝高高束起,周身锐意逼人。此时的她,就是那杆还未经催折的长枪。
说起魔物这东西,由来已久。
传说最开始,十一个始魔通过十一个突然裂开的大地缝隙,从魔界爬上人间,致使人界魔气滔天、生灵涂炭。
人族与之苦苦鏖战。其中最英勇的十一位前辈历经艰辛,凭借各自天赋,在缝隙附近击杀十一始魔。
当时最杰出的阵法师,从南到北给十一个缝隙布下封印。
可缝隙联通两界,仍然持续逸散出魔气,将周围的生灵变为魔物。
十一位诛魔人的传说过了太久,已不可考。但布下封印的十一个魔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些魔窟都由相应的宗族镇守着。
闻声他们北境,一族世代都镇守着最北的魔窟——他们称那处最特殊的魔窟为:龙头。
现在的魔族,由沉入魔界的十一始魔的尸体衍生而来。他们本该也被封印阻挡在魔界,一辈子不得跑出来作祟……
清显宗靠南,镇守着龙尾。
闻声还没搞清清显宗的魔窟位置在哪儿。
不过只要是魔窟附近地带,就会随机生成一些小的魔界碎裂,从这些会自愈的小裂缝,也会逸散出魔气。
留心着走在青翠山林间,闻声伸了个懒腰。不得不感叹,这里相较于十一城附近,还是和平和太多。
走了整整半日,不见一处裂隙。
要知道在北境,荒漠戈壁里随便出门走一走,一上午可以清干净两道裂隙。
不过北境龙头非常特殊。
据说当年那个始魔是最后一个被击杀的。它能力特殊,每死一次都会以十一魔神中其它魔神的样子重生。
闻氏先祖有耳氏,斩杀了他整整十一次。在他尸体倒下的地方,地面全都变成了与魔界相连的魔窟。
于是北境龙头等于说,有整整十一道封魔印,这也是十一城名称的由来。
日头渐渐偏西,再找不到裂隙,闻声今天就该收拾收拾往回走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黄绿相间的大耗子,噌一下从闻声身边掠过。
闻声转身借力跃到树上,就看见原先她站的地方,一头黑气缭绕、双目赤红的豪猪,横冲直撞了过来。
闻声掏出一把弓箭,搭箭、射击,一气呵成,精准命中豪猪左眼。
豪猪疼翻了,撅着蹄子就朝闻声所在的这棵树一头撞来。
古树差一点被拦腰撞倒,一身厉刺的豪猪,弯牙也被卡在树里,一时动弹不了。
闻声翻身跳到豪猪后面,冲进豪猪底盘,在它柔软的下颌和颈部,狠狠来了一刀,然后一脚把暴怒挣扎的豪猪踹翻。
她这才腾出空来,去看某个躲在树后面的大花耗子。
花耗子脚踏佩剑,一晃一晃地朝闻声靠近。
“多谢你救了我!”
闻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并没有想救你……
她捂住了眼。
这花耗子原来是个浑身上下全副武装、梳分肖髻小丫头。她从上到下从头到脚,花花绿绿杂乱无章,全是宝贝。
让打家劫舍的劫匪看见,上来都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豪横极了。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来清显宗地界干什么?”
不忍直视、直视不了一点。
“我是贺天雄的孙女,来参加清显宗拜师考核的。”
花耗子答,一身叮铃咣铛的配饰,一动就响个不停。魔物都不用闻,三里地都知道美味送上门了。
“那你来晚了。拜师考核已经结束了。”
“今天几月初几?!完了完了完了我就知道!!!”花耗子在眼前转起了圈圈,“我就知道飞行器莫名其妙掉进这座山、我就要在里面打转,然后错过考试!”
花耗子急切地都快哭了,“年年考核、我年年都赶不上!”
闻声若是之前就在清显宗,就必然会认得她。
这位小友此生志在清显宗,背着爷爷偷偷跑来参加清显宗拜师考核。年年参加、年年因为意外到不了场缺席。
缺席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
出门大街上被花盆砸中当场昏死;到山脚意外感染时疫爬不起来;在山门内夜宿太兴奋了早上直接睡过;
飞行器临时故障、飞行器半路故障、飞行器到了但出故障爆炸,把人炸飞了……
最离谱的一次是,小姐们儿在演武场旁的广场上打地铺。结果因为一场料峭的倒春寒,风雪齐下大风呼呼刮,大考时间延迟了。
这小姐们在帐篷里坚持了两天,第二天的晚上发高烧,被抬下山去了。
第三天就阳光明媚,队伍可以出发了。
年年连试都考不上,就这样年年都还要跑来考。
这毅力,已经成为了无数二战、三战,甚至四战五战清显宗的莘莘学子们的金榜样。
所谓,流水的考生,铁打的贺离。
“这已经是我第七次错过拜师考试了啊啊啊啊——”
大花耗子抱头鼠窜。
“敢问小妹,你这副尊容是……?”闻声觉得自己快要被晃吐了。
“图一吉利嘛。”花耗子不转了,怼到闻声眼前,给她展示,“看,这个是开过光的珠子、加幸运的,这个是辟邪的玉牌、这个是保佑心想事成的木雕、这个这个……”
闻声有理由相信,就是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太多,吵到飞行器,飞行器才半路撂挑子不干,把小姑娘一个人甩在着深山老林。
“现在用不着了,都收起来吧。”闻声吩咐,“那个谁,赶紧把豪猪处理了我们回去。”
“仙长,”正在一个一个往下摘她的“宝贝”们的小丫头,闻言眼睛一亮,“仙长,您叫我小茉莉就好,您是清显宗的仙长是吧?”
“您是要回清显宗去的对吧~~”
好家伙,语气都变谄媚了呢?
闻声点头,准备今天先把这家伙带到山脚集镇,顺路问问她今天在哪里碰见的魔化豪猪。
可谁知这家伙除了毅力和财宝,要啥没啥,一问三不知。碰见豪猪鼻子喷着气拱过来,就慌不择路地七弯八绕,跑远了……
真是好样的。
取个豪猪牙都不会。
这都连皮都没让她刮呢。
闻声出门绝对没看黄历,不然绝不至于一天下来裂隙没见一个,碰见个花花绿绿的活祖宗。
然而北境苦日子过惯了,闻声不知道。清显宗这群财大气粗的二代们,打豪猪从来不取牙、也不刮皮……
打死了就一整头带走,送到专门处理的地方,花钱处理!
她更不知道,身边这个小茉莉的爷爷,就是一手垄断清显宗地界各种魔物材料的,大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