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第30章 痂

【2021年7月27日，下午02:12，L市汇元区，市第一医院】

梁绘坐在白杨的病床边，压低着声音凑近了白杨：“你们局里，有卧底，你知道是谁吗？”

白杨是醒着的，但是不知道到底有几分清醒，不过他的表情并没有梁绘想象中那般惊讶，看来白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只是白杨缓慢地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有将人查出来。

“一定是网安部的人。”梁绘说得斩钉截铁：“是那个黑客，而且她还是个化妆技术很高超的人。我见过幕后boss了，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孩，模样和网安部一个实习生一模一样，但是我今天上午去试探过那个实习生，发现被耍了。那个女孩根本不是卧底，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她们两一模一样，我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见我的那个人化成了那个实习生的模样。”

白杨眼睛瞪得老大。

“对，我见过boss，那个人长的平平无奇，并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连真名都能告诉我，叫何不杀，不杀之恩的不杀，你们要去查查这个名字……但是，我没证据，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切，就你当我在盲区里看到了整个凶手行凶的过程吧……今天贸然喊了那个实习生出来是我欠考虑了，很有可能我这一举动被卧底看见——如果我打草惊蛇了，他们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梁绘扶了扶眼镜，有些惭愧地说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杨紧紧握着梁绘的手，眼睛盯着他，但还是无法聚焦的模样，梁绘知道他想说点什么，只是现在白杨还说不了话。

梁绘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异能这样没用，要是是读心术就好了。

他原本找老猫并不是因为凶杀案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老猫就是凶杀案背后的操控者，应着龙菡菡给颜牧川打的那通电话，他因缘际会遇到了徐子琳、被徐子琳告知了一切真相，他才发现这两件事竟然关联如此紧密。

但是没有证据，这一切都白说。

徐子琳说，十年前的毒药城事件，老猫也是幕后主谋之一，梁绘是信的，就目前掌握的人物关系来看，这本质上就是一次灭口。

警方掌握了多少证据，梁绘也就通过自己的手段同步了多少证据，而且自己还比他们更多知道一个消息——老猫的真实身份以及和老猫相关的一些人的身份。

老猫的手下李贯为徐苇峰提供替尸，韩守为徐苇峰提供了假死脱身后的蜗居之所，最重要的是，老猫手里还有一把杀人的刀——徐子琳口中、盲灯的小店长。

这几个人的活动中心，就目前看来无一不是徐苇峰。

除了这几名敢死前锋，还有几个后勤——卧底在警局网安部的水母颜牧川、经商敛财给老猫提供资金的兔子龙菡菡，以及还有那些梁绘还未调查出来的人，老猫手下已经有一支成熟的队伍了。

“保护……好……自己……”白杨沙哑虚浮着，难得多说了几个字：“幕后之人……不可能……为了201……见你，有别的事……我不管你为什么去见……我们已经损失太多……”白杨耗尽了力气告诉了梁绘自己的猜测，累得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喘起了粗气。

梁绘决定不再打扰白杨，旋即退出了白杨所在的病房，关上门转身便看见孟青雅和她的小跟班。

“白杨醒着吗？”

“并一定。他看起来精神没攒着。”

孟青雅很是担忧，白杨住院，孟覆东开了道歉会反省自己工作部署的失职，造成了茶花子社区的千万损失，自请留岗观察，警局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已经有人心涣散的迹象了。

“他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任务？”孟青雅也知道梁绘是白杨线人的身份。

“没有。”梁绘摇摇头。他现在要开始全面戒备了，就算留了任务给自己，他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无法相信其他任何人。

【2021年7月27日，下午03:07，L市幽门县，东秀岭监狱】

胡书曾见了喻失秋，他们在停车坪里闲谈起来，刚见面，喻失秋就给胡书曾递上一个口罩。

胡书曾一面带上一面疑惑：“你感冒了？”

“我怕他会读唇语。”喻失秋佯装咳了两下。

她上次和白杨见面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后来越想越心慌，虽然后面几天确实没出什么乱子，但还是多留个心眼好。

胡书曾竖了一个大拇指：“还得是你考虑周全。”

他们绕着停车坪一圈一圈地走，上次喻失秋没来得及交代给白杨的，也全部都统统交代给了胡书曾。

袁如此出狱的时间为2021年8月2日，目前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和被殴打致骨折一直住在医护室里，由喻失秋亲自照看，剩下的这几天，她必须守好这个孩子，和她同样着急的应该就是想让他死的人。

喻失秋原本计划让袁如此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逃过毒手，但之前有过几例不幸的家伙们在小黑屋里暴毙的情况，她觉得小黑屋也并不安全——能够通过禁闭室动手，一定不是同为服刑者的人。

巡警、管理层、护工……一切能自由接触任何地方的人都可能是卧底，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没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医护室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我们来一个将计就计。”胡书曾思考良久，既然无法确定巡警里面的谁是卧底，那么就直接请那个人现出真身。

“普通的将计就计根本没用，我试过，但对方警惕性太高，我空等了很多个晚上……所以我没有办法了，只能想办法让袁如此假死脱身，让卧底放弃……他们既然能玩这一套，我们也能玩。”

“我们可以找一个东西假装是发病的袁如此，然后送上救护车，然后把那个假袁如此劫到我们车上，要做出我们劫走袁如此的假象。”

“这会暴露！我要的是安安静静把他安全送走！”

“安静是做不到的，反而会给对方能安静把我们都处理掉的机会，劫人这件事我们要闹出动静，越大越好，把我们暴露出来，对方想要小心翼翼，反而就会比我们畏手畏脚。”胡书曾提出了自己的新观点，喻失秋沉思良久之后算是被这个办法说服。

“什么时候行动。”

“如果我说现在呢？”说完，他推了喻失秋一把：“找个假东西当做袁如此，完成这一步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我们不能给对方太多反应时间。快！”

服从上级命令的本能带动着喻失秋飞快地行动了起来，为了给自己的跑着离开设定一个合理的前提，她掏出手机做出了接听的动作，然后佯装慌张地跑了回去，而一旁的胡书曾则一脸疑惑地愣在了原地。

五分钟，喻失秋没有容错和超时的时间，但胡书曾相信她能做到，毕竟她也不是现在才生出要保下袁如此的想法，既然已经颅内预警了很多次，她一定能完成地非常完美。

喻失秋将手机塞回衣兜里，三步并两步飞速地跑回了自己的医护室，太阳光顺着风吹进房间来，微微翕动的床帘后躺着袁如此，她要先把袁如此从床上拽起来并拿出她预留的一个假人放进被子里。

——这是她原本的计划，因为只是想要将袁如此偷偷送走，所以假人一早就准备好了。

可是当她掀开床帘的时候，她看到了表情痛苦并捂着自己脖子的袁如此。

想要袁如此死的那个人竟然趁着自己和胡书曾在停车坪商量对策的这个空挡下手了！

她已经顾不上更多了，捶向了病床旁边的警铃，抱起袁如此就冲出了门。

尖锐的警铃声在走廊上一遍一遍循环起来，巡警护工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常越！去开紧急救护车！”喻失秋大声吩咐着楼下待命的司机。

而远在停车坪里的胡书曾是真愣了。

我是说闹大了好，也没说要闹这么大啊妹子……

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袁如此是真出事了！喻失秋已经顾不上自己这边了，胡书曾转身上车追在救护车屁股跟了上去。

去往距离最近的市区医院的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行人，一路上畅通无阻，所以救护车开得飞快，胡书曾的车紧紧跟在救护车的后面，但是这条马路是依山而建，一侧是稻田，一侧是陡坡，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们都来不及反应——一辆破旧的小轿车从侧面的山坡飞了出来，直接砸到了救护车上，两辆车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车皮碎裂和金属机械摩擦撞地的声音，胡书曾猛打方向盘，一个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的漂移，狼狈地将车尾撞到了旁边的山岩断臂上，而前面相撞的两辆车已经摔进了旁边的田地里，破烂得不堪入目。

胡书曾眼前开始模糊不清，伴着头晕目眩耳鸣以及不知道哪里被撞了之后产生的神经阵痛，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手发着抖，往小分队是群里发着消息，但他看不清发了什么，只要发了就行，哪怕发成功一个空格。

他并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晕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也在医院里，当然喻失秋也在。

章敏月和万小花守在床边。

章敏月说：“袁如此死了。”

冲下来的那辆小轿车里坐着一个叫做李国海的人，是故意撞的，因为他就是要杀袁如此的人。当时救护车被撞得整个车厢颠倒，外壳严重变形，后车门已经变形报废，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李国海从小轿车里爬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车门那儿，手里还拿着一根针管，艰难地爬进了车厢对着袁如此的脖子扎了下去，护着袁如此的喻失秋当时还有点神智，她拿起了枪，对着眼前晃晃悠悠的人影就是一枪。

李国海是幽门水库的保洁。

从这座监狱建成开始，他就被聘做了保洁。

邢华夏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的身份背景，李国海原本有一个儿子，是十年前毒药城事件的受害者，他复仇的对象就是所有参与过毒药城事件的罪犯们，他要一个一个将他们全部毒死。

常越重伤昏迷，喻失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同行还有一个护工，在这场**中不幸牺牲。

胡书曾叹口气，虽然幽门水库狱内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暴露并宣告死亡，但他和喻失秋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十年前明面上的所有罪人全部死亡，若中间有什么隐情和线索，现在也死无对证。

和对方的博弈，他们又落入下风。